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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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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壁上的时钟‘嗒’的响了一声,汤姆趴在床边地躺地上,鼾声伏起,它年纪大了,越来越嗜睡,这段时间过来更加明显。
云一瑶一时间愣住了,直到电话那头再度传来彭会卿不耐的催促声,她才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彭会卿,你要是不想回去的话也没关系的,不想回去的话就留在南岭街吧。”
其实他本就没想过要刻意去遮掩自己不堪的家庭,他只是懒到不愿意提及那些腥密,“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回去?”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喑哑,屋内确实燥热,床上的猫睡得四仰八叉的,彭会卿起身接了杯冰水,刚往嘴里送,就听到了云一瑶的答案。
她说,“我妈妈说世界上存在很多谎言,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
他是借着月光摸黑下的楼梯,云雾飘了过来,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漆黑,浓眉微微蹙起,她迟迟未说下一句,于是彭会卿出了声,“所以呢?”
电话里默了两秒,她坐起身,语气是稍有的肃穆,“可是你不会。”
月亮现身了。
彭会卿在冰箱又接连喝了两大杯冰水,手机屏幕灭了。很快又再次响起,他这次看都没看,直接关了机。
他并没有急着上楼,吸着拖鞋去了他外祖父生前的书房。倘若不计较得失的话,他外祖父是一个很成功的商人,也是一位难得的人生导师。
年轻时靠着烟草生意发了家,中年丧妻,临近晚年又遭遇了破产,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却仍旧能从容地应对生活。
他推门而入,径直走到琴凳上坐下,抬手抚摸着面前一尘不染的黑白琴键,记得以前外祖父总是会抱着他,耐心地教他一遍又一遍地认识每一个琴键。
他幼稚地问外祖父能不能教他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是他妈妈最喜欢听的曲子。外祖父笑着拍他的脑袋,说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步一步来,哪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他那时哪会深想外祖父的良苦用心,只想快点学会这首曲子,让妈妈可以开心一点,所以总是在心里抱怨外祖父教得太慢,认琴键足足用了半月。只是他没想到意外会来得这样快,他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位至亲。
琴键的碰撞声回荡在整个书房,彭会卿狠狠地垂下眼眸,合了琴盖,回忆戛然而止。
*
彭俞皖独自回了老宅和彭昂交差,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冰山面孔,此刻脸上也挂了几分长辈似的关怀,不过几秒。
眼眶周身早已凹陷进去,深邃锋利的眼眸不威自怒,“还是不回来。”
彭俞皖看着面前的父亲,花白的毛发已经病态的面容都在彰显他逐渐逝去的年华,“您不是不知道会卿的脾气,当初被那样扫地出门,哪肯就这么回来。”
老爷子气得哼了一声,目光阴寒,“扫的是他妈,又不是他。难道要为了一个外人,伤了这一家子的骨血情分。”
纵使彭俞皖再怎么尊敬眼前的父亲,此刻也顾不得所谓的忤逆不道了,“您也说了那是他妈,难道要他连自个儿妈都不认了才是老彭家的孝道吗?爸,这事确实是我们彭家做的不地道,我,我哥,我们这一大家子都欠他们母子的。”
老爷子年纪大了,一向是个要面子的主,被自家闺女下了脸怎么可能坐得住,当即破口大骂,“你也是个混账,一群废物,劝个人都劝不回来。莱茵若是真心疼他,就更应该支持那件事,彭家所有的资产最后不都是要落到她儿子头上吗?难道她那时还想眼睁睁地看着老彭家破产吗?”
彭俞皖只觉浑身发凉,握紧的拳头都在发颤,手指的关节因用力而变得惨白,她闭着眼睛,沉了口气,而后竟开始发笑,“都是他的?那你现在逼他回来干什么?”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彭昂自觉无理可诉,粗声粗气地将人赶了出去,“滚出去。”
“爸,是不是所有的人在你眼里都不过是些明码标价的筹码啊?就连我的婚姻都为着家族的兴盛牺牲了。”
彭昂低头看着刚呈上来的文件,显然是余怒未消,“彭俞皖,你既享受了别人穷极一生都求不来的富贵,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啊。”她只觉得讽刺,“您从小就教育我,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彭俞皖坐在后座上看着偌大的庭院,金碧辉煌,她一想到自己也亲口说了那番话,就觉得心痛不已。
她可是他的亲姑姑啊。
她怎么能对他说出那样的请求呢?
彭俞皖关了窗户,驾驶座上的司机自觉地开门下了车。她阖了眼眸,她想起许多许多往事,想起和莱茵的初识,想起莱茵嫁给他哥时脸上洋溢的甜蜜,想起每年会卿的生日宴她总会用心准备。
她还想起她哥是如何为了一己私欲逼迫她签下那份离婚协议,最后逼得莱茵抑郁而终。
那曾是惊艳全江城的女人啊。
可是作为闺蜜的她做了什么呢?
她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誉,对他们的处境置之不理。
为了所谓的骨血情分,对他提出如此不耻的请求。
他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执拗性子,他说:“皖姨,以后你就只是皖姨了。”
是啊,她这种自私的人怎么还配听他那声姑姑呢。
车窗外灯火通明,闷热的夜风,彭俞皖招手示意司机上车。
整个庭院出奇的寂静,宋沅去给彭昂回话,“接连打了好几天,小先生一个都不接,几乎每晚都是十一点左右就关机了。彭总手下的人怕贸然出现打扰到他,也不敢随意出面。”
他一一应下彭昂的指示,从书房内退了出来。
*
有一天夜里,云一瑶在睡梦中渴醒,她闭着眼睛咕噜咕噜地干了一大杯水,回想梦境中的自己,她抽了枕头将自己的小脸埋了进去,她的脸涨红了,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她做了一个春梦。
云一瑶抱着枕头,笑意难掩,她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儿,蜷在被窝里狂笑,甚至惊醒了熟睡中的汤姆。
她略显歉意地拍了拍汤姆的头,“嘻嘻,对不起哦。”
后半夜都是翻来覆去,小姑娘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揪着汤姆的尾巴,腆着脸问:“你想让我陪你看《猫和老鼠》吗?”
于是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上了物理课。
*
隔了几天,云一瑶又拐去了南岭街。
只是因为那晚的春梦,她始终无法直面彭会卿的眼睛,小脸羞赧,大姚还以为她是热的,大嗓门张口就来“怎么了小尾巴,热的话去拿冰棍吃。”
她支支吾吾地接不上来话,当真就依言去拿了根冰棍。
确实挺热的。
云一瑶闲闲地转了两圈就找了个空位坐下,彭会卿侧头瞥了过去,正正对上躲在电脑后面偷看的云一瑶,被发现立马假装被风迷了眼睛,他也不理会,自顾低下头看书。
氛围还算安静融洽,老凌和大姚出门办事,彭会卿起身给人开电脑时,无意的视线再度同云一瑶撞上,喝了两口冰饮,一把将人揪了起来。
她穿了件宽大的T恤,饶是被提溜上去一大截,仍是没漏出一点肉,她侧眸一看,才发现他另一手拽着她的衣服下摆。
他的嗓音很沉,带着难得的笑意,尽管是调侃的,“改行当贼了?”
云一瑶见他神色如常,四目相对,两人离得很近,英俊的面孔逐渐清晰,和梦里的情景来回交叠切换,她愣了愣,红晕瞬间爬上脸颊。
半分钟不到,彭会卿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总觉得喉咙处不断发痒,他刻意咳出动静,松了揪着衣领的手,冷冷地放了句狠话,“别看我,烦。”
彭会卿说着抬脚就要往前走,不料旁边的男生正好起身,狠狠地撞了下他的后背,彭会卿前脚还没落地,一时间没站稳脚跟,惯性似的往前生扑了过去。
眼见着右手就要往云一瑶胸脯上按过去,他急忙将手收了回来,偏云一瑶下意识地伸手就要来拉他,关键是还没拉住。
于是两人双双倒在地上。
后背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彭会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没占她便宜。
那男生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哥们,走太急了没注意。”看着倒在地面上急忙起不来的两人他还调侃地补了句,“之前就想说了,你小子好福气啊,女朋友长得挺漂亮啊,不用谢哈。”
他是网吧的常客。
彭会卿这才注意到,云一瑶的手就这么挂在他腹肌上,好家伙,还来了个来回摩擦。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语气却恶劣,“云一瑶,你付费了吗?”
被骂了的云一瑶毫无自觉,斯条慢理地坐起身来,不过也不忘回头拉他一把,被彭会卿狠狠地挖了一眼,于是又只得悻悻地收回手。
她跟着他去了前台,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彭会卿拿起刚放置在一旁的冰饮,又喝了一口,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云一瑶不经大脑地来了句,“那你这可以吃自助餐吗?”她特真诚地发问道:“我可以付双倍价格。”
彭会卿被呛地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脸都红了,他用手背擦拭着唇角,觉得荒唐又无语,“你说什么?”
小姑娘特认真地指着他的腹肌,脸不红心不跳的,“我刚没摸出来,我想再好好感受一下,看和我梦里的手感是否一致。”
彭会卿握着瓶子看了她半晌,一脸的不可置信,后知后觉才开始动怒,没好气地骂她:“你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一瑶眨了下眼,轻声回应,“其实还有更乱七八糟的,你想知道吗?”见他不说话,于是她更加放肆,当即决定得寸进尺。
“那你做我男朋友吧,这样我都告诉你。”她看着他,笑嘻嘻地问,“怎么样?划算吧?”
收获大白眼加一,不过这次倒还加了句话。
“祝你美梦成真。”
夜里九点半。
有只流浪狗在街边溜达着,彭会卿见它像是饿极了,找了个空的纸盒子,给它倒了点之前给汤姆买的狗粮。
后排有对小情侣正缠绵,那姑娘就那么蜷在男生怀里,他细心给她扇风。
某个往日浮了上来,小姑娘大摇大摆地进了他家的门,他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只在腰间围了条围巾。
撞了个正着,他下意识地将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朝她头上扔去,眼前一片灰蒙,小姑娘全然忘了老凌交代给她的任务,一本正经地来了句,“你有腹肌吗?我刚没看太清。”
彭会卿收了视线,一声嗤笑,天底下哪有她那么不知羞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