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航渡》孟五月

13、第 13 章

　　陈意安躺在浴缸里。

　　温热的水，柠檬味道的浴盐。

　　前所未有的舒适。

　　她靠在浴缸里，身体极度放松，脑子里却成了一团浆糊，她记不太清霍清澜都说了什么，但她捕捉到了关键的消息。

　　他单身，好像并不抵触发展一段感情关系。

　　但是陈意安却并没有意想里的欣喜。

　　因为她知道，成年人，尤其是到他这样的年纪，不会再有学生时代那么纯粹的感情了，成年人的感情总是掺杂着各种条件的衡量与较量。

　　而她，与他相比，是没有任何筹码与胜算的那个。

　　而这些，让陈意安心里有点酸涩。

　　陈意安不喜欢胡思乱想，也是上学的时候养成的习惯，这种普通家庭出来的懂事早的孩子，太知道赚钱的不易，所以压力大也不能跑去泡吧去巴黎喂鸽子，只能让自己早点儿睡觉别胡思乱想耽误时间。

　　有些距离，也并不是胡思乱想就能消失的。

　　她泡了个澡定了闹钟，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准时起来洗漱，去了早餐厅吃早餐。

　　所以8:30霍清澜下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陈意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吃早餐了。

　　阳光晴好，落地窗外枯树枝桠，干冽萧瑟却并不那么冷的冬。

　　她仍然是穿着昨天的衣服，米白色的高领毛衣，牛仔裤，大衣搭在椅背上，她看起来与寻常无异，甚至睡的不错，气色很好。

　　昨晚的对话——他回去休息后才有些犹疑，他说的过于点到即止，留了许多她可以选择的余地，她当然可以听得懂，也可以反应慢半拍，那么他就能保持好距离，他们不是正式的上下属，也并不是直接的工作对接方，这不违反公司规定。

　　然而他预想不到，是陈意安根本没想。

　　看起来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困扰。

　　“早啊Eric，”陈意安拉开了旁边的椅子，“还有半小时出发哦。”

　　“知道了。”

　　“你可以试试他们家蜂蜜烤南瓜，还有那个香煎鸡肉肠，好好吃。”陈意安毫不吝啬地给他推荐美食，“炸酱面和排骨面也不错，师傅现做的。”

　　霍清澜应了一声，自己去拿了几份简餐。

　　陈意安也起身过去，用盘子装了七八盒酸奶。

　　“带回去给Hedy和Max，而且她们都快收餐了，吃不完多浪费。”陈意安大大方方装进自己的托特包里，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平板，她今天可以晚到半小时，但是工作不能耽搁，尤其是最近手里排着这么多deadline。

　　俨然一副很忙的样子。

　　其实她是否是在做样子，霍清澜也能判断的出，毕竟也有很多实习生为了博好感，总是一副很忙实际上并没有做多少事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但霍清澜能感觉到，陈意安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不像别人为了做而做。

　　“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份工作？”霍清澜有些探究，她和其他这个年龄的女孩不同。

　　“我觉得工作吧，要么做自己专业相关的，要么找个自己喜欢的，前者我做不了了，那就做这个我喜欢的吧，”陈意安说，“原因吧……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不介意可以说来听听。”霍清澜竟然希望这个早上可以走的慢点儿。

　　“人生也不止那些常规的事情吧，还是要多出去看看的，”陈意安低着头整合了一份文档，从公司内网传输抄送，“人生是旷野吗，世界是一本书，多看多走。”

　　“不错，”霍清澜说，“年轻人很少会这么想。”

　　“挺多吧？”

　　“因为是你身边的人，”霍清澜说，“本科毕业率没有你想象里那么高。”

　　陈意安点点头，要多元化的看问题，不能身边即世界。

　　“常规的事是什么？”

　　陈意安想起了老陈的话，说话不过脑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霍清澜笑一声，吃完了早餐，将车钥匙丢给她，“上班去。”

　　“诶，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意安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有点粗俗了，“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是我目前人生规划里还没有成家立业……”

　　霍清澜走在前面，门童帮他们开了门。

　　他的车子很显眼，陈意安走过去开了车锁。

　　“所以你现在应该做好你手里青岛的项目，然后争取留在Kenton.Trip，”霍清澜气定神闲坐在了副驾上，“就我所知，剩下两个实习生进度都比你们快。”

　　“啊？那他们方案做的怎么样？”陈意安好歹紧张了一点。

　　“这能告诉你吗？”

　　“不好吧？”

　　“那你还问，”霍清澜也没太打击她，“不过职场弱肉强食，竞争力大的部门，本就是谁的能力强业绩高谁涨薪谁晋升谁留下。”

　　陈意安深吸了口气，自己最近都忘了还有两个实习生的事。

　　还是先别情情爱爱单相思了，先留下再说吧。

　　毕竟Eric是首席执行官又跑不了，反倒是她，饭碗还没保住呢哪还有胆子和心思觊觎他。

　　陈意安在心里默念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启动了车子。

　　霍清澜看她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用压力太大，没事去庙里求一求。”

　　陈意安狐疑，“求这管用吗？”

　　霍清澜，“就我所知在Kenton集团没用，知道自己在deadline前浪费了时间就吃一堑长一智了。”

　　“……”

　　真黑色笑话。

　　陈意安皮笑肉不笑哼哼几声，开车回了Kenton集团，她停完车就把车钥匙交给他小跑着进去了。

　　霍清澜觉得一大早逗逗她还挺有意思。

　　这不立马紧迫起来了。

　　霍清澜比她晚一趟电梯，上来的时候陈意安已经坐在电脑前开始干活了。

　　霍清澜有时候觉得——

　　乍一看，觉得陈意安好像平平无奇，跟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可是他却觉得她不一样，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霍清澜也进入了工作的状态，顺道跟Leo对了下今天的预约时间。

　　“今天晚上七点后的时间留出来了，需要帮您备车吗？”Leo询问。

　　霍清澜延迟了两秒才想起来今晚有约，许久不见的好友回来，几人晚上才有时间小聚，Leo是怕他喝了酒不方便。

　　最近酒局真多——霍清澜想。

　　“今天不用，我自己开车。”霍清澜说，“地方你再发我一下。”

　　Leo应允，直接将行程同步给他，霍清澜扫了一眼，他的公司邮箱里好几封未读邮件，其中陈意安的就有三四封。

　　最近工作有这么多需要汇报吗？

　　霍清澜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结果看到陈意安显然是把他当成备忘录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进程也发给他。

　　霍清澜心想：倒也不必如此严禁。

　　从早上的行程表到下班后的安排计划，这也过于详细了吧？

　　霍清澜关了这几封邮件，又继续顺着往下看，倒是看到了陈意安写的初版营销方案，他这会有半小时的空档，原本是打算看看公司的财务账单，这会闲下来，霍清澜竟然下载了这一份出版营销方案，打开了修订模式开始批改——

　　他明知道这仅仅是个雏形，后面还要修改很多遍。

　　出于什么原因和心理，他自己也猜不到。

　　但是霍清澜觉得，她挺适合Kenton.Trip的。

　　她应该留下。

　　但是霍清澜也不会直接给她开后门，凭借自己的能力更有意义得多，而且霍清澜知道，陈意安聪明。

　　她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霍清澜花了二十分钟给她改了一堆批注。

　　陈意安刚想去午休吃饭，电脑右上角冒出来一个新消息，她点进去发现发件人是Eric，立马又支棱起来点开，是一个文档，后面标注了日期和修订意见版几个字，她疑惑地下载，差点汗流浃背了。

　　文档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注，比她上学的时候那个严苛的社会学老师还要可怕。

　　陈意安又坐板正了，看了第一行就觉得赞叹。

　　那些她感到疑惑和不确定的地方，霍清澜全部标记。

　　【用词需要准确】、【数据需要附件标明】、【模型需要测试后的最终版】、【营销重心需要前置】……

　　好像这并不是老师的批注，而是她借到了学霸的错题本，严格准确却又特别容易理解。

　　那一刻，陈意安抬起头来往他办公室看了看。

　　人不在。

　　陈意安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谢谢Eric！

　　也没回复。

　　她知道这不是他的工作。

　　他是个愿意帮助她的人。

　　所以在陈意安眼里，霍清澜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她甚至思维发散，要是别人都说霍清澜的坏话，她也得多说几句好听的。

　　他俩好像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霍清澜下午六点半才结束了工作，他开车去了朋友定的地方吃饭。

　　宋一航还是那副老样子，能坐着不站着，加班是不可能的，他觉得家里有他哥顶着，他不折腾混吃等死就是最大的赢家。

　　因为宋一航说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看那么多商业大佬都在创业投资还没上福布斯，你们凭啥觉得我就能行，富二代要想争气，就别折腾。

　　所以宋一航按照爹妈计划规规矩矩读完大学研究生，就过上了四处旅游四处玩乐的日子了。

　　他终于把美国玩了一圈，开始计划国内的玩乐了。

　　“霍清澜，你就是我认识里最这个的，”宋一航竖起大拇指，旁边的顾静年也敷衍应和，“绝情寡欲，年纪轻轻立起了精神上的和尚庙。”

　　“回来了还是过段时间回去？”霍清澜落座，酒吧还没正式开始上人，其实这算上个清吧，有驻唱歌手，就是还没到时间。

　　“回来了啊，祖国的大好河山，”宋一航说，“你们Kenton.Trip未来的钻卡会员。”

　　霍清澜懒得理他，转头和旁边顾静年说话。

　　酒吧里前面有几声口哨。

　　宋一航爱凑热闹，“我刚就看见了，有人说酒吧老板女朋友来了，特别漂亮，你们见过这么好看的美女吗，听说北影还是燕京话剧学院的啊我也忘了……”

　　“老色.批。”霍清澜说，“收收你的眼神吧。”

　　“我这不是开导开导顾老板吗，知道的是失恋俩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前女友跟人闪婚当妈了呢，这世界上那么多美女，你看得多了，也就那样了……”宋一航一拍大腿，“坏了，和霍清澜认识太久，精神阳.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