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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对于周易这个人,他宿舍的老三有一句精准短小的金句:“这小子哪都好,就是性子太古怪。”
      周易的老家是山西本省的一个小村子,家里几代都是种地的老实人,到了他太爷爷那儿出了点岔子。恰逢那时候中国大乱,太爷爷他老人家也不知听了谁的几句撩拨话跟着村子里其他几个年轻人一路北上去了紫禁城找活路。刚开始每个月都寄回来点钱,到了后两年是连人带钱都彻底没了声响。
      太爷爷的父母被这不孝子气得直接病倒在床上,没撑得过半年就撒手走了,只留下了太奶奶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儿子。那时候村里人的思想封闭,虽然有人心疼太奶奶一人可怜,但也有人琢磨着是不是这个女人命里带着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把自己老头和公婆方走了。太奶奶虽然看着清秀瘦弱,人却一点都不怂,趁着一个大白天倒了一大盆脏水在自家门口,叉着腰向外大骂道:“哪个阁僚熊在摁娘背后逼叨叨了,让摁娘知道了逼兜扇不死你。”这是当地方言,用白话文解释的意思就是说哪个混蛋在背后叨叨老娘了,要是让老娘知道了一巴掌扇死你。狠话放完,太奶奶还买了两条大狼狗养在自家院子里,狼狗又凶又狠永远是一副饿极的样子盯着外面小道上的人。村子里的人一看这女人够猛,没人敢惹那些流言蜚语也就消停了下来。
      等周易他爷爷长到五六岁的一天,太爷爷拉着一个板车出现在了村门口。村里人只敢远远看着,谁也不知道这是人还是鬼,那晃晃悠悠的身体走了没几步就倒在了路中央。没人拉着,那个板车顺着滑坡溜了下去停在了一颗柳树下,那时候农村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板车被石头绊住翻了过去。一开始人们只远远看见上面似乎是密密麻麻的,等到板车翻了,村里有几个胆儿大的后生凑过去把那个板车翻过来,这才看清那叠在一起的是人的断手断脚,还有几个脑袋在缝隙里漏了出来,有些人的身子还被折叠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最恐怖的是那些脑袋上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这些后生。
      “大(爸)!”后生里有人认出了那些身体的身份大喊出声,听到这声那些远远围观的村民一股脑都拥了过去。太奶奶原本是在田里干活,听到有人说她男人回来了扔下农具就奔到了树下看见倒过去的自家老头,太奶奶央着几个好心人把太爷爷抬回了屋子里,等把人放下一看,太奶奶眼泪都下来了,身上的肉就没有一块是好的,有些肉甚至只有一点尖尖还在身体上,肩膀上向外翻的肉被拉板车的绳子摩擦的更是惨不忍睹。太奶奶一边含泪拿了些清水把还能下得去手的地方轻轻擦拭一边嘴里发狠地骂道:“你个倒霉个球眼的货咋不死在外丘了?(你个倒霉玩意怎么不死在外面了)”
      按道理来说太爷爷这肯定是活不了了,结果没想到过了几天,向来闭塞的村子突然出现了几个外人,其中一个穿着大黑袍扣响了太奶奶的家门,太奶奶院子里的狼狗对于外来者露出了獠牙,只是还没等大黑袍走近突然呜咽一声夹着尾巴溜回了自己的狗窝。那个大黑袍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嘱咐太奶奶每两日用葫芦里的东西混着清水擦到太爷爷伤口处,时间间隔不能多也不能少,必须两日。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太奶奶叫住了。太奶奶努力用官话说自己虽然是个乡下人没多大学问,但也知道不能白拿人的东西。大黑袍摆了摆手,看了眼跟在太奶奶身旁的周易他爷爷,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牌位,让太奶奶将这个牌位供奉起来,尤其要保证牌位前的香火不可灭。
      秉持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太奶奶每隔两日便给太爷爷擦身,没想到还真有用,半个月左右太爷爷身体上的伤口竟然真的好了,虽然人一直昏迷着但总算是有了点盼头。眼看着葫芦里的东西大概再用个四五次就完了,偏偏这时候出了事儿。
      那天恰逢外面大风大雨,太奶奶早早就从地里回了家,刚回了家就看见本该躺在炕上的太爷爷竟然坐了起来死死盯着门口。太奶奶心里一惊,慢慢走到太爷爷面前叫了他几声,发现没有用,太爷爷还是盯着门口看,太奶奶没办法只好回身去找葫芦想给太爷爷擦一擦身子,结果转身的功夫,太爷爷赤着膀子跑出了家门。
      后半夜村里人在后山找见了昏迷的太爷爷送回了家里,太奶奶急得团团转,这已经到了第三天,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擦到了太爷爷身上。 太爷爷又昏迷了半年,再醒来就是那年七月十五,天上一片血红,太爷爷拿着刀见谁砍谁,院子里的狼狗急忙逃窜,正当他拿刀逼向躲在一旁的爷爷时,太奶奶用镰刀割向了发疯的太爷爷。
      天上是红的,地上也是红的。
      周易叹了口气,看着老屋子里的蜘蛛网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整理比较好。
      作为一个苦逼的大四狗,他身边的朋友们不是忙着考试就是忙着找工作,周易天生反应又犯懒,这段时间想的最多也就是是留在山西还是去外地拼搏,如果是去外地,是去南方还是往更北的地方走走?拜周易这种性格所赐,和他玩的近的兄弟们都打趣他为“周小妹儿”,从小到大也没几个女生能受得了他那说好听点叫谨小慎微说难听点就叫婆婆妈妈的性格。大学四年周易也被人发在学校表白墙上要过联系方式,但都是没聊过两句就被妹子们长弧了。之后周易再上表白墙他那些朋友的评论也从一开始的羡慕嫉妒恨外加积极推销变成了一水的哈哈哈哈。
      可能是看不惯他给家里带来的抑郁气息,周父周母把他从城里赶回了乡下,美名其曰是一边打扫老屋子一边好好考虑人生,其实还是因为这个屋子周父周母都不愿意呆,可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本着“孩子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传统思想,周父周母就把这个麻烦扔给了周易。
      周易白天打扫卫生,晚上就卧在床上思考人生。老屋子附近人提别少,离村子里其他房子最近的也要几公里,就像是故意孤立出来的一块地一样。信号也是时有时无,为了解闷周易只好摆弄这几天打扫卫生淘出来的老物件。刚开始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无非就是破了洞的草帽,不知道啥时候编的草蚂蚱,聊胜于无,周易在幽暗的黄色灯光下躺在炕上跷着腿,看着手里一个编织精巧的草蚂蚱心里想:“以后当个手艺人也挺好。”
      到了中元那天,周易一大早去了集市里买了些上坟用的东西,为了方便,周易直接在自家院子里画了个圈就开始烧纸。烧到一半,一阵风吹过来本来烧的正旺盛的火居然灭了。
      “奇了怪了。”周易突然打了个冷战,“火遇见风不应该越吹越大么?怎么会灭了?”
      一连试了好几次,周易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推开了那个放杂物的房间想从里面找块布或者塑料之类的护住烧纸的那个盆。杂物间里乱糟糟的,正对门的那个桌子上倒是干净的异常。桌子中间有一个倒放的牌位,周易有点好奇,这东西倒着放还能不倒?
      周易他家爷爷是知识分子奶奶是当地有名的护士长,虽然在经历了比较特殊的那几年之后他爷爷一直把那些知识藏着掖着,但在他这个娃娃面前还常常卖弄着那些学问,他奶奶也把遇到过的那些病症给周易当睡前故事讲,再加上他本人性格使然,周易对那些古怪的事情从不放在心上。看见这件事,他第一反应是想着这后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抵着这个牌位,指不定可以拿来给自己烧纸的那个盆避避风。他走到桌子前,也不知道是这小破屋的光线太暗还是自己看差眼了,他总觉得这倒着的牌位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要是往常,周易对于这种事情肯定置之不理,别说写名字了,你把他照片贴上去他也懒得看。可能是因为地处在自家地盘上,周易觉得自己身上有无数个祖先BUFF叠加,他直接伸手拿起了那个牌位。
      周易先是看了看空荡荡的桌面,接着他就觉得手里这东西怪怪的。中国人都知道牌位这东西,它,是硬的。虽说木头放久了会变软,可这个前提是木头是新鲜的或者地处潮湿,山西作为土地高原跟潮湿这两个字完全没有关系,而这个做成了牌位的木头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价值不菲,更不可能是用新鲜的木头以次充好。
      周易手里的感觉其实很难说明白,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他和朋友之间打闹,然后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肘的感觉。有点弹性,摸上去软软的而且有温度,但捏一下里面还有骨头的硬度。
      周易想了想,突然觉得汗毛直立。
      他猛地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叹息,紧接着就是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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