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时想见你（云起）》唐六一

26、云起

　　云一瑶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今年新来的语文老师。
　　黑板顶端在她的授意下拉了个红色横幅，上面写着八个大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讲解着《琵琶行》的翻译，这老师总是热衷于各种吹毛求疵，于是喜得一个同学的爱称——小毛疵。
　　当她念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时候，云一瑶清楚地听到后桌女生和她同桌的窃窃私语，“她这进度也太慢了，这隔壁班都上到《过秦论》了。”

　　忽然就想，有段时间没去彭会卿跟前晃悠了。

　　小毛疵在他们班并不得民心，拖堂、占课、课后作业布置得尤其多、喜欢说教和灌输心灵鸡汤、爱管闲事等各种‘陋习’她都沾了，学生自然反感。

　　只是今晚过后又多了一点，爱扫兴。

　　一中有个独特的传统节日，班主任节。
　　说是给班主任过的，但其实最开心的自然还要当属学生，学校不会出面阻止甚至会默契地允许学生自行组织的各种娱乐活动。
　　几乎每个班都会有的一个必备项目就是在节日当晚给班主任献上一束花以及全班合唱，再然后班里几个会搞气氛的活跃分子就开始各种整活儿。

　　云一瑶他们班的活跃分子典型人物自然非池询和唐糖莫属，下午放学后，几乎每个班都在布置教室，女生围成团地坐在一起吹气球拉彩带，而男生则往教室里搬各种零食饮料，有的站在课桌上贴着当下最受欢迎的海报。
　　所有学生都是热情高涨的模样，偶尔还有串班的学生参观其他班级的布置，然后回去和班里同学商量着整改方案。
　　池询在征得云一瑶同意后给她安排了一个独舞的节目，他们那届有点特殊，在一众家长和老师的商讨下，并没有专门开设艺术班。

　　云一瑶也跟着凑热闹，站在窗边给池询递海报，路过的唐糖眯眼一看，抬手就往男生的背上拍了下，“池询你小子不会是个睁眼瞎吧？贴歪了看不出来啊？这都歪到外太空了。”
　　唐糖声音洪亮，气势磅礴的，大半同学都好奇地探了过来。

　　池询好脾气地笑笑，也并不觉得尴尬，挠了挠脑袋，撕了重贴。
　　二十多度的大风天气，那胶明显已经风干了，云一瑶见状连忙将隔壁桌子上的胶递了过去。

　　一个班的同学都在忙碌，云一瑶写得一手卡通字，被文体委员拉着去写祝福语。手上忙着嘴巴倒是得了空，女生间最不缺的就是八卦。
　　云一瑶目光时不时往外瞥，倒是也在听，不过听得并不真切明朗。
　　话题一转，有个女生随口问了句，“哎，云一瑶，你认识初云七中的江念念吗？”

　　这名字确实耳熟，容易把人带入回忆，云一瑶清浅地笑了笑，诚实地回应，“认识，我们之前是同学，但是后来没上一个高中就不联系了。”
　　几个女生来回对视，空气陷入莫名的凝结，恰巧这时，姜淮阳拿了袋新气球过来，打了个岔，“这还有一袋。”

　　讲台上的池询和唐糖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事起了争执，满教室地追着跑，前面的池询被水桶绊了下，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
　　满场哄笑。

　　前门有人影闪过，云一瑶下意识地望过去，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搁下笔，也顾不上其他，展开笑脸就往走廊上蹦跶。

　　“彭会卿。”

　　刚跨进教室后门的男生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云一瑶笑嘻嘻地凑了上去，“今天的芒果慕斯吃了没？”
　　明显没话找话。
　　彭会卿面色沉着，平视她，冷冷地回了：“你送了吗就问我这个。”

　　对哦，云一瑶这才想起来今天没送。这学期过来她都是一周送个两三次，没像之前一样天天都送。
　　她嘻嘻笑着，小腿一迈直接跨到他面前，手上的海报被她当成了扇子，额前的碎发时不时扬起，她小嘴叭叭地解释着：“那是因为我前段时间牙疼得不行，医生说肯定是因为甜的吃多了。”

　　她一副老母鸡护着小鸡崽的架势，“我吃过的苦不想让你再吃了。”说着就开始心酸地抹眼泪，典型的表演型人格。

　　“你都不知道我前两天去拔牙的时候有多疼，眼冒金星的，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走廊上到处都是学生间的喧嚣声，吵吵嚷嚷的，却丝毫没盖住耳畔的清脆。彭会卿很是多余地扫了几眼她的眼尾，转而很快又将视线回落在开合缝隙间的唇齿。
　　他细细回想了一番，难怪那两天她总是一见他就躲，原来是因为脸肿了不想被他看见。
　　想到她曾同他说过：女为悦己者容。
　　其实他哪会在意这个。

　　唇角忍不住勾了下，很快又恢复以往的淡色，“嗯，知道了。”

　　想到昨夜睡前的忙碌，彭会卿在心里叹了口气。
　　估计是要浪费了。

　　天色逐渐黯淡，整幢楼都是张灯结彩的，只有彭会卿他们班和往常一样运转着，学霸们都在座位上低头刷题，时不时传来讨论声，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化学老师拖堂后留下的大题。
　　丝毫没有节日的氛围，在其他班的衬托下显得尤为冷清。云一瑶停了扇风的手，话题很自然地就转了过去，“彭会卿，你们班不过节吗？”
　　他的眼睛仍看着那处，默了几秒才开口，“不过。”

　　她张圆着嘴巴‘啊’了一声，“为什么不过呀？因为你们课后作业太多了没时间吗？”
　　彭会卿看清她后槽牙那儿确实有颗牙黑了，抿了下唇角，皱眉回了句，“嗯。”

　　正想再开口的时候，教室内传来慷慨高昂的音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池询开的多媒体，紧接着就是几个男生的鬼哭狼嚎。云一瑶注意力被吸了过去，侧身回望，正好和从讲台上下来的池询对上视线。
　　他悠悠地渡着步子，走到彭会卿身旁站定，勾肩搭背地就开始指责临面的云一瑶，“你怎么回事，能不能撑住啊？”
　　一脸的痛心疾首。

　　云一瑶被问懵了，连着眼睛都肉眼可见地睁大了，“撑住什么啊？牙痛吗？”
　　池询刚要解释就被彭会卿眼疾手快地捂嘴，拐进了他们班教室，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路拉着他去了角落靠窗的位置，他们班只有三十个人，整间教室显得很空旷。
　　眼见着云一瑶疑惑地回了教室，彭会卿才将手收了回来，咬牙切齿地低声吼了句，“闭嘴。”

　　池询嘴贱得不行，“也不知道是谁，就因为人云一瑶没像之前一样见他就冲上去，整个人就郁闷得不行，听说好像连饭都不吃了，就等着人家的爱心甜点，结果人家还不送。”

　　他越说越来劲儿，双腿搭在椅子上来回晃悠，嘚瑟得不行，一想到那晚彭会卿饿着肚子在网吧吃泡面的情景他就好笑到肚子疼。
　　那天下晚自习后，池询特意打车去了网吧，就为看这一出好戏，还特意合影留念了。

　　何以随给同学讲解完过来的时候，池询趴在桌子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彭会卿则黑脸靠着教室后面那道沉闷的白墙。他将手里的课本朝他脸上甩过去，好心劝了句，“你最好收敛点，等会儿我真拉不住他。”

　　可池询哪收得回去，见他来了就开始继续爆料，“你敢信？哥们儿本来是想促成一段美好佳话的，我直接和云一瑶说了他没吃晚饭这事儿，就等着她去送温暖呢。”
　　“结果，”说到这儿池询笑得差点儿喘不上来气，“哈哈哈，结果她说：没事，我支持他减肥。”

　　眼见着彭会卿地脸色越发深沉，何以随憋着笑意上前去拉池询，眼神呵止，池询应声起身，“别说了啊，再说等会儿真拉不住了。”
　　池询没再开口。

　　同学仍在教室内积极布置着，云一瑶头发上绑着的头绳‘砰’地一声断开，吓得她眼睛都闭上了，宋清然将套在手腕上的黑发圈朝她递了过去，眼神往门外瞥了一眼，快速低头回了座位。

　　走廊上，何以随揪着池询质问，“你闲不闲？总管这闲事干什么？”
　　相较于教室里低头刷题泄愤的彭会卿，两人语气倒是都很轻快，池询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这不挺好玩的吗？我刺激刺激他，让他知道什么是自己的逆鳞。”

　　何以随承认池询说的确实有道理，云一瑶对彭会卿而言确实也算特别，按照他那暴脾气，虽说倒也不至于会到不尊重女性地程度，但就他那个毒舌本性而言，他本人要是不乐意，说几句难听话把人气走还不简单。

　　可彭会卿就是这么任由着云一瑶实实在在地在他面前晃悠了大半个高中生涯。

　　两人同时看了眼教室后排的彭会卿，彼此心照不宣地相互递了个眼神，池询撇了撇嘴，“唐糖那天来问我彭会卿和云一瑶是不是好上了，我一打听，不知道那个傻逼造的谣，说云一瑶初中的时候跟他们某个男生在搞地下恋，后来因为那男生没考上一中所以分手了，她说只要那男生和她考上一个大学就和他在一起。”

　　何以随蓦地愣了，眉宇间下意识地蹙成团，“都快赶上说书的了，我和云一瑶一个初中的，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云一瑶追求者众多，她初中的时候确实也很出名，相貌惊艳出众，还经常代表学校出去参赛。
　　云家跟何家也还算世交，况且他和云一哲关系匪浅，自然是要帮忙照看的。

　　可何以随骨子里的教养仍旧不允许多管别人的私事，抬手警告着：“给他尊重和空间，你不准再插手了。”
　　他刻意把话讲得不算客气，完全不是他平时温和绅士的口吻，池询敛了周身的痞气，见他来真的，往后重重一靠，长叹了一口气，“好的。”

　　彭会卿那人一向藏得深，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何种想法。
　　他们之间再亲密的关系，顶多也算揣测罢了。

　　黑板上的最后一道化学题确实难倒了许多人，姚七寻算了三遍都没算出正确答案，心里涌起一股燥意，她环顾四周没看见何以随，正想开口问一下彭会卿，眼见着稿纸被他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她连忙转回身去。
　　这人比她还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