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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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消息量于她而言实在太大，云一瑶根本无力消化，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
直到有辆车猛地停在她面前，云一哲连车门都来不及关，眉毛皱成山川，面上全是焦急，他迈着长腿疾步朝她走来，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将责骂的话压了下去，直接将她抱上车。
他将她放在后座，察觉到她手脚冰凉，他又给她盖上毯子，将车内空调气温调高。
做完这一切后才给凌风打了电话，“找到了，让他们回去休息吧，明早去财务那儿领三倍工资。”
车内温度逐渐攀升，云一哲强压怒气，冷声问她还冷不冷。
云一瑶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不冷，却在低头那瞬忽然鼻子酸涩，明明他找了她那么久，整个人都还冒着热汗。
她用毯子将整张小脸裹住，咬牙忍住抽泣，可是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妹妹。
直到云一哲将她抱到床上，云一瑶都未再出声，她全程都很平静，精神与□□上的双重疲惫都没有让她生出丝毫的困意，意识反而愈发清醒。直到察觉到有人打开她的房门，她这才阖眼。
鼻尖的馨香愈发浓郁，邓洁替她掖了掖被子，坐在床侧看了她许久，微弱的啜泣声在幽静的夜里被不断放大。
云一瑶佯装在睡梦中翻身，被子被她盖过头顶，眼角的泪水瞬间肆意横流，她用力捂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彭俞皖说的对，她确实不敢问。
她要问他们什么呢？
在触及他们视线的瞬间，她就已经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云一瑶在全家的陪同下又去北郊看了汤姆，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山上风大，邓洁不想让她站太久，“回去吧，下次再来看它。”
云一瑶笑着说好，却暗自在心里和汤姆告了别。
因为她知道——
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一整天，云一瑶都表现出情绪很好的模样，一家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直到傍晚，他们一家四口坐在天台看晚霞。
在接连喝完三瓶牛奶以后，云一瑶出声说了件事。
“我想提前过去巴黎那边。”
虽错愕她的转变，但更多的还是欣喜，他们的小公主又回来了。况且眼下的清形，让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散散心也是好的。
云一瑶将手机卡拔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里，她不敢回头，就这么一直朝前走。
在家人的注视下，登了机。
在她终于确认自己多年的爱意好似有了回音时——
在她想要告诉他自己不过是在强颜欢笑，其实她也有过数不清的辗转悱恻时——
一切清零了。
A市
会议室内，周京北在投影仪前讲述着他们部门连夜修改出来的策划案。
桌上的手机不适时振动了下，屏幕亮起，接连几天的开会，彭会卿也乏了。懒洋洋掀起眼皮扫了眼，眸色骤然转寒，面上的暴戾瞬间涌了上来，拿起手机就往地板上砸。
他用了十成的劲儿，大理石材质的地面，手机屏幕直接就裂开了，溅出来的玻璃残渣直接往他脚脖子上扎。
周京北的发言自然也就停了下来，在座的人都愣了，大气都不敢出。彭会卿抬眼看向康健，目光阴冷，“订一张飞巴黎的机票，越快越好。”
他扔了这句话就往外走，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又都一同看向周京北，“周总，您看这——”
周京北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也出了会议室。
他跟着进了彭会卿的办公室，正好听到彭会卿开口，“算了，不用订了。”
他透过门缝，看到了立在落地窗前的那个背影，如同往日一样挺拔伟岸，看起来却又是那么落寞。
半个钟头后，彭会卿再次回到会议室，又是那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彭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没有康健中途递上来的那个新手机的话。
又过了两日，那个项目终于追了回来。
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在欢呼，除了彭会卿。康健跟了他三年，比他还要年长两岁，他眼里的彭会卿永远都是干劲十足的，是没有路也要大刀阔斧地开出一条路的，是既战则胜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仿佛失去了所有斗志。
事实上彭会卿确实是没了斗志，他回了江城，不再过问这边，将所有的事情统统扔给了周京北。
他每天按时按点地吃饭睡觉喂猫，偶尔也会去‘滚去学习’看店，只是注意力却总是涣散着，有时顾客要叫他好几遍他才能反应过来。他总是习惯性地看向马路对方，仿佛在等什么人。
彭会卿几乎不曾有过这样闲散平静的生活，直到某个清晨，楼下移动水果商贩的吆喝声，他下意识地就往外跑。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手里已经提了两大袋草莓。
那是彭会卿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他是真的想她了。
于是那天凌晨，他再次让步。掏出手机，拨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听明白了，却仍旧固执地接着打，一遍又一遍，直到手机没电关机。
他悲哀地扯出一丝笑，这次是真的等不到她了。
她说喜欢他，说了千千万万次。
到头来却仅用一句冰冷的文字来打发他。
她说：【彭会卿，我出国，我们分手。】
他们都说她爱他，都说他绝情，可明明她才是占尽了上风的一方。
云一瑶，你够狠。
*
都说毕业季即分手季，不知道是谁闲来无事，将云一瑶和黎薇出国进修的事发到了一中贴吧上。
引起一片哗然。
而关于这两对一中著名情侣分手的消息自然也跟着流传开，对于何以随和黎薇这一对假偶天成的璧人，众人自然是惋惜的。
不过最让人好奇的还是一中猛女还真就把人追到手这件事，可惜花期太短。
后续也算不负众望，云一瑶出国，两人从此一南一北。
*
倘若没有彭俞海到南岭街逼他回去，彭会卿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多久。
可能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了。
那么这一次，不再是因为别的，就权当是为了自由。
于是彭会卿重新投身于事业，他将重心转到了江城，瞄准时机后，开始转行做起了酒店。
随着身家的不断上涨，彭会卿的身世自然也就浮现于世。只是没多久，圈内人也就看清了形势。
彭会卿和彭家不是一个‘姓’，两人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商场无父子’，手段一个比一个狠厉毒辣。
2015年，彭会卿登上了财经周刊。
主持人采访时通篇不敢询问私人话题，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是这样的彭总，代表广大群众问一个呼声很高的问题，禾苗图案的酒店标志是有什么寓意吗？”
彭会卿一身黑西装，双手交叠放置长腿上，他没看镜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持人也不敢贸然再开口，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用一种极其轻松散漫的语气说。
“不为什么。”
荧幕里的新闻还在播放，和少年时期的他相比，其实并无太大差别。真要说起来，变化最大的就是那双眼睛。
偏偏和其他人反着来，由年少时的野心勃勃到了如今的无欲无求。
谈静站在老旧的便利店里，安静地看完了整段采访，结完账后转身出了店门。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忽然就飘起了雨，她不躲也不避，就这么淋着走。手里的水被她一口气喝了半瓶水，她将手机掏了出来。
点完发送后，谈静忽然抬头看向天边。当真算是奇景，这边还在下雨，那头却是晚霞。
安逸美好。
她也不为什么。
只是她知道——
他应该是想她了。
*
那晚，彭会卿捧着手机，一夜安眠。
他做了个梦。
梦到她又没带伞，就这么站在雨中淋雨。
彭会卿是被狗舔醒的，那是一只刚满周岁金毛，从小就养在他身边，是何以随去年送过来的。
他开了窗户，天才蒙蒙亮，清雾还未散去，南岭街早已不复往日，几个亿的资金砸了进去，逐渐有了江南的雏形。
这个年纪的金毛正是调皮好动的时候，电视机被它打开，荧幕里此刻正在播放04年爆火的《天龙八部》。
视线下移，落到蹲在电视机前冲他吐舌头的金毛身上，恍然回到了他初见她的那个夜晚。
她牵着汤姆，一人一狗都戴着红色围巾，在南岭街尽头的那家废弃的煤炭工厂，救出了满脸裹着碳灰的他。
她带着他，由漆黑的小巷，一路通往光明大道。
她大方地将手里的芒果慕斯送给他，便利店的收银台那儿放了个笨重老旧的小电视，偶尔还会花屏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然后，她就这么陪着他，吃完了一整盒芒果慕斯。临走前，他将她叫住，跑去精品店买了个小狗挂坠。
碳灰糊在脸上都能看出来的别扭，“回礼。”
她没推脱，当着他的面就直接挂在了书包上。
一人一狗就这么消失在夜色中，他将视线再度落向电视机屏幕。
里面播放的，是那年爆火的《天龙八部》。
*
剧情很快被春节广告代替，又唱又跳的很喜庆，彭会卿觉得吵，径直过去将电视关了。
那件无人知晓的事，不知道在记忆里尘封了多久，才又被他重新打开。可这匣子一旦打开，就真的再难合上。
其实后来也没合上吧，不然又为什么非要亲自飞这一趟巴黎。
同年秋天，彭会卿没让副总代劳，亲自去了趟巴黎。
许是那人真的已经淡出他的生活太久，康健一时间也没了眼力见，拿着行程表，“彭总，您前段时间一直都在出差，关于巴黎那边的合作已经差不多在线上洽谈清楚了，其实让江副总走一趟就行。”
视线无意间瞥见玄关处的那个粉色陶瓷杯时，康健这才反应过来巴黎那边，还有个什么人。
可预想中的冷言厉语并未响起，只见他连人带椅子的转向窗口，视线落得很远。
“雨季到了，出去避避雨。”
*
彭会卿不会承认那是刻意为之，在莎士比亚书店拐角处的那个巴黎街头，他遇见了那个人。
那时，他已经在巴黎度过了将近整个秋天。
那天应该是有风的，不然手里的牵引绳怎么会忽然就散开。他站在古典的建筑物背后，默然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弯腰去抚摸那只金毛，疲惫的面容上，眉眼含笑，看向它的神情格外温柔。
一如从前。
巴黎的凌晨仍旧热闹，站在高楼之上，仍旧能看到当地的人生百态。彭会卿将高脚杯放到窗台，对着一望无际的寒天，内心却空旷至极。
金毛察觉到他情绪消极，叼着心爱的玩具过来找他，放在他摊开的手心上，然后就这么情绪恹恹地趴在木板上陪他。
指间那支烟续了大半，彭会卿弯下腰，一人一狗平视，他伸出食指去触碰它鼻子上的那颗白点。
“汤姆，她想她的汤姆了。”
指间的烟因为用力而变形，猩红的火一路下滑，食指的灼痛惹得他眉心紧皱，他自顾说着。
“可是啊——”
可是他恨她的决绝，也恨自己的退让，可还有种情绪比这两种都要更甚。这些情绪不断交缠又分裂开，如同陷入了死循环。
临窗对面那棵法国梧桐树从泛黄的树叶到日渐光颓，枝头上的最后一片枯叶还是被这来势汹汹的雨水打了下来。
原来——
巴黎的雨季和江城一样长。
那个梦，或许真的不是梦。
伴随着一道并不算长的叹息声。
可是啊——
她一点都不想我。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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