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知夏X木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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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县上有一家做木头生意的，只不过是一个跛脚的男人在操持，平日里给别人做一些柜子椅子什么的。
三十了还没嫁人，附近的人对此议论纷纷。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跛脚的男的娶回去干什么，没的让人笑话。
“孙跛子，我这个柜子要得急，你几天能做完？”女人对着自己的手呼气，这大早上的风都是刺骨的。
被叫跛子的男人皱眉，却没反驳她的称呼，只是说：“三天以后来拿。”
女人一听要三天不乐意了，“能不能快些，我急着要呢。”
“不能。”男人直接拒绝，手上动作不停，低着头刨木头。
女人一看心里生出一股火，啐了一口，“一个跛子还这么心高气傲的，呸，不识抬举。”
男人刨木头的手顿了下，什么也没说。
女人见他不说话，一拳打在棉花上，又想着自己的柜子，只能恨恨离去。
男人叫孙木楠，腿是小时候撞到木头压断的，后面大夫没接好，所以走路一跛一跛的，后来镇上的人都叫他孙跛子。
“你好，我想做个盒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在门口探着头，活像个贼，只不过声音清亮的很，像水滴在山谷里低落下的声音一样。
孙木楠看着门口的人，问:“什么样的盒子？”
女孩儿走进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四四方方的盒子，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你得给我做个盖子。”她伸出手，一颗红彤彤的鸽子蛋大小的玛瑙躺在手心，“然后给我留个这么大的洞就行，我想把它做成盖子的把儿。”
孙木楠点点头，“不难，三天以后来拿。”
“好。”女孩儿点头，但是也不走，就蹲在他不远处盯着他刨木头。
有人盯着，这让孙木楠感觉很不舒服，他抬起头重复了一遍，“三天后来拿就行。”
女孩儿点头，“我知道啊。”
“那你……”还不走。
女孩儿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有些羞涩:“我喜欢听刨木头的声音，介意我在这儿待会儿么。”
刨木头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孙木楠不懂，但也没撵人了，自顾自的干自己的活儿。
直到太阳落山，女孩儿才心满意足的站起来，冲着孙木楠笑了笑，出门离去了。
孙木楠看着女孩儿离去的背心，拧了拧眉。
真是个好奇怪的人。
三天之后，孙木楠已经把女人要的盒子做好了，放在柜子上等人来取。
直到太阳西下，天边的夕阳衬得整个天都是绯红的，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夕阳落在她的背上。
“我来迟啦。”
孙木楠把盒子递给她，“你看看，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给你改。”
女孩儿拿起盒子看了看，笑容在脸上绽放，“满意的很！”
她从怀里拿出玛瑙石比了比，十分满意的点头，她抬头问:“多少钱？”
“十文。”
她惊讶的张大嘴，脱口而出：“这么便宜？”
孙木楠不解，就是一个普通的盒子而已，十文钱差不多，便宜也说不上。
女孩儿嘿嘿一笑，从包里拿出十个铜板递给他手里，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刚走出门就跟迎面来的人撞上了，来的人是上次做柜子的女人，气呼呼的，身后还跟了两个家丁抬着一口柜子。
“孙跛子你给我出来！”女人在门口怒呵。
孙木楠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神色平静，“怎么了？”
“怎么了？”女人指着柜子上一处磕伤，“你说怎么了，你就是这么干活的？这么大个磕碰看不见？”
孙木楠上前摸了摸，“我做的时候没有，估计是你们抬回去的时候弄得。”
“呸！”女人指着他鼻子骂，“你瞎咧咧啥，这个柜子就是你手艺不好弄的，还怪我。”
孙木楠这种事见多了，他也不想争辩，“你想如何？”
女人眼睛一转，“我给了你一两银子，你怎么着也得退我二十文吧。”
“好，你等一下。”孙木楠转身进屋拿钱。
女人偷偷的笑开了花，这个柜子确实是她自己搬的时候，早就听说这个孙跛子是个闷葫芦，所以她才敢明目张胆的来讹人。
孙木楠拿着自己的钱袋出来，刚准备掏钱手就被人按住了。
一双白皙精致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他顺着看过去，就看见刚刚的做盒子的女孩儿去而复返。
“别给她，她故意讹你。”女孩儿愤愤道，“那是她自己弄得。”
“你谁啊，别血口喷人！”女人像被人踩了痛脚，当即跳了起来。
女孩儿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方知夏。”
“方知…”女人脸色一变，“方知府是你什么人？”
女孩儿呲着大牙乐，“家母啊。”
女人咽了咽口水，确实听说方知府有个女儿从小身体不好，养在京城哥哥家，没想到竟回来了，还被自己碰上了。
她招呼着家丁赶紧把柜子搬走了，走之前对着方知夏拱手，讨好道:“方小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方知夏撇嘴，“你又不是讹我，跟我道歉没有啊。”
女人一听，有些不情愿的走到孙木楠身旁，语气轻蔑，“对不住了跛子，是我弄错了。”
“啧。”方知夏蹙眉，“人家有名有姓，道歉还要我教？”说完笑了声:“不如让我娘亲来教你？”
女人只能不情愿的拱手，支支吾吾的开口:“对不住，孙…孙木匠。”
孙木楠不喜欢麻烦，嗯了声，这事儿就了了。
女人抬着柜子回家，方知夏回头看着孙木楠，眼神里带着好奇，“孙哥哥一向如此吗，明知道对方是讹你的，却还是乖乖掏钱？”
孙哥哥？
孙木楠瞳孔轻颤，“你……”
方知夏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开朗的挥挥手:“好啦，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
第二天，孙木楠开门，险些被坐在门口的人吓一跳，方知夏回头看他，邀功似的举起手中的包子，“孙哥哥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包子。”
孙木楠没接，只是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什么痕迹，看了半天，只有对方明媚的笑脸，他声音有些紧，“你来干什么？”
“听你刨木头啊。”方知夏越过他进了门，把包子放桌上，拍了拍胸口，艰难开口问:“有水吗？我有点噎住了。”
“……”
孙木楠打了一碗水递给她，方知夏喝了一口把包子顺了下去，庆幸的呼出一口气:“活过来了。”
“你…到底来干什么？”孙木楠眸子很黑，探查的眼神看的人心里发慌。
方知夏坦然对视，眼睛亮晶晶的，真诚道:“听你刨木头。”
“……”孙木楠撇过头，耳朵发热，无奈的扔下一句“随你吧”就开始做工。
方知夏跟着刨木头的节奏摇头晃脑，捡着地上刨下来的木头花玩儿，跟个小孩儿一样。
孙木楠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没一会儿唇边多出一个温热的碗口。
“你嘴干起皮了，喝点水。”方知道自己也用碗倒了一碗，还在他嘴边的碗上轻轻碰了碰，“干杯。”
孙木楠一瞬间有些慌乱，急忙撇头，把碗接过换了个方向小口啄。
这人，难道不知道男女大防吗？
中午到了饭点，孙木楠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去了后面厨房，准备简单吃点面条。
突然又想起外面的方知夏，心里犹豫了一瞬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介意简陋的吃食和他很一般的厨艺。
在他思索的时候，方知夏扒着门，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孙哥哥，你要做什么吃，有我的份吗？”
孙木楠心头一颤，“吃面，你…吃吗？”
“吃！”方知夏高兴的走进厨房，直接去了灶台后面，“不白吃的，我帮你烧火。”
“不用，你出去等着就行。”孙木楠惶恐，一想到她是方知府的女儿，从小肯定是宠爱中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能让她进厨房来烧火呢。
方知夏熟练的把火点燃，揶揄道：“孙哥哥不会以为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吧。”
孙木楠汗颜，又嘴硬的低声否认：“没有。”
面下锅，没一会儿就飘起来了，孙木楠又放了几颗青菜。
两个人端着碗坐到桌前，方知夏吃了一口，没说好吃但也没露出不好吃的模样，不过最后一碗面倒是全部下肚了，一点汤也没剩。
孙木楠闷头吃面，两个人虽然没说话，但是孙木楠眼眶却有些红，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同桌吃饭了。
“孙哥哥，你下午还要做活吗？”等孙木楠吃完，方知夏才开口询问。
孙木楠迟疑了一下，其实他活不多，今天他刨木头也是因为方知夏来了想听，他试探的开口：“有什么事吗？”
“今天是河神节啊，要去河边放花船的。”方知夏嫣然一笑，“我也是小时候去过一次，那热闹的场面我现在还记得呢。”
孙木楠茫然的点头，他很少出门，所以之前这些节日的时候他都闷头在家做活，不出去凑热闹，主要也是不想听别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要不要一起去放花船。”方知夏热情相邀，“然后一起去吃锅子。”
孙木楠抿了抿唇，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突然想起别人说自己的话，他不能连累方知夏。
他冷静下来摇头拒绝：“不了，我不爱热闹，你自己去吧。”
“好吧。”方知夏情绪低落，连眉梢都垂了下去，没有往日的神采，“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一个人去没意思。”
孙木楠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那我去！”
方知夏情绪肉眼可见的明媚起来，如同一个开心的小狗，“好耶。”
下午，孙木楠特意换了身干净衣裳，方知夏看着孙木楠一身宝蓝色的衣服，捏着下巴打量了一圈，“孙哥哥这身衣服十分好看，很衬你。”
孙木楠脸上发热，轻咳一声掩饰，“之前的脏了，所以才换的。”
方知夏笑笑，“改天我也去买一身这颜色的衣裳。”
今天是河神结，镇上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河边也有很多卖花船的小摊。
方知夏拿了两个，其中一个递给孙木楠，“孙哥哥有心上人吗，可要写上她的名字？”
孙木楠瞥了一眼方知夏，摇摇头，“不用。”
他拿起花船放进河里，过了一会儿方知夏也把自己的花船投进去，孙木楠发现上面有个纸条，写着自己名字。
他惊讶的侧头看方知夏，哑然：“你——”
方知夏灿烂一笑，“走吧，去吃锅子。”
一直到了饭店，孙木楠还是怔怔的没有回神，直到碗里被人放入一块肉。
“孙哥哥，在发呆肉可被我一个人吃光了。”方知夏在他对面有些无奈。
孙木楠舔了舔嘴唇，心紧张的快要跳出来，“你花船上写的是我的…”
“对啊，你的名字。”方知夏大方承认，“我喜欢你。”
孙木楠心跳的更快，喉咙发紧，“为什么会喜欢我，是因为我会刨木头么？”
方知夏噗呲一笑，“孙哥哥你真幽默，我喜欢你跟你会不会刨木头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为何？”
“喜欢你一定要有理由吗？”方知夏看着不依不饶的孙木楠，无奈道。
孙木楠摇摇头，“不用。”
但是他尝过人情冷暖，也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但是突然被人喜欢，他有些不知所措，也害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方知夏放下筷子，认真回答：“我第一次见你应该是你在木厂买木材的时候，木厂老板故意刁难你，专门给你选坏的木头，你没反驳自己给了钱拉着木材走了。我当时在想这个人可真傻，明明都看出来那些木材很差了怎么还给钱呢，后来我就一直观察你，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老实，吃了亏也不说。”
孙木楠有些尴尬，方知夏接着说：“后来我就情不自禁的观察你，想跟你近距离接触，想帮你出气，跟你待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开心，我觉得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我今年二十九，你如今才刚不过二十，我们…”孙木楠虽然缺爱，但他很清醒，他们之间差距太多，终究还是缘分浅了些。
方知夏莞尔一笑，“我不在乎。”
“可是你的父亲人呢，他们也不在乎吗？不在乎我的年纪和我的腿吗？”孙木楠说完捂住自己的腿，因为这个腿，他自卑的觉得自己配不上方知夏。
方知夏点头，“对，都不在乎。”
“你——”孙木楠苦笑，“太天真了。”
“那是你太悲观了。”方知夏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眼睛，莞尔：“我喜欢你，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心意，至于其他的问题，是我该解决的。”
孙木楠没有给回应，只是回来的一路上都在神游天际，等他拉回思绪，人已经到家门口了，
“孙哥哥，明天我可能不会来，给你时间好好想清楚，要不要接受我的心意。”方知夏的身形修长单薄，现在月光下，更显得清冷矜贵。
孙木楠只看了一眼就急忙垂头，他闷不吭声点头，心里却生出一股自卑来。
这样好的人，他如何配得上，他不想之后的流言蜚语里有方知夏的影子。
“你之后不必来了，我们不是一路人。”孙木楠说完就跑进家门把门关上，他靠着门板脱力的瘫坐下来，眼泪从眼里落下。
门口，方知夏敲了敲门，声音听着有些沉闷，“孙哥哥……”
沉默半晌，方知夏道：“我知道了。”
等到外面没了动静，孙木楠才坐起来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落叶，更显得萧条。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知夏X木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