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斗士LC]失·乐园》阿莫

6、同行遇同行

　　拉合尔是莫卧尔帝国的几大城市之一，交通便利贸易繁荣，适合“做生意”赚钱养家糊口。在城里我可没这个财力买下房子或者租一间，只得在城外找处农户的房子住下。

　　农户临近拉瓦尔湖，半耕地半渔猎的生活，宁静安详，一个适合定居的地方。

　　“苏~鱼啊~苏，快来看~”史昂手里抱着一条肥硕的草鱼，朝这里跑来。

　　鱼儿滑溜得很，还拼命挣扎，几次三番掉在地上。史昂毫不犹豫，扑向肥鱼，抱住，起来，继续跑。如是折腾，干净的衣服立刻沾满了泥巴杂草，黄褐色的头发也杂乱不堪。

　　“我不是鱼！”虎着脸，捏了一把肉肉的小脸，手感真好。

　　“唔……”史昂迅速保护自己的脸蛋儿不受摧残，肥鱼啪嗒掉在地上。

　　“哈哈，男孩子嘛，就是爱玩。”大胡子大叔甚是熟练的一把抓住鱼，扔进鱼篓里。

　　“麻烦你了，拉农大叔。”我拉过史昂，把他脏兮兮的小脸抹干净，“一会儿还得麻烦拉农大婶给你洗衣服。”

　　“我，我去帮忙！”史昂连忙补充。

　　“嗯……头顶的头发又长出来了，过阵子再给你染染。”我拨弄着他头顶冒出来的金发，柔软的发丝在指尖缠绕……

　　“苏！史昂！吃饭了！”拉农大叔大声叫着。

　　“走吧，回家了。”

　　“好~”

　　不远的地方，金红色的夕阳铺撒在草木的屋顶上，袅袅的炊烟弥散在空中，小小的身影踩着湿软泥泞的小路奔向家门。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和谐、温暖，仿佛这一切，便是多年来寻求的东西。

　　【那就是你追求的吗？】

　　那不就是我追求的吗？难道不是吗？

　　那一幕再次浮现在我眼前，一对可爱的孩子、两位慈祥和蔼的老人，美丽的小院，模糊的人影……那不就是我追求的吗？

　　【是吗？那你为何还要哭泣？】

　　我……哭了么？

　　我回头，那个熟悉的面容，就像在镜子里看到的人一样。

　　【这就是你所追求的么？】镜子里的人问，两行血色的泪水刺痛着我的心。

　　我……我回答不了。

　　【你看，你在哭泣。】“我”伸出右手，抹过我的脸颊，我的右手不可控制的同样抬起，抹过他的脸颊。掌心湿润，冰凉刺骨。

　　那么你知道我在寻求什么吗？这样温暖的家，不是我的归宿，那什么才是我的归宿？

　　“我”的视线越过我，定定的看着前方。我不用回头，“我”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我”在看谁，我就能看到谁，即使不看，我也知道……

　　他不会是我的归宿，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来不想承认罢了。

　　所以离开的时候，我没有犹豫。意外死亡给了我最好的机会，不给我犹豫的时间，离开，彻底离开。

　　却没想到还有“醒来”的时候。

　　一身破布烂衫，一把诡异的黑色竖琴，一片陌生的荒野。

　　我不清楚我来到这个时代的原因，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指引着我的方向。黑色的竖琴似有生命般，将一个个预言吟唱在我的耳边，而我，几乎成了一个传声器，把来自神的指引传达给世人。

　　这听起来像个神棍的工作，实际上我就是在做这个工作。说不上是作为传教士或者祭祀之类的披着羊皮的“神棍”，我就是一个抱着竖琴四处流浪的人。小说或者游戏里有一个非常美好的说法：吟游诗人。

　　事实上这个工作并不像描写那样舒适潇洒肆意，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卖唱的。我只稍微高级一点儿还能多赚点钱，因为歌声里不仅传递着美好的故事，还有你的未来。

　　当那只冥冥之中的手指向东方的时候，我胆怯了。

　　而现实却在逼着我不得不往东方而行，一艘去东方寻找所谓宝藏的船。

　　然后，我在东方倒卖西方的银器、琉璃，东西小，价钱不低。换一些茶、丝帕之类，以后带去西方。包裹不大，旅行也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只赚些生活费罢了。

　　再然后跟着商队，走上丝绸之路，半路被打劫之后半死不活的爬上了帕米尔，认识那个幸福的家、可爱的小包子……变成了保姆。

　　“苏，快点啦，我饿了！”小包子站在门口朝我挥舞着爪子。

　　“……去把手洗干净再吃饭。”于是我真的是保姆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背上竖琴去拉合尔城。虽然拉农大叔收留我和史昂也不肯收钱，这么白吃白住的实在过意不去。

　　城里人来人往商店鳞次栉比……好吧，这是学生写作文。

　　拉哈尔城里能看到满大街的大胡子男人和蒙面只露出俩眼睛的女人，男人们高谈阔论讨价还价，女人们站在墙角或低头匆匆而过。

　　“这位先生，要不要听听真主的真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叫住了我。

　　转头看，阴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面前铺着一张红黄相间的毯子，一个蓝绿色的垫子摆在毯子上，已经脏的快看不出颜色了。

　　“先生，听听真主的真言吧，真主会保佑你的。”帽子依然把他完全遮蔽在阴影里。

　　敢情是遇上同行了。

　　“哦？真主说了什么？”我把垫子挪开些，那地毯看起来要干净得多。

　　“年轻人，太失礼了，望真主宽恕。”那人叽叽咕咕的说了一串话之后，才慢慢从角落里挪出来几步，坐在我面前。

　　帽子下的脸才看的清晰起来，不是大胡子，而是青黑色的胡茬，干得发白的嘴唇，鼻头上长着一颗黑痣……眼睛还是在帽檐下，看不真切。

　　“年轻人，外乡来的吧。要怀着对真主虔诚的信仰，真主会保佑你在拉合尔，不，在莫卧尔平安无事的。”

　　刚刚还是“先生”，这会儿变“年轻人”了。

　　“呵呵，请原谅。”我行礼致歉，无神论者在这个时代走不通，我本身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么。

　　“嗯……年轻人，你是琴师吧，暂住在拉瓦尔湖边，以前去过很多地方。”

　　这个同行看起来还真有些本事，三言两语到也说出了不少事实。

　　“是的，你都说对了，我是个吟游诗人。”

　　我从包里把竖琴拿出来，漆黑的琴身在阳光和阴影的交界处显得阴森，银色的琴弦微微颤动，流光浮现，愈发显得这把琴诡异。

　　“啊啊啊啊啊！”他突然惊恐的叫了起来，整个脸都暴露在了阳光下。红色的血丝布满了眼白部分，褐色的眼珠透露着恐慌。张大的嘴里一口黄黑色的牙，青白色的脸顿时扭曲了。

　　他的惊叫声引来了周围的注意，旁人一看这个角落，又纷纷回头只当作没看到，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事，仿佛习以为常。

　　“那是不、不祥！不祥！”那人惊恐的趴倒在地，不一会儿又转了个方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真主啊，保佑我……”

　　看到他这个样子，周围的人似乎也惊讶了，回头看我。

　　我淡淡一笑，盘坐着拨动琴弦。

　　“圣洁的拉瓦尔湖上
　　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哟~
　　她有一头金色的秀发
　　她有一对温柔的蓝眸
　　她有一身淡红的霞衣
　　她有一副动人的歌喉
　　美丽的拉瓦尔姑娘哟~
　　永远在那湖边
　　永远等待着你”

　　一曲结束，人们纷纷绽放出笑容，没人再理会那个趴在地上捂着耳朵，不停祈祷的疯子。

　　“这么动听的音乐，怎么会是不祥呢？”

　　“不祥！不祥……这是诅咒……”

　　“我想听听‘真主’的真言，你能告诉我么？”我继续盘坐在他的毯子上，等他的“预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真主不会保佑你，真主不会保佑你！”

　　看他一点都没有坐起来的意思，我只得放弃。虽然他有些神神叨叨还神经质，至少是个同行，也有些眼力。听一听总是好的。

　　离开后，几个围观的大叔拍拍我的肩，说那人不过是骗子，骗不到城里人只能骗骗我们这些外地来的，不要听他胡说。

　　“他都胡说些什么？”我问道。

　　“还不是说什么灾啊战乱的……”路人道，“这不是张口说瞎话嘛！安安定定的，哪来战乱？什么‘死神再临，黑暗覆盖大地’，我看他啊，是饿昏头了吧。”

　　我的脚步一顿……死神再临，黑暗覆盖大地。

　　侧头看一眼那个瑟缩在角落里的同行，他的微微露出的手背上，被烫伤的痕迹边缘，一个黑色的角衬着苍白的皮肤，狰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