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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褥的新娘 ...


  •   (一)
      我叫姜离,是长安城中富商姜家的女儿。

      我出生时,父亲已到暮年,老来得子,自然开心极了,满月酒,整整摆了10天10夜。

      灯火通明直至天亮,听闻宴请的宾客,上有九重天里的神仙们,下有妖界的大妖们,据说个个神通广大。

      奈何我那时候太小,未能看见神仙与大妖们的真容。

      父亲最为自豪的就是,我曾被长安城中的妖神南宫瑾抱在怀中,那可是妖界神一般存在之人。

      父亲每每介绍我时,总会说上一句,姜离是有福之人,连妖神也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从那时起,南宫瑾三个字一直围绕在我耳边,也深深埋进我的心中,甚至追问父亲,妖神可有婚配。

      父亲说:未曾。

      我放出豪言:“那我将来要做妖神南宫瑾的女人。”

      我听见周围哄堂大笑,父亲也当做笑话,笑得直不起腰。

      “小姜离,妖与人不一样,妖的生命冗长,各个生得绝美,而人区区百年的岁月,会老会死的。”

      那时的我并不懂,父亲说这话时的认真。

      在我及笄之年,母亲为我盘发插笄,柔声说道:

      “我的女儿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若被谁家小伙子看上,是他们家的福分。”

      我抿嘴一笑,脑海中不知为何闪过南宫瑾三个字,素未蒙面,我却爱了他整整七年。

      对就是爱,爱他的一切,他的伟绩,每一桩每一件,我都能倒背如流。

      屋内还挂着妖神南宫瑾的画像,我只知道南宫瑾的前身是九尾银狐。

      他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至于他的长相,画中未有体现。

      那副画像,是妖神到冥界驱魔时,画师所画。

      漫天飞雪,夜色凉,大地染血,白衣沾血,妖神站在悬崖之巅,抬头是一轮圆月,低头伏尸遍野。

      我一向不喜欢太过血腥的事物,用一张白纸盖住满地伏尸,去了画中的血腥味,画面看上去顿时唯美了许多。

      我喃喃道:“南宫瑾,我十五岁了,可以嫁给你了。”

      那年家父姜渊云六十六岁寿辰,看着他逐渐花白的头发,才明白岁月一晃而过,须珍惜眼前人。

      父亲生成宴上,终于缘了我多年来的梦,看见了许多踏空飞行之人,起初以为他们就是传说中九重天的神仙。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双手抱拳,笑眯眯道:“各路神仙好。”

      大殿之上,哄堂大笑,父亲笑不语。

      “说到羽化成仙,你父亲才。”话没说完,便被一旁的母亲打断了,“姜离,快给你父亲敬酒去。”

      母亲趁我倒酒时,给众人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他们有秘密,但父母既不愿跟我说,那我也就无需知道,因为他们从不会害我。

      只是觉得有些好奇,父母皆是凡人,为何会有神仙和大妖来此做客。

      那晚我有幸看见了妖神南宫瑾,他身穿华服,银色的头发宛如泛着光,一双大海般深邃的双眸,好看极了,他与母亲似乎很熟悉。

      我躲在一旁偷偷看他,不知道为何红了眼眶,可能是因为,他在我心上住了很多年的缘故,此番见到真人,难免有些激动。

      我将写给南宫瑾的信藏在袖口处,脸微微发烫,准备找个时机递给他,我怯懦地说道:

      “你好,我叫姜离。”

      我看着他,眼中满是期待,我从未这般期待过一个人,他会怎样跟我打招呼呢?

      我并不是花痴,但南宫瑾却是我心头的一轮圆月。

      “你便是素影的女儿?”

      他的声音满是冷意,那双如蓝宝石般的双眸中,我读出了深深的敌意与疏离。

      他并不喜欢我。

      我眼中藏不住的失落,渐渐红了眼,手中的信也不知何时被揉作一团——南宫瑾,你为何不能多看我一眼?

      (2)

      又过了一年,母亲给我寻了一门亲事,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萧家,萧家一生戎马,立下无数军功,后抽身而出,告老还乡,回归长安。

      而我即将要嫁之人是萧家的萧毅,在父亲的生辰宴上见过,长得倒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听母亲说,萧毅能文能武,是个可塑之才,最为重要的是,他为人正直,品行兼优。

      母亲对这个未来的女婿倒是十分看好的,而我却是不屑的,他在好,和妖神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萧毅对我倒是极好的,我发脾气气他,他笑呵呵在旁默不作声,似乎干什么都迁就着我。

      与他走在街上,城中的姑娘们恶狠狠得看着我,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后来才知道,萧毅可是这长安城中无数女子的姻缘梦。

      我笑,那多少女子的姻缘梦即将破灭,再过一年,我将要嫁给萧毅为妻。

      而我的姻缘梦似乎也要碎了,少时立志要嫁给妖神南宫瑾为妻,奈何最初的梦想总会随着岁月变得支离破碎。

      南宫瑾,依旧是我抬头便能看见的明月,却如那海市蜃楼一般遥不可及,最终化为虚无泡影。

      那年我十八岁,似乎及笄之年已是很久很久之事了。

      大婚临近,父亲高兴得几夜未合眼,告诉我嫁到萧家后,切莫乱耍小孩子脾气,萧家不是自己家,不会百依百顺的迁就着你。

      我只觉鼻酸,眼泪不争气地浸湿了手绢。

      萧毅虽不是我的心上人,但他于我来说是对的人。

      母亲常说:“我能看得出萧毅很爱你,愿意照顾你,那么你与他相守一生,这条路便是走对了。”

      从那时起,我便暗暗发誓,定会好好做萧家儿媳,照顾好萧毅,与萧毅生孩子,做许多许多美好的事情。

      大婚那日,我头戴凤冠身穿红绢衫,外套绣花红袍,肩披霞披,下身穿着红裙,红裤,绣花鞋,母亲给我盖上遮羞的红盖头,做在床边等着萧毅来接我,入住萧家。

      桌上一盏烛灯将屋点亮,我在床旁整整坐了一夜,困得不行,也不知是哪个人定下如此受罪的规矩。

      半梦半醒之间,透过红盖头看屋内,总觉得有个朦胧身影在盯着我看。

      我怯懦地问道:“何人?”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

      只觉得那人离我越来越近,我开始有些慌乱,直到红盖头被人扯下。

      “姜家之女,竟生得这般好看。”他挟住我的下巴 ,我不得不抬头,眼中起了雾气。

      我想推开他,可那人的力气太大,无论我如何挣扎,似乎都无法将他推开。

      烛灯摇曳,我听见屋外有刀剑撞击发出的“叮叮铮铮”之音,一时间屋外灯火通明。

      家中竟然进了贼!

      我心急如焚,只想知道,父亲母亲此时是否安全。

      “现在的你还有心思想别的事?”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我迎上那双冰冷的双眸,以及他的嘴角勾起的一抹戏谑的笑容。

      他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我只觉得嗓子有些紧,恐惧占据了大脑,身体发愣,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了一个字:“魔!”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魔的样貌,与人的长相无异,烛光下,是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唯有那双眼睛,看着有些渗人。

      “素影,怎么会有你这般废物的女儿。”

      我听闻,只觉得有些委屈,我又怎会是废物?

      我也算长安城中,有才气的女子,琴棋书画虽不精通,至少是略懂一二,也曽为父亲母亲争光。

      下一刻,那人竟将我的衣物撕去,我看见两道红色光芒,向我奔来,将我的手牢牢固定住,他扯下我的衣服,我拼命挣扎,只觉得下身疼痛不已。

      我哭喊,祈求,目光所及处是妖神南宫瑾的画像。

      “听说你过了今晚就要嫁做人妇了,可惜了。”声音里,尽是嘲讽。

      我颤抖着身体,被迫接受那张冰凉的薄唇,舌头滑进我的口中,肆意的掠夺,纠缠,几乎让我的大脑陷入一片混沌当中。

      许是因为屈辱,而眼中一片氤氲,我红着眼,朝着他的舌头狠狠咬去!

      恨,我从来没有这般恨一个人,我想将他千刀万剐!

      夺了我的身子,灭了我心中对于未来的憧憬。

      一个不洁之人,他萧毅会要我吗?

      大婚前夜,新娘被辱。

      老天与我开得玩笑,可真一点都不好笑。

      屋外的厮杀声,与屋内的撞击声,交相辉映。

      绝望,我从未这般绝望过......

      (3)

      当我醒来时,那人已经不见踪影,我不知他是谁,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有一双血红色的眼,是魔族之人。

      此时屋外,静悄悄地,就像一切都未成发生过一样。

      奈何,床上的一片狼藉,将我的幻想打碎。

      身下的疼,让我心凉。

      哭,我的眼泪终在此时,终于绷不住了,我嚎啕大哭。

      跌跌撞撞,朝着屋外走去,门一推开,硕大的姜家满是伏尸。

      我喊着父亲,母亲的名字,未有回应。

      来到父母的屋中,屋内空空荡荡,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

      我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再回头时,屋外的阳光正好,迟迟听不见萧家来迎亲时的,敲锣打鼓之声。

      我朝着萧家奔去,一身红衣头戴凤冠,衣冠不整,路上的行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那时我已满不在乎。

      我敲着萧家的门,心如死灰般看着这个厚重的铁门,吼道:“萧毅,你出来啊,姜家出事了。”

      我近乎疯狂的拍在厚重的大门,门内寂静无声。

      我又回想起母亲对我说的话:“萧毅对你倒是极好的。”

      如今萧家大红灯笼高高挂,红布似火,还未点燃的爆竹铺在地上,一切看上去都喜气洋洋,而新娘却在门外痛哭,多么讽刺的画面。

      姜家被屠之事,闹得满城皆知,树倒猢狲散。

      我未敲开萧家的门,正午的阳光可真刺眼,若没发生那种事,此时我应该在给萧家敬酒了吧。

      那一天,我学到了世态炎凉,人情淡漠,二词。

      世人皆知,富商姜家倒了,一百多口人一夜间被屠尽,唯有姜离还活着。

      我回到家中,地上伏尸,正被衙门之人清理。

      金银珠宝,皆被人夺去。

      一天内,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地位,就连手腕处的朱砂痣也失去了。

      我悲痛交加,管不得他们夺我姜家财产,只觉得脑子空空,看什么都雾蒙蒙的。

      回到屋里,我看见妖神南宫瑾的画像,一丝苦涩漫上心头。

      我将南宫瑾的画像撕碎,而后抛在身后,任纸屑漫天飞扬。

      从小我就知道,南宫瑾是大英雄,他是守护长安城的守护神,为何,我姜家被屠时,看不见他。

      南宫瑾,现在于我来说,不过是年少时,女儿家对于完美伴侣的幻想罢了。

      而现在,什么都碎了。

      我蜷缩在床上,明明是夏季,我却只觉得很冷,很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一阵风吹来,使摇摇欲坠的窗户,坠落,月光洒进屋里,恍惚间,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再次出现。

      我惨笑,问他:“为何是我!”

      长安城里,那么多家富商,为何偏偏是姜家,遭此大劫。

      那双眼睛冷冷地毫无情感的盯着我,“别以为你很惨。”

      下一秒,那人瞬移至我身边,这次我的屋内没有火,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个轻微的轮廓,在月光下朦朦胧胧。

      他似乎在忍,忍住不杀我的冲动。

      他在我耳旁说道:“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将我抱在怀中,迎着月色,踏空而去,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大那么圆的月亮,但此时此刻我以无心观赏。

      我求他,放我离去,我的父母是长安城中富甲一方的存在,若放了我,保证他一辈子吃穿不愁,富足一生。

      那人只是笑,笑得满是不屑。

      “你当真要我放你?”他看向我,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我看着他,祈求道:“可以吗?”

      “可以啊。”他的笑满是阴冷,而后他松开了手。

      那一刻,出于本能,我将双手挂在他的脖颈处,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我眼泪汨汨,拼命求他:“救救我。”

      从这里摔下去,一定会死的。

      男人无动于衷,近乎残忍的冷漠。

      最终,我的双手没有了力气,他就这样看着我,从空中摔落。

      没想到,我姜离既不是老死,也不是病死,而是摔死。

      可真惨呐!

      我听见风发出“呼呼”的声音,我离月亮越来越远,离树林却越来越近,就在我即将坠落地面之时,他再次出现,抓着我的衣服,将我高高提起。

      我像一只得救了的壁虎,紧紧的抱着他,求他不要放开我。

      “抱得这么紧。”他的声音十分讽刺,他搂着我的腰,咬着我的耳朵说道:“姜离,你记住,你的生死从现在起由我来接管。”

      我全身颤抖着,我安慰自己至少活下来了不是吗!

      即便那时的我有多狼狈,多卑微,我也从未想过死,因为活着,才能找到出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被褥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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