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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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严，妍妍，小羊，醒醒。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害不害臊啊。
最真实的梦都没这么真切，罗正伟近在咫尺。从刑警队离职后，他就不再穿蓝色的制服，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件白色的衬衫。
“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喊出无数的疑问，却没有得到回答。闫严死死盯着那双眼睛，他画过无数次，却只梦到过一次的眼睛。
我一直都在啊，傻不傻啊你。你发烧了，先躺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你撒谎，不要再骗我了……”
“如果你要走，就永远别回来了。”
他口是心非，一只手紧紧拉住罗正伟的衬衫领子，贴上他的身体时，结实的触感和体温如果是梦，他宁愿再也不要醒来。
闫严如愿以偿被抱在怀里，虽然热得要命，从头到脚被汗水泡着，五脏六腑却激烈翻搅着，一刻也不得安宁。
他吐完了所有晚餐吃下去的东西，然后是胃液和胆汁，嘴里一阵阵泛着苦涩的滋味，罗正伟一直在说别哭了，那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可再狼狈的模样也不用避讳，身后有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要把他们分开。闫严揽住罗正伟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然后凑上去吻他。
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对方吃痛的“嘶”的一声像一条小蛇，他本来就在挣扎，这下连骨头也要酥了。闫严贪婪舔舐着被他咬破的唇角，在得到温柔的回应后终于安心地放松下来。
咸涩的还有自己的泪水，他没有得什么严重的病，只是着凉引发的胃肠感冒，他的胳膊上被扎了一针，冰凉的针剂也没法缓解血液中的滚烫，他很快陷入了昏睡。
“别走，别离开我……”
他喃喃自语，忘了有没有说挽留的话。
如果他开口，我会不会留下？罗正伟看着沙发上抱着膝盖坐着的人，他的视线朝着窗外，他连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小时候如果闫严的爸妈要离开，闫严也是这样不在意，因为即使哭着挽留，他们也还是会走。大人的借口总是很多，忙工作，要开会，等下一次来的时候给你带玩具……
某天开始，他连不舍的姿态也不愿意做了，长辈们评价是他长大了。罗正伟眼里，他还是那个孤独的小孩。他不会挽留任何要离开他的人。
等我回来给你带蛋糕，好么？罗正伟说，保证让你在零点准时许愿。
原本订好的日期是一周前，他申请多留一星期，陪闫严过完他的十九岁生日。
那天他许了什么愿望呢？闫严的手上被扎了一针，一片白茫茫的回忆中，罗正伟的身影淡去了，可这一次他不是转身离开，而是面对着他，向后倒退着，那个景象特别滑稽，以至于他明明是哭着的，却还是笑了起来。
希望你别走，这个愿望在罗正伟出门的时刻就已经破灭了。
闫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空气中的酒精味道显示他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看来许老板确实赚钱了，还给他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他偏过脑袋，仅仅动作一下也特别吃力，点滴瓶悬在上方，透明液体顺着细细的管子注入他的身体。他不会死，他还有很久很久可以活。
“你醒啦？喝水么？想吃东西么？”
高媛拿着一叠纸，看起来是报告单。
他咳了两声，张嘴的时候竟然发不出声音，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只好用嘴型回答不用。
“那一会儿我叫大夫来？今天要做全面检查，心电图脑CT什么的，据说你昨天送过来的时候血压特别高，本来我们都以为没什么大事呢。”
闫严抬头看到对面的墙上挂了个时钟，这个时间让高媛起床来医院照顾他确实太早了。
昨晚应该挺混乱的，他倒下的时候大家正在分螃蟹，为了开车，朱越没有接受许逸风要给他倒的那杯黄酒。
高媛拿起水杯，把吸管塞到他嘴里，水里应该放了补剂，喝起来酸酸甜甜的。
能送他来医院的只有一个人，看来昨夜真实发生过一些并不是梦境的事。
“朱越哥去上班了，看样子上火上的不轻，嘴角破了好大一块，黑眼圈都出来了，估计一宿没合眼。”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耳鸣却没有发生，高媛说的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听见了。
闫严抬头看着那个吊瓶，他要被治好了么？如果一场重病带来的幻觉，可以让他见到罗正伟，他情愿一直在这躺着。
可是手心里紧握的东西却提醒他，一切不是梦，一切不是幻觉。他把手松开，看见一粒白色的纽扣，上面还缠着半根线头，那是他从朱越的衬衫上拽下来的。
做完检查后，医生建议他去挂个心理科的号，闫严拿着高媛给他带来的换洗衣服，在公共洗手间简单擦洗了一下。
“没什么大事，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回到病房的时候，高媛躺在床上玩手机。
“你这像个病人家属么？”闫严自己收拾了一下东西，看着缴费单上的合计金额，打算把钱转给朱越。
“你要遵医嘱，去挂个号和心理医生聊聊么？”
高媛按着手机，闫严不禁怀疑她是在给朱越通风报信。
“昨天我是不是，挺失态的？”
他找到过年的时候，许逸风拉的一个发红包的微信群，向朱越发了个好友申请。
“没有啊？跟你喝多了的时候差不多吧，直接昏死过去了。”
高媛头也不抬，闫严走近了发现她只是在打游戏。
看来那些疯狂的举动是到了医院才发生的，他看着对方已通过您的好友申请，还是选择用一个笑脸的表情作为开场白发了过去。
【我只是不想给他太大压力。】
【那你打算怎么办？】
【再等等吧，他刚才加我微信了。】
【再等十年么？他已经单身十年了，你们是打算谈一场黄昏恋么？】
【他居然给我转账！】
高媛忍着笑，几乎能感到屏幕那边的人十分想骂脏话的冲动。
【他就这样，我早上买全麦面包给他吃一片，他还要跟我AA呢。】
“走不走啊？”
闫严提着高媛的包，还有装了CT片子的塑料袋，脚步有些虚浮，早上吃的几口小米粥早消化完了。
刚才给朱越的转账他一直没收，坐在车上他又开始编辑消息。
【越哥，昨天晚上麻烦你了，谢谢。】
没有回复，他或许该问问高媛，但又不想让她知道昨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医药费请收。】
难道是这个微笑的表情太一本正经了？闫严打开表情包，找了半天，发过去一个小兔子点头的谢谢。
仍然没有回复，也没有收款。
高媛全神贯注开着车，丝毫没注意到他在这坐卧不宁。
他以后还会来工作室么？许逸风就要出国了，以后连陈与同大概都不会常来，那他就更没理由来了，要不把钱转给陈与同，是不是也不合适？他肯定会问为什么不直接给朱越……
“操，烦死了。”闫严小声念叨了一句，收获了高媛一个白眼。
病了一场可能是更换了一些衰老的细胞，之前停滞不前的状态烟消云散，再次拿起画笔，一切都行云流水。
选择性失忆症明明是一种疾病，可闫严却觉得这个症状救了他。他没料到只过了不到十天，朱越就自己找上门来。
其他人都不在，他无处可躲，一开口还是医药费的话题。
“越哥，上次送我去医院的钱……”
朱越还穿着法院的制服，闫严有些不敢正视他的脸，目光移到他的唇角，有一片新鲜的痊愈后的红痕。
“你是不是在找一个人？”朱越开门见山道。
“他曾在清河区刑警大队就职，后来的工作是一家公司老板的司机。那家公司在去年注销，部分股东和高级管理人员因涉嫌走私、贩毒等罪名被判处不同的刑罚。”
“涉案人员还包括一些官员，不过我不能告诉你其他的信息了。”
和预想不同的是，听朱越讲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情竟然异常平静。每一次寻找罗正伟，没有结果的时候，他总是在自我安慰，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是时间太久了么？闫严转过身，重新看了看刚完成的画，就是那天被他用刮刀刮坏了、又重新起稿的画作。
是海上漂浮的一条小船，在海天相接的地方，太阳落下去一半，天空是朦胧的紫色和蓝色，和屏幕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你想，见他么？”朱越问。
他念出了他的名字，罗正伟，听起来有些遗憾。
这个人，是真心喜欢他的么？
还是说，正直就是他们这种人一贯的品质。那么多人都说没有罗正伟的消息，从他的父母，到他的朋友，甚至包括和他出生入死的同事。
其实谎言没那么复杂的，谎言永远充满漏洞，旁人一眼就能看穿，只有身处其中的人假装看不透，猜不到。
闫严摇了摇头，一点也不难过。
“不，算了吧。”他说，“我想忘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