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如初的悄悄》兆焜兆儿

95、未爱

　　昌辞坐在院儿里翻着昌挥工作室的图集，白色的长裙偶尔被风吹起，斑驳更加绚丽无形，倒也惬意。
　　只是怀愔看着她脸上的无神仍就心疼，虽然她不再像前些天以泪洗面，可这样下去也是颓废的趋势……她绝不能让她为了一个辛勐函陷入“自毁”的泥潭。
　　“昌儿。”
　　昌辞回头：“妈。”
　　怀愔拿着一件礼服给她：“月末是‘一航’的盛会，你舅妈前几天就提醒我了，你的衣服我选好了，去试试看。”
　　昌辞接过红色礼裙，怀愔的眼光她不用挑剔，直接就去换衣服了。
　　怀愔坐下等待她，忧愁重染眉眼，嘴里的咖啡比平日更苦了。
　　忧思之间她隐隐看见了闻瑭的车影，然后是闻瑭。
　　“怎么有空过来。”
　　闻瑭在她对面坐下。
　　“有件事得跟你说。”
　　怀愔打量着他，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
　　“说吧。”
　　“我想让昌辞回到我身边。”
　　怀愔凝视了他片刻。
　　“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不止。”
　　她想不到：“还有什么？”
　　“我不会强势给她一段新的婚姻，我想像从前那样照顾她，至于她把我当哥哥、当父亲都可以，我们的关系能到哪一步都由她做主。”
　　“像从前一样？”怀愔的心口隐隐绞痛：“你从前做什么去了，回国前你怎么回答我的！”
　　闻瑭脸色冷沉：“你可以恨我无知，我自己也恨。”
　　“我的恨是你说完这句话才有的！无情到底也就罢了，一句‘无知’就让她白白浪费了珍贵的青春跟单纯，她如果知道会比我更恨。”
　　“那就让她恨吧，她把心思转移到我身上总比在别的地方强。这段错误的感情是我一手造成的，该由我来消除。”
　　“你除得掉吗？她心里、身上都是辛勐函，你是异想天开。”
　　“你不用激我！”
　　闻瑭现在足够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嫁给辛勐函不是一天而是四年，我记得。”
　　怀愔释然叹息。
　　“男人的脑袋是不是都发育的很迟缓？”
　　闻瑭平复了心底小小的波动：“你非得让我亲口承认是吧。”
　　怀愔冷笑，心底已经有了决定。
　　“我同意了，只要她能高高兴兴的，哪怕未来的某一天我有个比自己大的女婿呢。”
　　这言辞让闻瑭很敏感，但是铁的事实他也不能狡辩。
　　“除了这件事我还给你跟昌挥带了一份心安。”
　　他拿出刚才放在一旁的资料，怀愔接过打开，欣慰的笑了。
　　“她是昌挥的女儿，昌辉的才华才是她的基因。”
　　她开心搁下资料就走开了，闻瑭知道她是迫不及待想告诉昌挥这个好消息……
　　昌辞换好衣服就出来了，东张西望都没有找到怀愔，倒是看见了闻瑭惊滞的眼光。
　　闻瑭从来没有对她的容貌刻意留恋过，可那明艳的人儿就是最美的尤物，他终于能安心用男人的目光欣赏、赞美。
　　“看看你有多漂亮。”
　　突来的惊叹让昌辞有些无措，避开了他越来越近的目光。
　　“哥。”
　　闻瑭停在她面前。
　　“最美的人也就是你了。”
　　昌辞抬起水眸：“你来看我还是妈妈？”
　　“怀愔我已经见过了，跟她说了点儿事儿，不过，主要还是为了给你这份惊喜。”
　　昌辞疑惑接过，是设计大赛的获奖名册。
　　她多日的漠然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快速翻看起文件，直到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第一栏，
　　她眼里渐慢有了光，在这个时候这是一份特别的自信，温暖悄悄注进了心底。
　　闻瑭仔细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尽管只是浅浅弯了嘴角，也足够让他搁下千斤重担，这是好的预兆。
　　“这才是你的力量，也是给你爸爸最好的礼物。”
　　昌辞真的开心，在昌挥最虚弱的时候她能把这个送给他……不过，她最该感激的还是眼前的男人。
　　“哥，谢谢你。”
　　没有他的鼓励和管束她付出不了这些努力，如果这幅《享》不是为他所作，她也不可能动那么多心思。
　　闻瑭揉揉她的脑袋：“这份功劳我认下了，可也别忘了你自己功不可没。”
　　昌辞的笑容很短暂，已经看不到了，闻瑭不舍的鼓励她。
　　“看看你多优秀啊，爸爸是设计界的第一，妈妈是生物研究领域的佼佼者，你理所当然和他们一样出色。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赢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没必要为了那百分之一太苦恼。”
　　昌辞茫然侧过身：“他不止百分之一。”
　　淡漠的更正带着执拗，闻瑭的脸色霎时暗下。
　　“他在你的生命里担不起更多责任，等你走出这些伤痛，他就是零。”
　　昌辞眼里有些错乱……转头看着闻瑭。
　　“哥，在你眼里我是多少？”
　　闻瑭知道她需要更多的肯定，全力鼓励她：“你在我心里一直跟闻璁同等重要，不过比起她，你还多了一份特别的意义。”
　　昌辞眼眸含惊，这一个眼神的变化就让闻瑭心满意足。
　　昌辞忽然后悔自己的问题，也不知道怎么就问了这样一句。
　　“我去把衣服换了……”
　　她如今的情绪都是淡淡的。
　　“去吧。”
　　闻瑭不再深度恐惧，他已经有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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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毓今天特意过来看望昌挥和怀愔，也是听说昌挥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您看，这是我妈从米兰寄来送给您的。”
　　怀愔接过那条珍贵的钻石项链。
　　“谢谢，真漂亮。”
　　她很喜欢这个钻石，的确是独一无二的珍品。
　　她把项链收好。
　　“小鸿这么忙还总是记挂我，真是太贴心了，他们都还好吧。”
　　“爸妈都很好，只是抽不开时间回国，只能让我来探望您和伯父，您不要太过忧心了，伯父和昌辞都需要您的照顾。”
　　怀愔的心累是肉眼可见的。
　　“放心，我不会倒下的。昌挥的病情我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至于昌儿……她也做好了割舍。”
　　郁毓没有说话，她的确想要了解“割舍”的意思，可那无疑是揭昌家的伤疤，她的想法怀愔早已看穿，不适合这时候多嘴。可她没料到怀愔接下来的话。
　　“昌儿的婚姻如果结束，我希望你不要操之过急。”
　　郁毓微微动容。
　　“伯母……在他们婚姻结束之后，我仍没有资格吗？”
　　她没有故作不懂，怀愔也了解了她对辛勐函的执着。
　　“我这句话只是为你考虑的建议。从前我相信你有分寸，可以后……你当然有资格，所以才多了句嘴。我是你的长辈，我也了解这个人，所以自以为他并不适合你。”
　　郁毓脸色恢复。
　　“伯母，我了解了。可是我的感情……说实话我自己也想象不到以后的状态，所以，对您做不出什么承诺。”
　　怀愔微笑：“我不需要你对我承诺，这仅仅是一句建议，你的人生理应你来把控。”
　　郁毓点头：“谢谢您的提醒，我会仔细想想的。”
　　“你没嫌我啰嗦就好，对了，我这儿也有个东西给小鸿，你稍等我一会儿。”
　　“好。”
　　怀愔离开后，郁毓心里悄悄泛起了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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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挨过幽长的黑夜，辛勐函在阳光下站了许久，让自己染上一些气力。
　　“失去昌辞让你这么痛苦吗？”
　　辛勐函微微回头。
　　“这时候你不该来这儿。”
　　郁毓平静走到他身边，同望着前方的远山。
　　“这个时候还害怕她知道？”
　　辛勐函蹙眉。
　　“也许你们不再是朋友，也不用这样落井下石。”
　　微风拂来淡淡酒气，郁毓失落的侧眸，他看起来那样无坚不摧，却在伤了心后这样失态，他真能不再爱昌辞吗……
　　来之前她对着天空祷告，就让她再自私这一回，为了有可能的未来。
　　“看来我在你心里很狼藉。”她若有所思，“不过，你在我心里也有些减分。”
　　辛勐函终于回头看了她。
　　“我还以为有了一个盲目崇拜者。”
　　郁毓心痛，但保持了自己的体面。
　　“我来这儿就不怕说出我的心思，可我的确也为昌辞可惜，她竟然也有现在……”
　　辛勐函凝眉收回目光。
　　“上一次坐在这儿我看着你，我的心思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不管什么结果，她总要亲口说出自己的感情。
　　辛勐函顺着她的话想起了那个黄昏，也记得他有一瞬把她误认成了昌辞。
　　“那时候你是她的朋友，现在我真希望不是敌人。”
　　郁毓的心思渐慢冷却。
　　“这个愿望你说出来才是笑话。”
　　辛勐函不想再纠葛多余的事情。
　　“即使你们不合也不会是我的原因。你根本不必来这一趟，哪怕没有昌辞我们也没有任何可能。我对你没有男女感情，甚至没有朋友的好感，只是算不上仇视。”
　　郁毓冷笑。
　　“我也没想到，在你心里我是这么独特的存在。”
　　辛勐函的脸色微变，但已来不及想太多，因为他看见了远处的昌辞。
　　郁毓跟着看向立在远处的薄弱人影。
　　“这一眼，也许可以帮她更快的做决定。”
　　辛勐函眼神阴厉的瞪着她，终于看清了她的计谋。再看昌辞牵着辛思站在那儿，他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郁毓的“实验”成功了，却高兴不起来，辛勐函对昌辞的焦急那么浓厚，他根本就对昌辞还是那么在乎。
　　心凉的昌辞松开辛思的手，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才没让眼泪当着二人的面落下来。她独自走到两人面前，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伤心。
　　三个人互相凝望，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昌辞猜测郁毓一定想到了那晚自己愤怒离开的模样……现在，她再没有那种底气了。
　　她用最轻的声音质问：“这么急不可耐吗？”
　　辛勐函想要解释却忽然张不开嘴……他没有把握昌辞今天回来的目的，也就没放下自尊“低声下气”，只是他没想到这次沉默对于昌辞的致命性。
　　他们已经分开了九天，她想回来见见他，却怕再次发生争吵，就去接了辛思陪自己，结果却让他看了自己的笑话。
　　“不打扰你们啦。”
　　她缓慢转过身，两人都看得出她移动的很悲痛。
　　昌辞牵着辛思进了屋，背影看着很凄苦，郁毓也没了笃定的模样，昌辞受了多大的刺激她很清楚。
　　突然的碎裂声让郁毓恐惧回眸，是愤怒的辛勐函摔了茶杯。
　　“我对你们的关系无话可说。”
　　浓重的无奈却让郁毓听出极致的愤怒。
　　“要怪，就是我们太了解彼此了。”
　　这回答令辛勐函怒不可遏，
　　“所以就能彻底伤害吗？你这是抓住她的伤口撒盐！”
　　郁毓想想这么多年以来，她们确实像辛勐函所说的那样，不停地攻击对方最脆弱的伤……
　　“我只是想看到一个真实的结果。”
　　“结果我已经说了！”
　　他双手叉腰，愤怒无从发泄。
　　“你在我眼里的确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你一直在伤害昌辞，这点我永远记得，你也别忘了！”
　　郁毓被骂的很心痛，咬牙切齿忍了下来。可这一趟她非来不可，至少是得到了这个答案。
　　“我了解了……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辛勐函毫无耐心听她没用的忏悔。
　　“一个故意犯错的人没资格道歉，如果你还有点儿廉耻心，今后就别再让我看见。”
　　郁毓的眼泪终于忍不下了，可更惨烈的哭声和碎裂声却从身后传出来。
　　辛勐函大步往家走去，却看到窗户里突然冒出黑烟……
　　两人霎时心惊，都往屋里跑去。
　　辛勐函踹开房门，家里已经被一片大火覆盖。
　　“昌辞！”
　　郁毓没有他的手脚，加上慌乱失措也不敢冲进大火里，只能站在客厅还未燃烧的地方焦急大喊。
　　“你小心点儿！”
　　辛勐函没有得到昌辞的回应，耳边只有未停止的酒瓶碎裂声，还有辛思的哭喊。
　　他顺着哭声跑去，很快就发现了坐在大火中的辛思，抱起他立刻跑下楼把他交给郁毓。
　　“快带他出去！”
　　郁毓慌乱的接过辛思：“你也要小心啊——”
　　辛勐函随着她的话音一同消失在烟雾中，郁毓抹掉眼角的泪水赶紧逃离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