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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此去可无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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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睁睁地看着肩吾跟婴冥踏上船来。心里一急,对着肩吾就喊:“罗敷呢?不能把他丢在这里!”
肩吾转头来看着我,说:“你要带上他?”然后顿了顿说,“随便你。不过……”
我心说你卖什么关子呢,就这么不喜欢罗敷跟上。肩吾就继续说:“你可知之前占卜的结果说了什么?”
我答不就是个“困”字么?肩吾笑了,说:“要是说是个死字,有人要跟进来么?”
我顿时心里一凉。什么?是个“死”字……
肩吾脸上表情一凛,看着我的眼睛说:“逸群,此去必有人有去无还。你跟罗敷关系不一般,你自己选吧。你要带上他还是让他留在这里。他现在被梦生茶放倒了,没有说话的资格。所以你替他选吧。”
我觉得仿佛很久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情似的,心里不能控制地涌出一股厌倦感。为什么让我来决定这种事情?我知道罗敷如果醒着,一定会说不管怎么样我跟你一起去,死了就拉倒了。可是现在他没醒,如果我现在不带上他,他会是逃出生天的那个人。我想他如果醒来发现自己被丢下了,一定会大发雷霆。如果我死了,他大概会生不如死。
可是喜欢个人不就是这样么,不管被留下来活着的人会有多痛苦,还是会决定此时此刻给他活的机会。
我叹口气,对孟雾说:“咱们走吧。”
孟雾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很干脆地走到船尾去坐下。我跟肩吾,婴冥也在船舱里各自找了位子坐下。一时无话。孟雾缓缓地操纵着小舢板离开了叹息楼。
我回头看着那白色帐幕离我越来越远,心说罗敷你可得好好地,这事情当初是我搅出来的,本来就不该把你拉下水。如果能把碎片给拿出来我一定回来跟你出柜。
一路上默默无话,我也不知道孟雾在这黑乎乎的地下要把船开去哪里,只从水流走势猜大概是朝地下河的上游而去。刚开始的时候一路上除了船头的一盏灯笼,什么光亮也没有。接着我就看到我们一行人来时经过的那个栈桥。栈桥上什么也没有,一片静寂,我举目四望也看不到什么活动的东西。我心里为张特警暗暗着急,希望他没事。
不过跟我们走散没有上船也许也是幸事一件。
小船继续朝上游走了大概半个钟头,渐渐地四下出现一些稀稀落落的光点。我心里一凛,刚想问这地下怎么会有灯火,顿时想到肩吾说过,这里有很多从上古时候存留下来的“东西”。我本来还自我安慰说也许只是神仙的长明灯比较耐烧,结果一旁的婴冥从身后抽出两把乌黑的形状怪异的短剑,一手一把交叉地放在身前的地上,心里直叫倒霉。
随着那些灯火越来越近,我强迫自己看着婴冥手里的短剑,默念我不怕我不怕。
小舢板慢慢地接近了那些灯光。近些时我才发现,那些灯光原来都是河岸上的。这地下河大概是越上游越窄,此时只剩下大概50几米宽,而且两岸仍然在慢慢互相靠近中。我神经质地抓住船沿,看着岸上的东西慢慢地越来越清晰,耳边传来模糊的音调诡异的歌声。
当一个类似停靠的地方出现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时间惊讶。因为这时候我看到的东西完全性地把我的神经给绷到了极限。这时候岸边跟小船只有大概2,3米的距离,我清楚地看到河岸上一派荒诞恐怖片的场景。两边的黑色巨石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些上身赤裸的少女,这些少女长发雪白,皮肤是半透明的青白色,下半身则是蟒蛇的样子。这些蟒蛇女就这么懒洋洋地靠在石头上,有些手里拿着形状怪异的乐器,边弹边唱着,巨大的蟒蛇的下半身互相纠缠在一起没入水里,看得我头皮发麻。而那个似乎是让船停靠的木头搭成的小港口上,四处站着些半人半动物的生物。
四周除了那些蟒蛇女诡异的歌声,什么声息也没有。这些诡异的东西就这么静悄悄地站着,每个生物都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们。特别近了的时候,我甚至看到那些蟒蛇女青绿的眼睛,她们死死地盯着我们的小船,头还随着我们的船转动。我想一群饿了一夜的狼看到到口的好料大概就是这个眼神,我假作放松地两手抱胸,借机在衣服上擦了擦满手心的冷汗。
随着我们的小舢板靠岸,婴冥和肩吾都站了起来,我只好跟着站。起来的时候明显觉得我的小腿肚子在打颤。我瞄了瞄后面的孟雾,他倒还是没骨头似地瘫在船尾,懒洋洋地看着小码头上众多站立的生物。
婴冥在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肩吾第一个上了岸。然后还等着我跟孟雾都上去了,才最后一个上来。我心说这是你在英国学来的现代本事呢,还是想让我们先上去做垫背呢。不过看在他手上的刀好像很有效用跟他现在暂时是盟友份上,我还是默默地收回我怀疑一切的目光。
在简陋的木头搭成的小码头上迎接我们的,是一个满头白发,手持巨大拐杖的老头子。这个老头长着深陷的细长眼睛,鹰钩鼻,干瘦的身体隐藏在宽大的长袍下面。看起来貌似很正常,可是我还是不能控制自己偷偷打量那白袍下怪异的轮廓,这老头到底是佝偻还是身体是什么奇怪动物的部分。
肩吾打头走到老头跟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老头就桀桀地怪笑几声,用一种好似拉锯子的声音说:“泰山神驾临,真是三生有幸啊。”
肩吾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只问:“此次要借路,进地宫。”
我心想啥米?!还没有进地宫?!!
那老头用一种蛇看猎物的眼神端详了肩吾半响,继续怪笑地答道:“泰山神说要借,那当然是得借了。我禹族本来就是看守这地宫入口的,自然会帮您引路。”
说实话,那老头的猥琐眼神我看了都浑身不舒服,不知身置其中的肩吾是什么感受。不过我想他现在没身体,就算那老头要对他怎么样,反正也是摸不到吃不到吧。我无奈地望了望天,发现上面只有黑乎乎的石头,只好丧气地改盯着地板。
肩吾也不愿废话地说:“如此请带路。”
那老头像此时才看到我们几个人似的,突然很热情地说:“哎呀,这不是影大将军么?还有孟婆……”说着看到了我,顿时停住。我心想,卡壳了吧。这老头倒是反应很快地说:“啧啧,连此等异人也有,泰山神果然神通广大,我看没有引魂灯也无伤大雅啊。”
我在心里翻了翻白眼。黄鼠狼给鸡拜年,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这马屁拍得可真不遮掩。
孟婆还笑笑地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婴冥就直接一脸我没听见的样子。我只能也笑笑,本想握个手,又怕这老头手伸出来是个爪子之类的,还是作罢。
老头看我们不怎么搭理他,也仿佛没有知觉似的依旧笑得挺灿烂。说实话,要不是他部族的人太过不容于世俗,我看我爹倒是会很有兴趣挖他去做市场部经理之类的东西。这种贴着冷屁股仍旧热脸的人乃能成大器的人才啊!虽然现在看来泰山神很有可能会是成就老头大器的最终目标,看那老头看他的那垂涎欲滴的样子,真是令人小小反胃。
老头又在那跟唯一搭理他的孟婆哈拉了一会儿,才终于说要带路让我们去地宫。我见他终于背对我们,乘机问肩吾怎么他这堂堂泰山神不知道怎么进地宫,肩吾犹豫了一下,答道:“我从来不需要走地宫。”
一边的婴冥听见,哼了一声,说:“泰山神乃太初之神,与幽冥之门一同被创造出来。你也可以说有时候他就是门本身。只是没想到幽冥之门只认身体不认魂魄,现在得和我们这些冥界的小鬼一起走地宫的试炼道去幽都大门了。怕是从他被创之时起,就没想过会这么狼狈吧,你说是不是呀泰山神大人?”
其实我听到这话时,根本没有在听肩吾不知道地宫怎么走的原因,而是被婴冥话里影射肩吾根本是被造出来的意味给惊到了。话说最近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得太多,搞得我都麻木了,可泰山神不就是神么?我从来倒也没想过泰山神是从哪里来的。这么一想,我就被自己给绕晕了。
没等我开口问肩吾他跟门一起被造出来是怎么回事,我们就被带着来到了一处狭小的缝隙入口。这缝隙就嵌在缝隙中,正好容一个人走进去,老头转过来请肩吾先行,肩吾二话不说直接就走进去了,然后老头立刻第二个窜进去。不等我摸摸小心肝镇定一下自己的神经,孟婆也进去了。我咽了咽唾沫,正想说婴冥你先请,他就推了我一把,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后面还有禹族人,你不想走着走着就被吃掉的话就赶紧进去。”
我瞄了身后,见那些蛇女兽人都在后面跟着,顿时一个机灵,立刻当先钻进了缝隙里,婴冥跟在我后面进来了。这缝隙里一片乌黑,显出婴冥手上那两把形状怪异的短刀隐隐地透出幽光,好像两簇火焰凝固而成似的。
我在黑暗中跟着前面的声响不停往前走,回想起婴冥的话跟他一直双手握剑一语不发的样子,突然发现他这大概不是装酷,而是一直在注意周围人的反应,时刻戒备着有什么突然攻击。进而我又想到孟雾给我们下药的事,两件联系起来,心里猛的非常不安。
孟雾给我们三人下药,肩吾,我跟罗敷,他是要除掉谁?如果他真的如看起来是肩吾的一方的忠实守护,那我跟罗敷中间,他是要防谁?也许这根本就是肩吾授意的事情。
婴冥是敌人,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让我先走?肩吾,孟婆跟婴冥这三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敌是友?婴冥是防着禹族的人,还是在防着其他什么东西?还是他根本打算留在后面跟禹族的人一起密谋什么?
一想到这些,我身上顿时翻出一阵冷汗。
罗敷留在叹息楼,真的会没事么?现在想想,肩吾根本就没让我进去看罗敷,他会不会在出来的时候已经对罗敷做了什么?
还有张特警,我连他到底是死是活,在哪里都不知道。他的来历,除了他是武林高手,对罗敷很听从,就再没有其他的线索了。当初罗敷跟肩吾约定的时候,到底是怎么约定的,仔细想来,也没有明白地问过,张特警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他就是当年约定的帮助的一部分?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石壁往前走,这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跟着前面模糊的脚步声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有一个钟头也许只是十几分钟,接着就听到些隐约的吵杂声,好像是有挺多人在说话的声音。我正纳闷这地底下哪里来的嘈杂声,眼前突然一亮,我反射性地眯了眯眼,等适应过来时,发现缝隙的尽头原来是一个巨大的开阔地。
我用手遮了遮刺人的光线,从缝隙中走了出来,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体里的洞,足有6,7层楼高,差不多有一个室内体育场那么大。四周都是开凿在山壁上的小径跟洞穴,往上延伸了差不多一半那么高。这些开凿在山壁上的小径都站满了举着火炬的人。仔细一看,都是些半人半蛇的生物,还有参杂着几个半人半豹子或者狮子的兽人。
这个深藏地下的开阔地的另一边有一个足足10米那么高的巨大拱门,拱门不知是铜还是铁铸造而成,泛着幽黑的金属光泽。四周装饰着许多同样金属浇铸成的半人半蛇的女人,那些女人的肢体与长发互相交缠着巧妙地环绕整个大门。这些雕塑甚至延伸到拱门之前的地上,更多的半人蛇美女环绕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地上的雕塑中心,有个深深凹下去的倒圆锥形的地方,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我正惊奇地研究面前的奇景,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四周的诡异。等我回过神来,猛然发现肩吾一行人都默默地站在我旁边。那领头的老人早已加入他自己族人之中,后面跟着我们的兽人也堵住了来时的路,顿时四周都是禹族人环绕着我们。
我心说,这是要瓮中捉鳖的格局么?
没等我盘算要怎么办,那白袍老头就发话了:“肩吾,这地宫入口我可是带到了,至于进不进得去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肩吾打量了一下四下,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这时一边的婴冥倒是说话了,可惜一开口就没有好话。他说:“哼,看什么造化,不就是砍你们几个蛇女来进贡么?”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紧绷起来。我倒抽一口凉气,这婴冥,不知是吃了什么豹子胆,居然在这些禹族人的地盘上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那老头仰天大笑,连说了三声好,答道:“影将军倒是清楚得很。若不是传说你之前皆为孟婆拦在叹息楼,老朽都要以为你就是那十二年前幽都夺剑的英雄了。”
婴冥也大笑了几声,虽然说他笑声怎么听怎么是装出来的,但是气势还是在的。然后说:“禹族历来守护诛神之剑,连个人来抢你们都守不住,看来禹族也不过如此。”
我看着那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心说婴冥你就这么不打不痛快么。好歹也商量一下,也许只是请个大娘割几毫升血就解决的事情,不用搞到剑拔弩张吧。好吧,我现在打量着地上那倒圆锥形的凹坑,心想我真是tmd明白这是干嘛的了。那容量,估计还真要几个大活蛇女的血才行。
我本着能不冲突就不要冲突的鸵鸟心情看向孟雾跟肩吾,希望他们能说几句有帮助的。哪知这两人都在一边双手抱胸不说话,一副我们就是来挑衅的样子,顿时泪流满面。在这种一个凡人,三个神的格局之下,谁最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冲突中死翘翘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我此时非常后悔路上把断剑给弄丢了,又有点庆幸没有带上罗敷。这时老头已经缓过气来,手一挥,顿时几个高大的蛇人走上前来,把他护在身后。这些蛇人都手持长矛,长矛的底端还带着弯月型的倒钩,在四下火光的照耀下寒光闪闪。
我摸摸自己的脖子,勉强按下那种脖子发寒的感觉,默默地挤进肩吾跟孟雾的中间。婴冥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笑了一下,手持双剑迎上前面的几个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