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挑灯看剑》九栩

31、叛徒究竟是谁

　　“去年就是我抽到这签，今年又是！”

　　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在展昭耳畔响了起来，他往说话的那个校尉看去，见他一脸晦气地将签子掷在地上。这人长得矮墩墩的，脸圆腰粗，像一截被砍掉枝丫的千年古树。

　　吕沛新；三十七岁；绰号望天雕；武器官刀；信阳人；皇佑三年调任进京；从六品。

　　这人履历颇丰，最初进京是进的军巡铺，因值守时与人喝酒赌钱，不仅被打了板子，还免了官职，后来几经周折这才进了校尉营。进了校尉营这人又凭着一股冲劲，连破了几件案子，连着几次升迁，刚当上班头这股劲就泄了，又开始偷着喝酒赌钱，今年新年又因打人差点连班头都保不住。

　　欧阳蝶点到即止的说他是在院街与人打架，这一笔没给他添到履历中，不然也就不用当官了。

　　喝酒，赌钱，宿妓，打人……

　　这位班头性格暴躁，生活倒格外“丰富”。

　　“哎呀，我也抽到啦！”

　　一声哀嚎跟着就响了起来，吕沛新连忙拾起地上的签子，向那人走去：“老邓，你也是骑术。”

　　“可不是么！”

　　邓恭庆；荒字班；三十岁；本地人；绰号震天吼，武器是一对流星锤。

　　展昭暗暗打量，那人比吕沛新高了半头，也更加结实，特别是一双胳膊，将他官服的两个袖子撑得满满当当，就像稍一用力他胳膊上的肌肉就会鼓出来。他眼睛不大，眼尾下垂，这时再一蹙眉，整个就愁苦了很多。

　　“那你二人就别耽搁了，马场还远，快走吧。”邓令申朝二人挥了一下手，并嘱咐别像去年一样为了早点回来，最后几十个人一起骑马，害得好几个骑术不精的，被马阵一冲就控制不住地从马上摔了下来。

　　吕沛新趁机说要他们不着急也行，但分人时得等他们回来再开始。

　　邓令申笑着答应下来。

　　“这老吕就怕吃亏。”

　　接着说话的是舒瑾，展昭倒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玉栏行院案件中也是他们班的人发现了花冲和找到了关押黄梨她们几个女子的地牢。还有状元楼一役……他领了任务在吉庆楼设伏，给他的任务只是拖住卢、韩、徐三鼠，但他却想放暗箭射杀韩彰……

　　为名？还是利？

　　真射杀了韩彰，一定会被其他四鼠记恨追杀，得不偿失，但他还是想杀了韩彰，如果状元楼一役韩彰真死在开封府的人的手中，那么不光是锦毛鼠白玉堂不肯善罢甘休，就连当时在场的卢方和徐庆都会和他们拼命。

　　舒瑾射杀韩彰的动机的确很可疑，目前展昭对这人的怀疑最多。见他一边拉着月字班班头方旭，一边招呼剩下的四个班头，与他们前后脚跨出了万浮殿高高的门槛。

　　展昭也跟着走了出来，他站在殿前，伸手遮了遮投在右脸上的阳光。

　　空地上的各个区域都忙碌了起来，除了各班头还有几个整理文书的小史，每个区域都是四个人，这四个人等会儿就会以优、良、差、劣来对应考者进行评判。

　　冯子来和符陵钊负责拳脚，在第二个区域；舒瑾和方旭负责射击，在第三个区域；天字班的严琼和宙字班的皇甫慕和负责轻功，在第四个区域；剩下的地字班彭瑞和黄字班萧天行负责兵刃，在第一个区域；走掉的吕沛新和邓令申则负责骑术，场地是在马场，就是这次考试的第五个区域。

　　负责评判的官员一一到位，他们坐在了各自负责的区域内。

　　展昭远远地看着舒瑾，见他坐在左首第二个位置，一会儿和他左边的方旭说话，一会儿又转向他右边，与坐他右手边的两个小史闲聊，整个空地就数他最为活络。

　　舒瑾，字子岚；三十六岁；绰号鬼狼；武器长刀；钱塘县人。

　　据他的履历记载，他是十年前，也就是在庆历年间从钱塘举家搬到了开封，八年前考进校尉营的，评判为五项全优。刚考进来的几年只跟着破了一些小案子，这几年才逐渐接手了一些大案。与他同期考进来的还有天字班的严琼以及地字班的彭瑞，这三人私交甚好。

　　“哟，来了，要开始了。”邓令申跨出了门槛，站到展昭身旁。

　　经他的话一引，展昭又朝门楼望去，见几个文书官引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这时，欧阳蝶、朱春和好一些官员也纷纷走了出来，欧阳蝶站到展昭的另一边，遥望门楼方向：“今年因有南侠坐震，报考人数是历年之最呀。”

　　邓令申接道：“希望能寻到一些好苗子，好好栽培，壮大我们东西校场。”他的话道出在场之人的心声，纷纷点头应和。

　　不一会儿，这队人就来到了殿前，高高的台阶下乌央央的站满了人。

　　文书官向上回道：“回邓大人，报考者二百九十三人，实到二百九十一人。”

　　邓令申说他知道了，并吩咐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小校封闭考场，过时者一律不准进入。

　　台阶上下一时沉寂，报时博士（掌管计时的官员）紧盯着水漏，巳时一到就抬手示意，紧跟着报时人敲响铜锣，大声唱喝：“时——辰——到！”

　　邓令申立即当着众官员和众考生的面启开卷轴上封条，将最外面的那张书写了考场规则的绢帛递给了文书官，文书官当众宣读。后面又说到每人会领一张考卷，这张考卷是要封存档案的，考卷不能损毁，不能涂改，一经发现即刻作废。考卷上除了各人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还会记录五项考核情况，以优、良、差、劣进行评核，五项中只要过半数为优或良，并没有一项为劣就可过初考，五项中不规定先考哪一项，但必须全部参加考核。

　　文书官最后又说了马场所在，并说考完就交卷，不得在考场逗留。

　　一宣布考试开始，一众考生即刻分散开来，各自抢着排队，甚至有先奔向马场的。

　　邓令申见各方有序进行着，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又招呼展昭、欧阳蝶和朱春等官员进殿休息，他说他让人在殿内清了一地儿出来，等他忙完再来陪各位同僚品饮新茶。

　　他话刚说完，就被下属请走了。

　　欧阳蝶莞尔一笑，“邓大人今天恐怕是闲不下来了，嘚，我们还是自己顾着自己吧。”

　　展昭微笑不语，与二人相携走到万浮殿的一个角落上。这里被屏风隔开了一个独立的区域，既清静又视野开阔，能很好的看见考场的情况。三人刚坐下就看到两个公人从庖厨方向推了一辆板车过来，板车上放了两个大木桶，桶里是提前熬好的消暑汤药。

　　欧阳蝶让人盛上来几碗，说尝尝熬得怎么样。

　　展昭端起碗，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扑面而来，他不自觉的皱了一下鼻子，忍着药味，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他心中一震，与欧阳蝶和朱春对望一眼，赶紧放下碗，奔向考场。

　　第二区域，考拳脚的地方此刻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一考生看到几个方向都有官员奔了过来，南侠展昭也过来了，他朝人群喊了一声“展大侠来了”，围在一起的人立即自发地让了一条道路出来。

　　展昭和邓令申等官员很顺利地走了进去，见人群的中间站着一个二十六、七岁，黑黑壮壮，一脸煞气的汉子。在这汉子面前一块巨石已断成了两半，刚刚的巨响就是巨石轰然断裂的声音。

　　展昭弯腰向前，看了看巨石的断裂面，在断裂的最中间也是碎裂得最厉害的地方，很显然是一股强大且快速的力猛然击在了此处，使得巨石分崩瓦解。“是你打断的。”他看着那个黑黑壮壮的汉子问。

　　汉子端正身姿，向他抱拳回道：“是。”

　　他一承认，周围的官员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叹和佩服的声音此起彼伏。冯子来这时从桌后走了过来，站到展昭身旁，向他竖起一根手指，悄声道：“一拳。”

　　才一拳就震碎巨石，这人的力只怕已超千斤！

　　展昭想到打擂台的话，这里的考生恐怕没人能受他一拳，略一沉吟就对邓令申说：“邓大人，他拳重，别让他打擂台了，让他今天把其他四项考了，十二日下午直接考文试吧。”

　　邓令申显然被这断裂的巨石给震住了，他主挂校尉考试已有七年，这还是七年来第一个能一拳就将巨石击碎的，连连向展昭应和。跟着又叫来一小吏，让那个小吏全程跟着这个考生……他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这人的名字，接过递来的考生记分考卷，往上面一瞅，“苏荃。”

　　他对小吏道：“你跟着他，他今天考完直接给他开条子。”他又将考卷还给苏荃，笑着对他道：“你不用参加复考了，今天过了就直接考文试。”

　　苏荃惊喜交加，一战扬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令人开心振奋的了，连连向他和展昭道谢。

　　在场官员也感到十分欣慰，开封府能招到武功高强人士，增强实力，上能完成朝廷派出的任务，下能保卫百姓安危，对所有人来说都无疑是件好事。

　　“好好考。”展昭笑着鼓励了他一句。

　　苏荃闻言更是惊喜，长揖到地，恭敬道：“是！展大侠！”

　　一旁的欧阳蝶连忙出声提醒，“以后在官场上要称呼展大人。”

　　“是。”苏荃又向他道谢。

　　“过了！”

　　“这就过了！”

　　“运气太好了吧！”

　　周围考生艳羡不已，但又意味着校尉名额又少了一个，气氛也更加紧张了。

　　班头们却是心潮澎湃，都想将这大汉编到自己的班里。

　　冯子来自见了这大汉就久久不能平静，眼珠一转，悄悄靠近欧阳蝶，压低声音对他说：“欧阳大人，这人也得留给下官呀，你知道的，宇字班才几个人，本就比其他班差了一大截，得进几个有本事的，苏荃得进我们宇字班。欧阳大人，我们就说好了。”

　　欧阳蝶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头才朝他的方向偏了偏，同样也压低了声音，“本官呀……不管校尉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