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掌心中的凤凰》火星火

4、似水流年

　　第四章，似水流年

　　回忆的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上，十几年的尘封记忆，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细节，在故人归来之际全部清晰起来。
　　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沈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了给邓泞的新宅画图纸熬夜到十二点，冲了个凉准备好好睡一觉，结果头挨到枕头就一点睡意也无了，干脆翻身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下载了许久没有用过的聊天软件，企鹅的头像亮起，熟悉的“滴滴”声一串接着一串。
　　沈伟叼了一根烟，含在嘴里没有点燃，他敲开空间的图标，找到了标题为“高中”的相册，相册中上百张照片慢慢加载出来，沈伟看见自己那副冒着傻气的样子一阵恼火。
　　“真tm傻b。”
　　穿着深蓝色校服的少男少女脸上还有属于青少年特有的红润，那个时候还流行着刺猬头，沈伟的头上好像顶着竖起刺的刺猬，宽大的校服外套总是不能好好穿着，要么系在腰间，要么披在肩膀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的特立独行。
　　他翻了十几张，都没有找到和邓泞有关的照片，也难怪，邓泞那个时候性格孤僻，又不是沈伟那个小圈子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呢。
　　突然沈伟停在了一张照片的页面，那张照片他和几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坐在课桌上，在大咧咧的主角们身后，一个模糊的清秀身影安静的坐在那里，只有邓泞会乖乖把校服穿的整齐，只有邓泞有柔顺的黑色头发，只有邓泞的肤色白到泛着光晕。
　　点燃了烟，沈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把两位情人比喻为“白月光和朱砂痣”，一个是一尘不染的圣洁初恋，另一个是火热的欲，若是没有遇到邓泞，这两个角色或许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扮演，但遇到邓泞，这两人就揉成了一个。
　　初次遇见邓泞是在什么时候呢……
　　沈伟总是想不起来在高二之前两个人是否曾有过见面，在全校几千人中，能记住邓泞这样一个近乎透明的人属实困难，不过邓泞应该是先记住了沈伟这个人，毕竟沈伟是因为高一划了教导主任的车，在全校师生面被通报批评的人。
　　真正的遇见是高二文理分班之后，学习成绩一塌糊涂的沈伟选择了他以为会容易一些的文科，在分班第一天就被老师分到了讲台旁边的“第一位置”，这家伙的威名远扬，班主任在看见他名字的时候眉头都拧成了麻花，在办公室里大发牢骚。
　　作为当事人，沈伟吊儿郎当的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嘴里像是含了一块糖似的含糊不清，“大焦好，我叫沈伟儿。”
　　班主任用教鞭戳他的小腿，“站直再说一遍。”
　　“哎呀老师疼！”，他夸张的躲着老师的教鞭，惹得老师又戳了他几下，这种总归是稍微正经了一些，“我叫沈伟。”
　　班主任颇为恨铁不成钢，“坐下吧。”
　　“得嘞！”，沈伟的脸皮极其厚，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御座”上，歪着脑袋和自己的“兄弟们”做着鬼脸。
　　在他闹着的时候，从身后飘来一阵洗衣粉夹杂着漂白剂的味道，这味道闻上去算是极致干净了，沈伟侧过脸看向那味道的方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从白色衬衫中伸出的一只肤色白皙没有血色的手，这双手干瘦，手指关节突出，指尖带着薄茧，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指甲被修剪得圆润，这男生的手不算好看，一看就是做过粗活的手，却能感觉出这个人十分干净，有着不小的力气。
　　和干瘦的手不同，这个人的脸颊还带着稚嫩的婴儿肥，一双灵动的丹凤眼在这样稚气的脸上显得不和谐，偏偏他还是尖下巴，在一群发育得像成年人的青春期男生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叫邓泞。”
　　这男生声音小的像蚊子，其他同学也不在意他的自我介绍，只有离他一步之遥的沈伟听见了他微弱的声音。
　　班主任让邓泞再大一点声音，邓泞重复了一遍，这次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似乎还没有变声的声音引得其他男同学发出悉悉索索的嘲笑声，以前和邓泞同班的男生掐着嗓子模仿他，面对这一切，邓泞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始终都仿佛置身事外，这些嘲笑都与他无关。
　　看来是个被欺负的孩子，沈伟这样想着，这就是他对邓泞的第一印象。
　　青春期孩子的世界单纯的就像是动物世界，在群体中格格不入的那个总是承受着更多歧视，甚至是来自强大一方的“欺负”，这种“欺负”带着天然的恶意，因为被欺负的人太懦弱了、太特立独行了、太不合群了等等原因，只要被抓到把柄，就会成为动物世界食物链的底层。
　　在这个食物链中，沈伟凭着张扬的做事风格，呼朋唤友的能力成了食物链顶层，男生们都喜欢围绕在这个“领袖”身旁，而邓泞就是这条食物链中的底层，日常承受嘲笑已经是家常便饭，更加恶意的是例如撕坏书本的恶作剧，放学之后代替这些人打扫卫生，因为他的学习成绩还不错，还要帮着这些人写作业。
　　沈伟没有直接参与对邓泞的“欺负”，实际上他并不热衷参与这种活动，只是在别人作弄这些底层的可怜虫时跟着嘲笑几声。
　　邓泞身上洗的发白的旧衣服和身上漂白剂的味道是男生们重点嘲笑的内容，他们嘲笑邓泞回家就泡在洗衣池里，才会被洗的这么白，了解邓泞家庭的男生，在私下时说邓泞的妈妈是在老街区开洗衣店的，邓泞因为成绩好才能上这所新城区的好学校，他还撞见过邓泞帮他妈妈洗衣服，以前班里的混子和邓泞要零花钱，邓泞身上只有几块钱，混子就和邓泞说让他回家偷妈妈的钱，邓泞为了这事和那个混子顶嘴被打了一顿。
　　天天活在自己世界里，好像听不见外界一切的声音，从不和别人主动说话，都不会多看任何人一眼的邓泞，原来也有脾气啊，沈伟在听过这个故事之后，才对透明人一样的邓泞多了一分留心。
　　“哎，帮我买瓶水。”，从来不指使别人跑腿的沈伟第一次和邓泞说话，“要冰的。”
　　听见这话的邓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默默起身，半晌之后带回一瓶冰镇矿泉水。
　　“给你钱。”沈伟把零钱递给他。
　　邓泞仍然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伸出手接过沈伟递给他的钱，沈伟把钱扔在课桌上，过了半晌，邓泞默默把钱收进口袋里。
　　这小子真的不是哑巴吗？沈伟心里骂了一声没劲。
　　原本以为这会是他们仅有的交际，没想到一场教育优化，阴差阳错的让两个世界的人纠缠在一起，亚马逊的蝴蝶煽动翅膀，引起了德克萨斯的龙卷风，校长的一帮一结对子方案，引起了沈伟与邓泞今后整个人生的波澜。

　　【一串串永远缠，浩瀚烟波里，我怀念，怀念往年】
　　——《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