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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14 ...

  •   杀青宴安排在饭店,包场,红底白字幅横在仪式台。

      主桌是导演制片和一众主演,除档期相撞的女主演缺席,都早早到了。

      林清溪在后几桌,嗑着葵花子等菜上齐,厅内喧闹,百十号人都在,散后将各奔东西。

      她以往跟过一两次成本的低院线电影,一水的年轻生面孔,正儿八经拍摄也就三四十天,靠热血激情撑着,林清溪记得些人的名字,只是后来再没见过。

      高粱酒在她手边,往旁边传过去,倒了杯果汁接着戳手机。

      闻文连表情包都略了,隔着文字能猜想她欲哭无泪,电话跟着打来。

      林清溪溜到一边,那边先嚎了两嗓子。

      “这回真完了,我今早在会议室晕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朝地倒了。”

      闻文低血糖患者,手心出汗心悸家常便饭,林清溪随身揣把糖的习惯就是见过她脸色发白晕倒后吓成的。

      耳边吵闹,盖过了电话里的声音,林清溪稍捂着左耳,朝角落中退。

      “幸好脑袋没事。”

      “我倒宁愿有事,”她拖着音,“总裁就站我右边,我直接栽人家身上了!”

      “同事跟我说‘小梁总呀,脸都给你吓白啦’!”闻文捏着嗓子。

      “因祸得福了,他都大发善心给你放天假了。”方贺冲她挥手催促,林清溪作唇语回他马上。

      那边静悄悄的,想是在休息。

      挂断回到座位,制片也挤到这桌,搂着方贺肩膀称兄道弟碰杯,面红耳赤,才刚开始就喝高了。

      林清溪坐了五分钟,找借口出大厅透风,很薄一层红地毯铺在瓷砖上,并不合适,走急了易滑脚,细看还沾了烟灰星子和油渍之类。

      羊绒大衣的双排扣不兴全扣上,但她从里出来,闷热到乍凉,实在有些冷,袖口及腕,倒风,只恨没再穿件高领毛衣。

      跟着地毯一通瞎逛,正要往回走,瞥见拐角处一人倚着墙壁,手抄在上衣口袋,左腿屈着作支力,右腿笔直,望着对面墙上挂的装饰画框出神。

      林清溪正捏着一管唇膏,指尖搭在管口下,很新。托纪怀郁的福,上次回来后送了大罐花茶,都是配好的茶包。

      她不爱喝白开,茶包一丢,带些许涩和甘甜,早上往玻璃杯里一扔,不知不觉一天能续好几杯,以备干冷天气的唇膏也全无用武之地了。前天方罐见底,她果然就没怎么喝水了。

      不过两人许久没正儿八经说过话,社交软件上倒有一搭没一搭聊的算多。

      纪怀郁同那次跨年夜的穿着一样,立领夹克拉链未合,冷白的壁灯光朝顶照,人的影子也单薄地贴着白壁。

      不见他的经纪人,林清溪不是找不到话茬硬上前的人,要走,两指拨动,唇膏的圆柱膏体旋转着缩回,按下顶盖,很轻一声,却打断了他的思绪,目光滑到她身上,开口叫住。

      林清溪往他那边走,问:“程久呢?”

      “还在里面,”他仍闲闲地抵着后壁,面上微醺的红,眼神却是清醒的,沾了浅蒙一层水雾,“我出来透气。”

      他笑笑,像是打消她的顾虑--并非喝多了闲逛。

      林清溪鼻尖微动,嗅到若有若无的酒气。

      “喝了半杯,”纪怀郁发现她的小动作,悠徐直起身,脱了外套,搭在小臂,“度数挺高的,撑不住。”

      浓香白酒,她在外面沾都不敢沾。

      “程久说你平时不怎么喝酒。”林清溪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的。

      “今天比较高兴。”他将夹克随性搭在肩上,不见风流,却极符合杀青角色颓郁的的气质。

      不等她问为什么,纪怀郁下巴微抬,向对面那副画框,解了惑。

      “这是我拍的第一部电影。”

      她顺着望过去,原来不是水彩画,四四方方的木框嵌着一张大合照,右下方黑色的小字标着“摄于2017年”。

      相片中仪式台上立了六排人,林清溪转着眼找到他时,目光将停在那张稍显青涩的脸,他的食指也落下,悬在上方。

      “那时候我22岁,刚毕业,虽然是小角色,但机会很难的,”他的声音在她后方响起,酒气散了,余下酒店那款薄荷洗发露的香味,“也是在这里办的杀青宴。”

      多送了份底图给饭店老板,洗出来便挂在这里,宣扬名气,某某名导曾在这里吃过饭。往下看也确实有导演同主演的签名。

      “很有缘分哦。”林清溪回的是他上句话。

      她踮起脚,凑近合照,指尖穿梭,停在很后面不起眼的偏僻角落,那里有模糊的上半张脸。

      “那时候我19岁,还在念书,实习一窍不通,被骂的狗血淋头。”学他一样的句式,她语气倒兴奋,那时联系朋友的朋友,朋友说带进去熟悉下环境便罢,朋友的朋友很是尽责,教了她许多东西。

      “嗯?”纪怀郁有些惊讶,仔细地靠近端详。

      半晌,从那不算清晰的旧照抽离,拉开些二人的距离,空出的手搭在半开的窗子框沿,微侧了脸,带着夜间微凉的视线自她发旋而下,研究一般端量,不含旁的情绪,声音沉沉的,像在念电影台词。

      “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你还是一样……”他话说到这里止住。

      “一样什么?”

      “一样……”他顿住,被难住了一般,默了默,话题抛还给她,“你想我怎样夸你呢?”

      林清溪笑说不用,手指尚在相片上方荡着:“原来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啊。”

      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和隐形人一般的实习打杂生。

      纪怀郁低声说了什么,见她疑惑望来,轻笑:“是挺有缘的。”

      他指指相框,又询问说:“能帮我拍张照吗?”

      “好,”她应下,摸口袋,“我手机没带出来……”

      他已然将手递来:“用我的就行。”

      接过,纯色手机壳在他指尖流离过的地方温热,纪怀郁立在那处,同五年前一样放松着。

      她找角度拍了好几张,还回去:“这些可以吗?”

      屏幕在他两指间调了方向,他只低头掠了几眼:“可以了,谢谢。”

      出来够久,他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导演马上要上去讲话了。”廊道寂然,空荡只有他们两人,隔音的绒毯收音,她的声调不自觉放缓。

      “我再站会儿。”他挪动手,将窗户往里推了些,寒气锐减。

      林清溪便循着原路返回,半道回头,纪怀郁却也看了过来,她匆匆别开视线,不再想了。

      到大厅外,未碰上鎏金门扶手,程久从里面出来,见她直问:“你有看见那祖宗吗?”

      很理所当然的语气,确信她是知道的。

      她点点后方,他越过几步折回又问:“你们聊什么了?”

      这问得有些隐私了,林清溪纠着眉看他一眼,鉴于平日程久护犊子的情景,她回说:“杀青照片?”

      轻飘飘的,他噢了声,要走,林清溪接着说:“我以前原来是见过他的。”

      程久转身,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她没瞧见,感慨补充:“居然是五年前。”

      他的表情垮掉,林清溪肯定从他脸上看出来“竟有此事”的震惊字样,后抛下她,去找真相了。

      推门而入,导演抱着话筒热场,从立项谈到今晚结束拍摄,末了要给大家唱首难忘今宵,给“哄”下台。侍应生候着点推来九层庆祝蛋糕,落刀切分,上去拍大合照。

      “很久没跟组了吧。”老板问她。

      推搡着上往前走,她注意脚下路,回说是。

      后面的站位不太讲究,挤着肩停在了第三排最右,这次她朝前望去,清楚看见纪怀郁。

      合照后面会给每人发一份,导演他们留下来签名。

      小半瓶饮料下肚,林清溪推了老板的催促去洗手间,出来时顺便洗把脸,冷冽的硬水顿时使人清醒不少,没有擦净水珠,等风吹干。

      闻文抽空还给她回了消息,说这周的塔罗运势居然很准,要她注意身体和社交,另外提醒林清溪有桃花运。

      电梯下行,指腹沾了水珠,在二十四键上点动出错率高,她戳了半天,回复:不可信,它每次的话都差不多。

      门口没见到老板,正要打电话,他发了个车牌号过来,林清溪径直走到车前,前座缓缓摇下车窗,程久戴着口罩对她说:“在等你老板?”

      她无言无言点头。

      “他车坐不下,你跟我们一块儿走。”

      拉开车门,纪怀郁自然也在,打过招呼,似乎又没有话可讲。

      车内十分安静,放着很舒缓的舞曲,暖烘烘的使人昏昏欲睡,脸是白洗了。她歪斜靠着颈垫,道路平且缓,室外光线愈暗,抵着窗子似梦似醒。

      程久瞥眼后视镜,低声说:“马上到了,把她叫醒吗?”

      “再绕一圈。”纪怀郁翻折袖口,抚平。

      车在通向酒店处的柏油路未停,又多驶了圈,最后停在车库。

      车载音乐连着手机蓝牙,纪怀郁单手点几下,音乐也停了,右侧人未醒,不过睡得不踏实,缩着肩首,眉峰轻拧,脸躲在侧影中,手交叠环抱着不肯松懈。

      “钥匙给我。”他说。

      程久侧目看他。

      “十分钟后上去,”纪怀郁笑说,空手心往前递了几分,钥匙落下,他颠了颠,收回,“慢走不送。”

      林清溪恍惚听到门开的声音,太阳穴沉沉的,要醒,挣扎掀开眼皮,不闻声音更不见人。

      颈脖同右肩僵着有些痛,她直了腰,发觉纪怀郁还是在的,右手两指叩着腕上表,目光未向着她,话却是对她说的。

      “再过两分钟就要叫醒你了。”

      一片寂然,她似乎能听见呼吸起伏声,小憩后心脏跳动快了些,也更明显,血液冲击着四肢,起伏沉落,他的字句顺了她心脏跳动的节拍,叫她眼前也昏沉了。

      他想说什么呢。

      林清溪用迟钝蒙了纱般的大脑想着。

      他想是酝酿了一番,双手互握着,问她:“后天走?”

      “是,你呢?”

      没料到她会问,默了一瞬:“今晚。”

      林清溪搜刮肚肠在想离开这里的腹稿,字眼在嘴边绕几圈,咽回去。

      纪怀郁往后仰了仰,又从手边拎出未拆封的包装罐:“你应该快喝完了?”

      只为了送罐花茶一样,他不给拒绝的理由,又解了现在的窘迫:“程久去买东西了,我还要在车上等他。”

      飞虫趋光而近,她下车,纪怀郁同她颔首。

      林清溪回:“再见。”

      惹人厌烦的飞影成群掠过,她紧接着说:“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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