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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合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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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铁萍姑依偎在江玉郎怀里,听他说着这里的事。
她已经知道,他原本是真心实意要帮助她的,但却被十二星相抓了去。那些强盗们还为了抢夺财产,在他的面前杀死了他的父亲。她也已知道,他本来被囚禁在相邻的洞穴,原本已不想再活,但忽然听到了他们将她粗暴地推搡进来的声音。听出她声音的那一刻,他忽然燃起了斗志,不仅要自己活下去,也要带着她活下去的斗志。
“你怀疑我的时候,我虽然惊讶,但并没很意外。我早该知道十二星相是这样的,他们要杀一个人,不仅要他死,还要伤害他的心灵,令他在死前深受痛苦……萍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
江玉郎深情的告白已完全攫去了铁萍姑的心。她含着眼泪,紧紧靠在他的怀中,几近泣不成声。在这般足以使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昏迷不醒的强烈幸福感浸泡下,铁萍姑听到他的语声,他依旧温柔的语声。
“我听得出你的声音,萍儿,我甚至熟悉你的呼吸。”
铁萍姑只觉心中温暖,几乎要融化在他的臂弯里。她本是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但她忽然觉得自己已不再孤单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惊异道:“但你怎么有本事过来?”
江玉郎轻轻道:“我自听到你的声音,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再见到你,即使我再见到你便立刻死了,也不怕……但是我果然还是好运一些的,我在我那间洞穴很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条短短的地道,正通往你的房间。我想,这大概是此前被囚禁在相邻的洞穴里的人悄悄挖的。”
二人正说着,远远地,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江玉郎忽然猛地松开了铁萍姑,轻轻掩了掩她的嘴,然后以一个人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移开丢在角落的破草席,躲了进去,又将那破草席拉上。那地下原来就是那狗洞般的地道出口,他就缩成一团,躲在那土坑里。
铁萍姑初时觉得奇怪,只听那脚步声愈来愈近,心不禁跳得愈来愈快。跟着,只见一个灰衣人走到洞口的栅栏跟前,往里面重重丢了一个油纸包,跟着身影便消失在通道的尽头。
铁萍姑直等到足音完全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这才咬着牙走上前去,将那油纸包捡起来。
江玉郎也从草席底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稻草,吐了吐舌头。
铁萍姑已将那油纸包打开了。包里是一只沉甸甸的水壶,此外另包着三四个馒头。
江玉郎悄声道:“我方才已听出了他走的方向,我们现在已可以走了。”
铁萍姑颤声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江玉郎道:“这是那十二星相之首,‘鼠’相魏无牙的宫殿,我们现在就在龟山的山腹里。”
铁萍姑已将那几个馒头从油纸包里取了出来,轻轻道:“好,我们吃完就动身,我跟你走。”
江玉郎心中不禁也为之一暖。听到这么娇柔的语声,又是这样依靠着他地向他说出“我跟你走”四字……再铁石心肠的男人,只怕都要为止动容的。
江玉郎接过水壶,将那封紧的壶嘴打开,狭小的洞穴里霎时酒香扑鼻。铁萍姑闻到这股不禁微微一怔,道:“这……这是什么?”
江玉郎举起那壶嘴,凑到鼻尖仔细地嗅了嗅,赞叹道:“上好的绍兴花雕。这只死老鼠,还真懂得享受。这么陈年的花雕酒,在武昌规格最高的商会都未必买得到。”
铁萍姑心念微动,江玉郎已将那酒壶递到了她手里,柔声道:“萍儿,你我此前缘分虽浅,但如今也算共患难了一场。本该敬你一杯,只是如今此地实在无杯盏,这酒就请你先喝吧。”
铁萍姑心里一暖,咬了咬唇,接过酒壶,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她只觉得一股又热又辣的味道,顺着她脖子直冲下来,烫得她眼泪都似乎要流出来。
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她需要发泄,她这时已几乎要被情绪淹没了。
两人交换着酒壶,不多时便将一壶酒喝尽。江玉郎一面劝着她少喝一些,罢了还要留些精力逃出去,一面却又悄悄地让着她,自己每次几乎只喝很少的一口。铁萍姑一面饮酒,眼泪一面流了下来。但她很快就不再流泪,喝尽这一壶酒时,她已将所有的烦恼都忘得干干净净。
她摇摇晃晃地放下酒杯,伸手去拿油纸包里的馒头。
江玉郎帮她把馒头拿了过来,铁萍姑的手已抖得几乎连馒头也拿不稳了。她只觉得浑身燥热,心里也痒极了,仿佛有条小虫在爬一般。她竭力忍着这种感受,但渐渐却再也无法自持。
江玉郎的脸色似乎也有些变了,一点蜡烛发出的暗淡光辉下,他的脸看来比往常还要红。
铁萍姑再也忍受不住,竟颤抖着倒在江玉郎的怀里。暗淡的烛光下,她的脸也已红了,只觉浑身发烫,竟不知身在何方。
江玉郎瞧到她的神情,忽然也明白了半分,盯着那只被抛在地下的空酒壶,忽然嘶声道:“那壶酒,那壶酒里……”
铁萍姑浑身都已软了,竟没有听到这句话。
02
铁萍姑再醒来的时候,就瞧见一双灰翳的眼睛,在阴暗的地洞里闪烁着种怪异的光。那光亮里,有几分简直像是小孩子恶作剧般的狡黠,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残忍。
铁萍姑这一惊不小,拼力要起身,这时才只觉得头痛欲裂,四肢却又绵软无力。然后她忽然发觉在她身旁一动不动躺着的江玉郎。他的脸还带着种发热般的潮红,嘴唇却苍白得几无血色。她忽然用尽一切力气,惊呼出声。
面前的人影忽然咯咯狂笑起来。铁萍姑涌到舌尖的惊呼登时停滞,浑身发冷,汗毛直竖。她从来也没听过这么难听的笑声,和这笑声一比,她此前所听见过的所有声音几乎都已如同仙乐。
那人咯咯笑道:“昨天的花雕酒滋味可好?”
铁萍姑浑身都在抖,几乎已说不出话。
江玉郎这时似乎也醒了过来,挣扎着颤声道:“你……魏无牙,是你……”他浑身发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
魏无牙咯咯笑道:“我本来该杀了你们,但如今,我非但不杀你们,还得感谢你们请我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江玉郎心念一动,忽然颤声呼道:“难道这一切……这一切……那条地道,难道是你派人挖的!”
魏无牙咯咯笑道:“不错。”
铁萍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浑身都已在发抖。她自己虽根本无法想象昨夜发生了什么,但一想到那些事竟全被这模样丑得令人作呕的老侏儒尽收眼底,就不禁恶心得一阵阵想吐。
那张丑恶的嘴脸在她眼前晃动着,她忽然身子一颤,晕了过去。
江玉郎终于睁开眼来,悄悄地向着魏无牙一笑。魏无牙也点了点头,驱着那架二轮车离开了。
铁萍姑再醒来的时候,四周的光线已经黯淡下去。她这才发现,江玉郎正将她负在背上,背着她在山腹中颇为幽暗的地道里穿行。
她伏在江玉郎的背上,忽然再也忍不住地呜咽起来。
江玉郎似乎也已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将她轻轻地放了下来,在她身旁坐下,悄声道:“小点声,我们还未逃出太远,别被他们发现了。”
铁萍姑痛哭着道:“被他们发现了又怎样?我不怕死,我宁可死了也不能让人这样侮辱……”
江玉郎咬着唇,一字字道:“你想不想报仇?如果想,你就该知道,死人是没办法报仇的!”
铁萍姑想了想,终于紧紧咬着唇,忍住了眼泪。二人相互扶持着,又在漆黑无光的龟山山腹内继续摸索着。
这是条极隐秘的通路,狭窄无光。他们既不知道这通路是谁挖的,也不知道这通路是通向何方的。
但他们现在非从这里逃出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