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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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的那个夏天是真的漫长。
对于云一瑶而言，属于8月的记忆太多太多。
云翳为她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开学宴，当天还开了藏在黄花梨下的好酒，那是云一瑶满周岁那天他和云一哲亲手酿了埋在庭院的，曾跟着他们从香港一路颠簸到了江城。
晚宴时，江城商圈里的人几乎全到场了。圈内人人都知道云家有个娇贵的小公主，长得特别漂亮，但就是没怎么刷过脸。不过那晚，云一瑶依旧没露面。她一个人偷摸溜去了南岭街，只因在宴会上尝到了口感独特的芒果慕斯。
在云一哲的再三催促下，去考了驾照。
挑了一个好天气，陪着邓洁去了厦门的普陀寺。
月底的时候云一瑶还特意飞了趟江南，见到了那座期盼已久的粉色城堡。
以及，在南岭街厮混了一天又一天。
……
最激动的事情莫过于和彭会卿一起，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那个时候，快递邮寄资源匮乏，录取通知书都是统一寄到学校里的。
校园里的凤凰花早已枯败，大道两畔全是翠绿。
路段中央，女生双手悬空举起，一手一份录取通知书，高高竖起的马尾因奔跑而随风扬起，身后的男生双臂交叠放置胸前，一脸闲适，步子迈得很大。
清脆的笑声盈满整条大道，谈静慢慢深呼吸，压下心口涌上来的所有情绪。眼眸忽闪，她举起手机。
青春，就此定格。
她将手机放进包里，连带着那份刚写好的演讲稿，面色平静地转过身，沿着大道慢慢往回走。
那些本该属于三个人的荣耀如今全数落到她身上，办公室内老师对她的夸赞毫不吝啬。
谈静恍然想起老刘同她说的话，“这届高三要提前开学，校领导组织了个誓师大会。本来还在纠结是在你跟彭会卿之间选一个，还是让你俩都上去讲一下学习经验什么的。”
他拿着那份录取通知书，面上的惋惜难掩，“现在看来，只能你上喽。”
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渐渐地，哪里都有学生在拍照，谈静抬头看了眼四五点钟的天空。
再过一会儿，就是晚霞了。
到处都是热闹，她慢慢收回视线，将手机取了出来。
点开了相册。
谈静垂了眼睫，看向屏幕里的那个背影。
而那个背影，也正在看她的背影。
她在彭会卿这场无人知晓的暗恋里路过了无数次，冷眼旁观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青春过往。
可是配角总是要散场的。
于是，在他们永不落幕的故事里，她悄然离了场。
彭会卿，你相信吗？
在你无数次克制爱意时，有人同你一样，将那些哗然的爱意通通变成了藏匿在无人知晓处的脸红心跳。
你不会知道了。
永远都不会。
*
汤姆忌日那天，两人去了趟北郊。
墓碑上的彩色照片历经风雨，早已开始褪色，那双眼睛仍旧光亮，就这么笑着冲她吐舌头，一如从前。
云一瑶将烤鸡放下，抬手去摸那张照片，无论私下克制多少次，再开口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染了哭腔。
“汤姆，你喜欢这里吗？”
墓碑旁全是杂草，几乎将整块墓碑包裹起来，彭会卿去外围折了两根竹棍，一言不发地清理着。
云一瑶将烤鸡的包装纸拆开，香味四溢，和青草的清香在空气中交缠，油渍滴到鞋上，她没管，自顾将烤鸡递到汤姆面前。
可是啊，汤姆早就吃不到了。
蓄在眼底的泪骤然落了下来，砸在手背上，毫无防备的，晶莹的，滚烫的。
她难耐地抽了下鼻子，“汤姆，陪我长大的这些年，你开心吗？”
彭会卿此时也将杂草清理干净了，四周静谧至极，只听得到她微弱隐忍的抽泣声，他也没吭声，退步到身后，就这么安静地陪着她。
她声音轻缓得像是在呢喃，“汤姆，下辈子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太自私了，总是只顾着忙活自己的事，全然忘了你一直都在等我回家。
“抱歉啊汤姆，让你一直活在等待里，我当初不应该只图自己喜欢就轻易买下你的。”
耳边传来她一遍又一遍的自责，那些痛楚抽丝剥茧般钻进他的骨血，无孔不入，彭会卿上前将她抱进怀里，强装镇定。
“它会明白的。”
他低着头，大半背脊躬了下去，隔着T恤，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面上的情绪如同平日一般清淡至极，却又给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
假期又过去几天。
大姚去赵耀店里剪了个头发，顺脚拐进了彭会卿家，庭院内落了一地的花，绿灯用爪子去刨。
警觉地瞥见有人盯着它看，于是尴尬地舔了舔毛，转身对着那辆骚粉色自行车一纵而跃。
“啧。”
大姚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之前赵耀调侃彭会卿一大老爷们儿在家里寂寞难耐养三只猫消遣的事儿，关大门的动作一滞，刮了下鼻尖，随口问了句。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高考结束后就把这三只猫推给小尾巴去养吗？”
端坐在电脑前的彭会卿神色一顿，敲键盘的手瞬间停了下来，眸色微动，漫不经心地回。
“养着打发时间。”
*
有天夜里，云一瑶忽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心居然长出了一颗痣，她觉得神奇又惊讶，当即就打电话告诉了彭会卿。
“这叫祥瑞之兆，看来最近要有好事发生了。”
她这毫无根据的好心态，让彭会卿觉得荒唐又好笑，桥下算命的估计都没她会说这些漂亮话。
他这会正往家走，路过赵耀的理发店，两人临面打了个招呼，理发店正放着邓丽君唱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歌词顺着话筒就这么传了过去。
那边忽然就静了下来，彭会卿往前踏的脚步也就这么顿住。
直到这首歌放完后自动切到下一首。
房门外传来张妈的絮叨声，估计又是因为她妈妈在熬夜等还在公司加班的云翳，云一瑶将手里喝完的牛奶盒子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她说。
“彭会卿，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哦，像石头一样真。”
彭会卿视线往前，单手插兜，一副闲庭阔步的模样，闻言嗤了声，“你怎么不说像珍珠？”
云一瑶撇嘴表示不赞同，“珍珠也有假的啊，石头可没有。”
“那你呢？”她跌声反问道。
开门的动作停了下，他背着路灯匀过来的光亮勾着唇笑，语气和刚才一样平和沉稳，佯装听不懂。
“什么？”
静默充盈在空气中，云一瑶狠狠皱着眉，又叹息了下，“算了，那我就再等等吧。”
许是那晚的月亮太圆，彭会卿从未想过此刻未说出口的话，后来竟会成为遗憾。
…
大学毕业后，他们那伙人几乎都选择回来江城发展。池询撺了个局，那晚，杨万里帆喝得酩酊大醉，大着舌头让在场的各位都说一件遗憾的事。
轮到彭会卿的时候，他刚点上烟。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得罪，那时的他已是事业有成的‘小彭总’。
就在一群人默契地要跳过他时，他掐了烟，眯着狭长的眸子，自顾回忆往事。
他说：“有道题，一直都没答出来。”
池询当时就骂开了，“你他妈还不如不说呢？高考712还不满意啊？我真他妈服了，就因为高中三年都跟何以随你俩混在一起，老子他妈600分我爸妈都不给我摆席，非说我丢人。”
他将手里那杯酒一口气干了，“滚吧，你也去考个你们学校的研究生吧，何以随你俩双宿双飞去，一辈子别回来了。”
彭会卿没再开口，又是那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他自顾喝着酒，一杯又一杯。
*
八月下旬，受周遭城市台风天气的影响，江城暴雨不断。于是伴随着雨声，一中的高三课堂再次拉开帷幕。
开学那天仍旧下了暴雨，直至下午三四点钟才肯停歇，誓师大会也跟着推迟到了傍晚。
操场一片湿润。
那是傍晚六点钟的光景，太阳赶在落山前拨开云雾，并不刺眼。谈静站在台上，那份早已倒背如流的2000字演讲稿从唇齿间吐出，那是一种机械记忆，一句跌着一句。她情绪全程都很平和，甚至忘了紧张。
收尾的段落眼见着就要呼之欲出，谈静忽然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天空，绯红的霞光涌了进来，像极了美术课上无心打翻的颜料盘，绚烂夺目。
台下一片蓝白。
让人不禁想到了那个早晨，天很蓝，阳光刺眼，少年在台上站得笔直。
然后，谈静听到自己说。
“去成为你想成为的大人吧，没有人能阻挡你的风光。”
大片掌声覆了上来，谈静鞠躬下台，她将话筒交还给老师。而操场拐角处的那抹身影，也跟着悄然退了场。
无论是初中，还是高中，甚至是往后的大学坦白局，谈静都从未同任何人提及过这场暗恋。
因为她真的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那场暗恋于她而言也实在算不上辛苦。
因为——
她从未渴望过去拥有那道独属于青春里的光。
她会让他会永远留在那段终将逝去的青春里。
而那个曾经因为些许遗憾折起的三角形，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被风抚平。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云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