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傀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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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意恢复意识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疼痛，而是浑身僵麻，她想睁开眼，想动动手脚，但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深谭泥沼，浑身难受，无法动弹。只剩一双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
她想靠嗅觉、听觉、触觉去感受所处的环境，可依然是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闻不到。这种万物寂灭，无声无息的世界，待久了的话，人很快会疯掉吧，她想。
就这样仿佛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她已经感受不到手脚的存在。但实际上，距离她醒来也才过了一个时辰。
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命令她睁开眼，瞬间，她就从幽暗寂静、无知无觉的地狱中活了过来。
她无法抗拒地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个苍老的、面颊干瘦凹陷的陌生面容，见她睁开眼，他脸上浮现出狂喜，目光中透着令人脊背发寒的贪婪：“成功了！哈哈哈哈，没想到这次运气挺好，料子不错。”
他面容阴鸷地又道：“可惜修为差了点。”
你是谁，想要什么？
顾南意想问他。但她能做的只是睁开眼，她还是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老道见她醒过来了，便没有再理会她，转身离开了。
她费力转动着眼珠打量周围，这里应该是个山洞，一人高的高度，洞穴宽约三米，洞壁上嵌入了几盏灯火。老道往右边更深处去了，她眼珠转到极限，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里不止她一个人。
目光所及之处，洞穴内一个个人偶般的活人笔直站立着。
除了她，还有十个人，四个男修，六个女修。他们跟她一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有人眼神木然，有人眼里露出痛苦癫狂，还有人泪流不断，泪水糊了满脸。
除了视觉，她明明没有其他任何知觉。可是看着他们，她好像听到了无数灵魂在她耳边声嘶力竭地哭嚎，吵得她头疼欲裂。
她本能地想闭上眼逃避，但她闭不了，因为那声音只命令她睁开眼，没有让她闭眼。
她心里清楚，是这里的环境和内心的懦弱影响了她。她强迫自己静下来，抱元守一，心如止水。
等她神思清明，心绪安定下来后，她试图调动灵力、唤出雀尾针，意料之中地没有反应，连明舍玉也与她断了感应。还是因为她太弱了。
那邪门的老道不知给他们下了什么咒术。
对面一个女修，好端端的，突然七窍血流不止。她瞪大了双眼，瞳孔紧缩，明明应该无法牵动面部肌肉动起来，但顾南意却在她脸上看到了扭曲而痛苦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块蜡，在高温下逐渐熔化成一摊。
这次，她宁愿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最麻木的人眼里也露出了惊恐。绝望和恐惧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这里每一个人的喉咙，抽干了肺里最后一点空气，令人窒息。
老道从洞穴深处疾步赶来，他走到那一摊旁边，嘴里骂骂咧咧：“真是个废物，这才坚持了几天，浪费老子的心血。哼！要不是急着用，这种废料我都懒得收。”
那语气，像是在唾弃一块无用的废料。
当然，顾南意他们听不见任何声音，老道垂着头，他们也读不出他的唇语。
骂了一阵，老道捏了个焚净诀，烈火燃烧，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老道又一一检视过去，像是在查看自己作物的长势，确定剩下的没有问题后，便满意离开。
此后每一日，老道都会过来巡视一次。灰蓝色的道袍宽袖随着他念咒的术法波动微震，他左手持一串青绿铜铃，每念一句咒，左手铜铃一摇，右手飞快地掐诀应咒。
每施一次术法，顾南意脑子便会昏沉一分，每日神思恍惚的时间越来越长。顾南意明白，老道修炼的邪术先是控制了他们的身体，再慢慢控制他们的意识。这样继续下去，日积月累，总有一天，他们会完全失去自我意识，沦为真正的傀儡。
这样的她，与原话本的顾南意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傀儡罢了。
她必须尽力对抗邪术对她神魂的侵蚀，他这样做，必是有所图谋，凡有所图且不择手段者，就一定会有破绽和弱点。意识多清醒一日，便多一分逃生的机会。
第二日，又一个男修没有挺过去，在她眼前化为一摊血肉。
老道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这次处理起来神情中尽是不耐。
剩下的男男女女，眼中的崩溃绝望日渐加深，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气氛浓郁得有如实质。顾南意不想被他们影响，便尽量避开他们的眼神。有时会转动眼珠四处张望，有时放空望向地面。
她甚至一一数过他们衣物下摆绣了多少花纹，墙壁上有几块凸起的石头棱角……
有时眼神会扫过斜对面的一个女修，她似乎与其他人不同，她眼中有过恐惧，有过愤恨，却从未有过动摇。顾南意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有时她们的目光会对上，又各自平静地挪开。
到了第三日，老道照旧是给他们施加术法，顾南意忍着头痛欲呕的折磨，用意识抵抗着术法的压制，浑身冒汗，里衣很快便湿透了。
老道今日格外地心浮气躁，并未仔细观察他们。只匆匆施了一遍法，他不知是向铜铃施了什么咒语，摇了两下铜铃，便转身向洞口走去。
这次顾南意听到了清晰的铜铃声。
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傀儡人跟在他身后走着，动作僵硬整齐。
残月清冷，满天星幕灿烂。
一个老道在山林间穿行，他目不斜视，不时摇动左手中一串青绿铜铃，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更诡异的是，他身后跟着两列动作僵硬、整齐划一的人，一个缀着一个。这些人，不像是活人，倒像是状如活人的人偶。
行至天明，这组诡异的队伍也未停下脚步。
等到日上中天，老道带着两列傀儡走到了一道崖底，崖高入云，锋势凌厉，险峻陡立，崖壁上怪石嶙峋。地面上凌乱地堆满了石头，老道带着他们径直走到崖壁旁的一堆乱石旁。
他指示傀儡们将乱石搬开，一个洞口赫然现出。
洞口不大，每次仅容一人通过。老道像是对这里很熟悉，石堆搬开后，他打头走了进去。
待一行傀儡也进去后，他又命他们用石头堵住洞口。老道拿出一枚碧莹莹的浑圆鲛珠来照明，鲛珠不大，但对于金丹期修士来说，哪怕是一丁点光线便足以助其暗中视物。
向前走了十来米，洞穴空间陡然宽阔起来。里面地势复杂，洞穴众多，一般人稍有不慎，在哪个洞穴入口处走散了，便再也绕不回来。
但这一行人显然没有这个困扰，为首的老道也不知在这摸索了多久，一路前行，在这地下世界左转右拐，如回到家中一般娴熟自在。后面的傀儡，更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步也不曾落下。
然而老道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凹陷的脸颊紧绷着，盛满了欲望和贪婪的眼睛，闪着冰冷的光芒。
走了许久，终于停在了一面洞壁前。随着老道在壁前停下，九个傀儡也跟着站定。
老道以三指为六宫，拇指飞速移动，推演掐算，嘴里念念有词。掐算完毕，他倾身以耳贴壁，似乎在探听墙壁里的动静。
顾南意站在队伍末端，她猜不透老道的意图，但以眼下的情形来看，老道抓了他们并以邪术控制的目的，马上就要揭晓了。
心头涌上一股不安和焦躁，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前面等着他们这群人的，必定是凶险万分。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妖兽的咆哮，连山体也为之震动，山洞洞顶、洞壁上碎石土块簌簌而落，哗啦啦盖了一行人满头满身，尖利的石块划破了裸露在外的肌肤，留下一条条细长的血痕。妖兽的咆哮声有如实质，直击人耳，金丹期的老道也不得不先封住清窍，以气御之。被封识闭窍的傀儡们倒是因此逃过一劫。
震动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后，终于停了下来。
“神器出世，雍和已经被引走，时机到了！”他磔磔怪笑道，干枯、死气沉沉的脸上迸发出一丝生机。
老道右手在洞壁上一阵摸索，用力一推，凹凸不平的壁面裂出一道缝隙，一整块巨石缓缓向里推进，竟然是一道石门。
老道引着傀儡们走进去，等到排在最后面的顾南意也走进去后，石门轰然合上。
老道在进去后便收起了鲛珠，一行人陷入黑暗。不过傀儡并不需要看得清什么，他们只需听令而行。
老道领着他们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前方有刺目的阳光照进，清风搅动气流，接近洞口时能听到微风拂过水面，带起阵阵涟漪的水声。
浓郁的灵气让人浑身舒坦。
他们停在了洞口，洞周有颜色鲜嫩的杂草蓬勃疯长，成了遮掩洞口的天然屏障。
老道在等待时机。
顾南意听不到水声，也感受不到微风拂面，她死死盯着洞口，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不安感又涌上心头。
就在神经紧绷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老道终于动了，她又听到了清脆的铜铃声。
九个傀儡跟在老道身后快速移动，直向前奔。匆忙间顾南意环顾了一遍外面的环境。这是一处山谷之地，草地绿意盎然，一道瀑布从悬崖顶峰飞泻而下，势如龙马，声如奔雷，汇聚成一条宽阔的水流，穿过一道巨石拱桥，向更远处奔腾急流而去。飞瀑撞击岩石，溅起漫天的水花，河上一片雾气蒸腾。瀑布崖边有剑气书就的三个大字“清泠渊”，字中蕴含着磅礴的剑意。
岸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圆形石台，上面一株无叶红果颜色殷红如血。瀑布飞溅的水花打到石台上，滋润着这株从石头里长出的奇特果子。
石台离他们出来的洞口很近，很明显，那株红果就是老道的目标。
傀儡护在老道两侧，奔向石台。就在他狂喜着要碰到那株果子时，两道剑气朝着他迅猛袭来。
“王八蛋，我要杀了你！”一男一女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眨眼间便与老道缠斗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傀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