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轩听雨

159、风雪依稀故途明

　　本来预计玩好几天回去的，夏夜忽然的安排让白辰不得不提前改时间回白城，不过经过那件事情，南岛却是不宜久留。
　　回到白城的第一天，夏夜就撒谎抱病不见人，白辰权当是夏夜在南岛遇到的那些事情，还没有从情绪里面走出来，多年未见的人，几乎从未提及的爱人，白辰觉得，就算是夏先生也需要一点时间。
　　不过终究还是白辰不够了解夏夜，下一次见夏夜，就是白诗通知他来云溪山，刚接电话的时候白辰还以为是安排他去和那个当年的知情人见面呢。
　　白辰进到病房的时候，这次夏夜是真的躺在病床上了，面色很是苍白，简直是吧虚弱写在了脸上，像是破旧草绳吊着的木秋千一般。按理来说，白遥是肯定会来的，可是七杀却直接说道：“您就不必等白遥先生了，先生没通知他。”
　　夏夜躺在病床上，背后垫着枕头让他稍微坐直身子。白辰看见夏夜的耳上已经有了和画像里龙程一般无二的辫子，还插着一朵似乎被冻坏了的花。白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后仔细看了看，夏夜整个人都很虚弱，嘴唇发白，鼻子却有点发红，还不时的咳嗽。
　　“先生，你上山了？”白辰有点担心的问道。
　　白诗憋了半天的气终于可以撒出来了：“大侄子，你真得好好说说这老头，非要上昆仑山去。你夏夜能呀，八十了还能过山口，上祭台。你多能呀，晕死在上边了，还不是七杀背你下来才保住你这条老命。”
　　除了程司三那档子人，也只有白诗敢这样和夏夜说话了。
　　不过夏夜倒是没有生气，这次确实是他任性了。山上的风雪很大，他几乎是站不稳身子，格外艰难的独自爬上从玄黑色石头里劈砍出的石阶，一个人走到那个有着不知多少年历史的祭台上，用着苍老的身子跳出了和当年无二无别的祭舞。
　　夏夜脸色还是很苍白，声音也很微弱，白辰往前走了好几步靠近他才听清：“白诗，你少说两句，我也就这最后一次上去的机会了。”
　　“先生就不要自己的安全开玩笑，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代你去。”白辰蹲在夏夜身边，急切的说道。夏夜有点吃力的抬了抬手，摸了摸白辰的头：“你们不是祭司，我是继承了龙先生的祭司职位，只有我去才有用。小辰，七杀记得路，他以后会教给你们的。”
　　白辰还想劝夏夜什么，但是夏夜的嘴唇微动，白辰立马靠了过去，希望可以听清楚。
　　“你得快点了，小辰，我想看到你给出的答案。”夏夜轻声的说道，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真切，那是一个老人真真切切的向看见自己看好的后辈给予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白辰有点迷茫：“先生，我需要...我需要一点时间，”白辰还没有布局完全，就连和林阳撕破脸皮都还没准备好。起码，道上的地盘在他管辖的还不算多。
　　夏夜手落回到了床上，叹了口气：“小辰，爷爷真的没多少时间了，你和小安真的得快点了。”
　　虽然夏夜一向都像是他们的爷爷一样，但夏夜从来不用这种称呼自称，就算在尹深河那都不自称爷爷。看来，夏夜是真的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
　　“不会的，先生吉人天相...”白辰刚想继续说道，夏夜轻轻抬手打断了他：“诶，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什么吉人天相，我是罪人...我如果真是吉人，也不会在这里这么久。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想要看到你的答案。众莫知司命之所为，唯见，咳...四海升平。这座城，是先生守望半生的地方，也是我守护几十年的地方。白辰，它也会困住你一生。不过，必须是你去接手。”
　　“困住”这个词是夏夜第一次在白辰面前说，往前夏夜只是说过他是月神的信徒，他是一个守夜人，为整座城争一场安然的美梦。
　　“我会去的，这座城需要我的答案，他也需要您，先生。你一定要撑住，你一定要看见这座城回到月光之下。”白辰向夏夜保证到。
　　夏夜的目光低垂，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不要回到月光下了，这场夜，该结束了。东方既白，辰辉启明。白辰，我的时代快过去了，往后，是属于你们的时代。世间哪有不死之人，哪有万世不移的时代。以后，你也会遇到这样的时候，将希冀和担忧手把手的教给继承者。”
　　夏夜的窗门没关，冷风灌了进来，夏夜的脸色更加苍白，白辰连忙起身去将窗门关上。夏夜开口自顾自的说道：“黄庚死了，你可得扛下来，不能让他们杀了你。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应该知道其中的意思。乏了，你们先出去吧，白辰，帮我备一架画船。先生当年焚船问卦问了一个甲子，也该我为你们问一卦了，呵呵，虽然我也不怎么会。”
　　白辰和白诗从夏夜的房间出来后，彼此看了一眼，白诗叹了口气：“地址我发你了，我有事先走了。”
　　白诗的脸上没有以往那个取不下来的笑容，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小叔，你要去干什么?”白辰略带好奇的问道。
　　白诗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小子，哎...世间没有不死的人，我上任第一场就是你爸妈的丧事，夏先生会是我办的最后一场葬礼。”
　　白辰的步子忽然停住了，两三秒后白辰才重新走动起来，安慰自己的说道：“夏先生有月神庇佑，定会福寿绵长。你们都不要说这些了，先生，先生会福寿绵长的。”

　　白辰的车开进来一个破旧的小区，小区的通道逼仄狭窄，墙面上还有不少漆黑的油污。孟随走在前面，白辰走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门前。那个人住在一楼，白辰敲了敲门，随后就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等了一小会后，才来开门。
　　“哦哟，我还没想到呢，真是太不巧了。”白辰脸上带着嘲笑，看了一眼孟随，“还好安排人在窗子前面堵着他，不然可就让他走了。”
　　开门的不是别人，是杨盼。
　　“谁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从卧室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嘴里还吊着一根看上去还不错的烟，不过等他看见是白辰后，连忙转身喊道，“儿子，快...”
　　“翻窗子跑”这几句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窗外站了整整齐齐的几个面色不善的人。
　　“真是没想到啊。”白辰拍了拍手说道。
　　“你认识？”孟随不耐烦的靠在墙边问道。“安安前男友。”白辰也有点不乐意的歪了歪头，介绍说到，“坐下好好谈谈吧，兴许，还能给你们一条出路。”
　　“白辰，你可不要乱来，我这段时间可是一点都没联系安可。”杨盼说道。
　　白辰完全是把自己当主人家，自然的就走到了沙发前面，直接往茶几上一坐，翘着个二郎腿，问道：“不是关于安安的，是关于我老丈人和丈母娘的，他们可惨了。”
　　孟随顺势应景的揉了揉拳头，传出咔咔作响的声音，杨盼的父亲吓得一阵胆寒，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言多必失，莫若不言。
　　白辰看他们这么能端着，便开始另外一个思路：“放心，我并没有想要弄死你们，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再来搞这些多少还是有点说不清。何况这些年杨盼你就在安安身边，林阳却没有找到安安，你还是帮了他不少的。看着这个份上我可以对于你的事情既往不咎。”
　　随后，白辰身子往前微微倾斜，看向杨盼的父亲，窗外零星的阳光撒了进来，刚好照在白辰的眼眸上，那双狐狸眼里全是狡黠和威胁：“不过话说，当年本来应该死的不是我老丈人和丈母娘，是你吧。”
　　“那是一场意外，一次车祸！我还断了一条腿的。”杨盼的父亲吼道。
　　白辰将右手抬到了耳边，孟随立马出手，直接把他压在地上跪着。“说话小声点，你自己也知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白辰轻蔑的说道。
　　随后，白辰环顾了四周，屋内的陈设比较简单，除了几个大点的花瓶基本看不出什么和一般老旧小区有太大差别的地方。窗台处有一个落在地上破了的花瓶，多半是刚刚杨盼想逃跑的时候碰到的，而一旁的其他几个花瓶却完完整整，只有窗口边缘的花瓶被碰掉了。
　　“把花拔了，花瓶敲了。”白辰吩咐道。
　　“你！”杨盼和杨盼的父亲几乎同时咬紧牙说道，他们想阻止，可是哪里可能拦得住白辰。
　　“哐”花瓶被敲碎那一下甚至传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里面赫然是一块块黄金，沿着花瓶的内腔偏底部的地方贴了半厘米厚，整个花瓶像是不倒翁一样，轻微碰撞撞不倒。白辰笑眯眯的看着那金灿灿的黄金：“技法不错，哪家工匠做的？给我推荐推荐。”
　　“我靠。”孟随一下都被惊住了。不得不说这几个花瓶底的黄金加起来估摸着得将近十公斤。“别我靠了，看看大的几个花瓶里有没有。”白辰拍了拍孟随的肩膀，吩咐道。
　　孟随连忙去看，第一个还令他格外惊讶，里面也有一块不小的黄金，可剩余几个的的确确怎么看都没有了。
　　“林叔叔还真是舍得呀，几百万说砸就砸，花了不少了吧，当时给的有没有一千万？坐几年牢，还有人把你捞出来，而且能挣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白辰不怀好意的问道。
　　这下虽然没有孟随押着，杨盼父子二人还是跪了下来。
　　“别怕，我说了，我要一个真相，告诉我就行。”白辰放柔和了语气，问道。
　　杨盼父子对视了一眼，说真话搞不好被林阳弄死，不说的话现在就会被白辰弄死，算了，说吧。
　　“当年，林阳找到我，要我在那天下午去撞一个车，事成之后就给我一千万。结果前面卡了一个车在中间...”
　　“不要说谎，就是你不想死，把我丈母娘和老丈人拉去垫背了。”
　　“对，我...我抵着他们撞了上去，对面刚好有个车追尾了，有个车那三辆车上的人全都当场遇害，我也断了一条腿。”
　　听完之后，白辰招了招手，站起身来，随后拍了拍裤子上其实并没有的灰：“走吧，事办完了。”
　　“白老板，我都告诉你了，你得保我。”杨盼的父亲惶恐的说道。
　　白辰脸上却是冷漠，语气冰凉的回答道：“你们对于我和林阳都没有价值了，没人会来管你们的。当时你和林阳签的合约应该已经不在了吧，自己去找找。如果在的话，林阳就不会不通过杨盼知道安安当时在重新起来了。”
　　说完，白辰就招呼全部人离开了，只是回去的路上，白辰坐在后座上，阳光刚好只照到他下半张脸，他薄唇微动：“安排人，把他们撞死吧，记得一模一样的方法。毕竟那是我老丈人和丈母娘，还是得给他们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