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胖红红

1、最后的赢家

　　最后的赢家

　　“坤，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喜欢他啊……”那人将个沉重的脑袋砸在他肩膀上，醉意阑珊之余仍然不忘记自己买醉的本来初衷。
　　是，我知道！
　　唐坤淡淡的回答，只是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以那人现在的状态，自己说什么都是白搭，何况，他也不想亲口承认自己认知的这个事实。
　　你喜欢他那又怎么样？我还喜欢你呢……

　　唐坤很早就认识方知乔，那时候，唐坤还是一个初中生，初二的时候，一个单单瘦瘦的竹竿一样的男生就转学到了他们班上，那便是方知乔。
　　其实，方知乔本来应该在他父亲单位的子弟学校上学的，可是，方妈妈觉得那种子弟学校的教学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和发展，于是，就在初二的时候让方知乔转到了地方上的一所中学就读。据说，这需要花上很大一笔借读费，不过，方爸爸那样的单位，效益是顶呱呱的，所以，这笔钱应该难不倒方家。反正那笔钱对父母都是下岗工人的唐坤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那时候，唐坤跟方知乔没什么交际，两人兴趣完全不同，方知乔是一个发光体，活跃的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唐坤是那种寒门学子的代表，因为渴望凭着知识改变命运，所以，唐坤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后来，高中的时候，不再是那种分片就读的模式，择优劣汰的升学模式使得唐坤凭实力考上了本市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通常能够就读于这个高中也就意味着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大学的门槛。而方知乔也考中了这个学校，当然也是凭的实力。巧合的是，俩人又成了同班同学。这一次，跟在初中的时候不一样了，颇有一个战壕里出来的战友的那种感觉，于是，俩人很自然的来往就多了起来。这所高中实行的封闭式管理，就是全日制住校周末才让学生出门的管理。唐坤是无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里家外，他哪样都行。可是，跟他同宿舍的方知乔就不行了，看得出来，方知乔在家就一大少爷，嘛事不会。大家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唐坤自然也就时时帮村着方大少。作为回报，方知乔通过老爸的关系，给唐坤那下岗的父母来了个再就业，虽然是编外职工，工资待遇比正式职工的低很多，但是奖金福利却是完全一样的，这种临时工，是很多人挤破头也想要的，而因为唐坤的一点助人为乐的本能，就给他的父母很轻松的弄到了。
　　那时候，唐坤才知道方爸在那样的单位竟然是个官儿。而唐坤也是从那时候起逐渐的对权力和金钱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认识——很多事情，不是你努力就能有回报的，权力和金钱才是你成功的关键。想到父母双双被录用的时候脸上那种仿佛捡到天上掉的馅饼表情，唐坤想，有些人，真的具有改变别人命运的能力。
　　无论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从那以后，唐坤就认定了方知乔这个人。
　　方知乔是那种需要被注意的人，习惯于面对镁光灯，而唐坤是那种存在感很弱的人，他要是不出声，人们大约永远不会注意到他。一正一负，俩人的相处还真是合拍。于是，俩人的关系就开始由同学渐渐的变成了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
　　唐坤深知知识就是力量，因而读书十分刻苦，他的成绩是他真正努力的结果。而方知乔则仿佛是上天眷顾着的，该玩的该闹的一样不少，也能轻轻松松的就弄个名列前茅回来，所以，在学习上旗鼓相当的俩人因为又是好朋友的关系，连高考时报考的学校专业都是一样的，很快，三年高中结束了，两人顺利的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名牌大学。
　　一切都很顺利，那时候，方爸爸已经成为了那个大型国有企业的高级领导，手中的权力自然也就更大，方知乔毕业后的出路显而易见，他只要按照方爸爸铺好的路走下去就行了，为此，方知乔活得相当的轻松。这些个单位，对职工子弟是有很优厚的接收条件的，何况，方爸爸还身份特殊呢。
　　至于唐坤，他对前途也不需要太担心，因为几次见面，方爸对他的印象很好，而且，本身又是具有实力的人，要进入那个令人垂涎的单位也不是太难的一件事情。唐坤的父母如今虽然一直做着临时工，但是家里的生活条件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从父母的情况就可以看出那个单位真是理想的就业首选。

　　只是，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人生永远是无法提前规划的。
　　在一切看起来十分顺利，俩人研究生最后一年的时候，一个变数出现了。
　　一天，方知乔指着学校论坛里的一个帖子咯咯的笑着对唐坤说你看你看，这里有个伟大的G。
　　那是一个署名“我的太阳”的男生发的帖子，在帖子中那个男生坦承了自己作为一个G的心路历程。很坦率真诚的一个男生，同时也可以感觉得到男生那种决绝的骄傲。为之动容的人不少，方知乔也是其中一个。
　　事不关己的时候，人们往往能表现出最大的宽容。方知乔乐于表现这种宽容和理解，在洋溢着飞扬青春和狂飙突进的大学校园里，新的，异的，一切反传统的，与众不同的，都会拥有巨大的市场。方知乔花了很大的篇幅来给男生回帖，于是在无数的顶贴中脱颖而出，引起了那男生所注意。俩人你来我往的版聊，最后交换了Q号，再到交换手机号。
　　一向没有耐心也没有长性连交女朋友最长也不会超过两个月的方知乔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偏偏就上了心了，跟那个“我的太阳”隔空来往一个学期下来竟然也没有厌倦的时候。
　　后来，唐坤认真总结这件事的首尾的时候，认为，这是由方知乔的性格决定的。
　　方知乔的骄傲和优秀使得他喜欢站在高处俯瞰众生，而现在的女孩子似乎更喜欢被捧在手心里呵护而不是匍匐在你的脚下仰望你，方知乔显然不能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他被人宠爱尚且不够，哪里还有工夫去宠爱别人呢！
　　可是，“我的太阳”显然是完完全全的愿意仰望着方知乔的。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突然发现自己的性向异常，如同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身患绝症，那种惊惶那种恐惧那种脆弱那种无助都使得他很容易就信赖并且依赖一个愿意在这个时候向他伸出手的人，如同一个落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会对这根稻草有着无条件的绝对信赖。
　　能够为他人指点迷津得人信赖的满足使得方知乔也很乐意充当那根稻草，那是一种救世主般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方知乔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所以，他一直以智者的身份跟“我的太阳”来往着，在“我的太阳”最无助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扮演了一个引导者的角色，直到有一天他们终于见面了。
　　唐坤是不赞成方知乔去跟“我的太阳”见面的，因为很多的时候，隔着一个虚无的空间，人与人的交往似乎更真诚和美好，真要见了面，“见光死”的定律多半会破坏那种籍虚无空间缔造出来的和谐关系。
　　不过，方知乔倒不是怎么在乎，因为很快就要毕业了，毕了业，大家自然也就散了，何况，人都是好奇的，总想要见见自己脑子里勾勒的那个幻象。
　　唐坤后来无数次想过，要是当初他坚决的行使他的否决权，会不会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多年的友谊，使得唐坤成为为数不多的，可以对方知乔有一定影响力的人。要是他坚决反对，或许，方知乔也真会听他的。不过，当时，他也不太在意这件事情，多大点儿事情，不就见个网友嘛，他没必要太较真。
　　于是，方知乔去了。唐坤在宿舍里等了很久很久，他知道他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方知乔和“我的太阳”应该已经成功的将网络友谊转变为现实生活中的友谊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点隐隐的不安和心慌。
　　那天，方知乔是半夜十二点多回到宿舍的。面色潮红，精神亢奋，一身酒气，可是，眼神却是直愣愣的——方知乔千杯不醉，这般模样也不像是醉酒，后来，唐坤才明白，这模样，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特有的症状。
　　那个叫许少央的男孩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目光，如同一颗夺目的钻石一样，怎一个“漂亮”了得！
　　对这样的人一见钟情，哪怕是同性，也照样不会令人奇怪——许少央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接受别人的爱慕的。
　　唐坤做梦都不会想到换女朋友如换衣服的方知乔有一天也会义无反顾的成为了少数派，游走于主流社会的边缘，而促使方知乔这样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真的爱上了。
　　看着方知乔跟那男孩闪电般的进展迅速，甚至还开始在校外租房子双宿双飞，唐坤连做梦都是酸的——他一直以为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情谊的最高境界应该就是兄弟情谊，同性恋？尽管受过高等教育，但是潜意识里，唐坤一直认为那是变态，直到他亲眼目睹了他的兄弟变成一个同性恋的过程——原来，同性之间不仅仅只有兄弟情，同性之间也同样是可以有爱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团体效应的影响，反正从那以后，唐坤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太对劲了。本来么，一直以来，他的同性世界里方知乔是第一位的，而方知乔的同性世界里，自己也是第一位的。之前虽然方知乔有过不少女人，但是，同性跟异性是没有可比性的，故而，唐坤从来没有想到要跟方知乔的女人们争什么。可是，现在，一个叫许少央的男孩后来者居上，轻而易举的就取代了他在方知乔心目中的同性地位，这让他唐坤情何以堪？这么一较劲，唐坤就沦落到跟同性争风吃醋的地步了。于是，不知不觉间，他对方知乔的感情也就渐渐的开始了变质。
　　对于自己的变化，沉浸在离经叛道的甜蜜爱情当中的方知乔是不会知道的，对此，唐坤不知道说幸运还是说不幸，幸运，是因为至少还可以披着兄弟的外衣保持现状下去，不幸，就是自己的那点爱情从此将不见天日。不过，唐坤选择了前者。他不是方知乔他没有大把的资本可以挥霍，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因此，他更了解生活的残酷，如果方知乔是一棵值得依附的树，那么他不介意做一根藤——唐坤太清楚比起情人来，兄弟才是更长久的存在。而且，以他的出身和背景，他想要上位需要付出的远比做一根藤付出的要多得多。爱情，不顾一切的爱情于现阶段的他而言只是一种极端的奢侈，是完全可以不予理会的。
　　不过，尽管很理性的定位清楚了自己跟方知乔的关系，但坐视自己爱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跟别人卿卿我我这也不是唐坤的风格，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当然，这是针对方知乔的爱情而言，至于方知乔的身体，他不屑于去跟人争。因此，他一方面鼓动方知乔为了纯真伟大的爱情不惜代价，并且立场坚定的跟方知乔站在一个战壕里同甘共苦，另一方面，他则有意无意恰到好处的将方知乔的离经叛道透露给那个已经身居高位一心指望方知乔能子承父业光宗耀祖的方爸，不可否认，在方知乔与许少央火热的爱情最终走向灭亡这件事情上，他是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的。他太了解方知乔，他知道现阶段的方知乔看起来是一棵树，其实也不过是根藤，一根看起来象棵树的藤而已，方知乔离不开方爸的支撑，所以，最终的胜利属于方爸，唐坤为自己找到了一座最稳当的靠山。有了这个靠山，他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在这场父与子的较量中，唐坤发现自己其实非常胜任忠奸人的工作，反正当方知乔的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已经不再情人反目的时候，他依旧是方知乔身边最可靠的兄弟——事实证明，只有兄弟是永远的。只要方知乔这棵树还在，他还是方知乔的兄弟，那么他的利益就仍旧能得到最好的保障，为此，他不介意永远站在方知乔的背后充当一道影子——人们在人前舞动得热闹，以为自己是真正的主角，殊不知，藏在幕后提线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主宰——唐坤是小人物，扮演着一根藤的卑微角色，可是，在这个小人物有意无意的促动下，人上人的方爸也罢，力争上游的方知乔也罢，不知不觉间都走上了他为他们设置的舞台——唐坤是小人物，可是，他却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一个懂得等待和隐忍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