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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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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强烈的冲击感和失重感让沈辞盈头晕目眩。
冰冷的海水裹挟着寒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腿脚到腰腹的衣服瞬间被浸透,海水正快速漫过胸膛。
他费力地敲着关得严丝合缝的车窗,巨大的水压让他喘不过气。
涌入鼻腔的海水倒流进口腔,苦咸得让人发抖。
他迫切地想张开嘴呼吸新鲜的空气,却依旧像被扼住喉咙一般无法呼吸……
“咕噜咕噜——”
海水灌进嘴里,瞬间封堵住他的气管。
我快要窒息了……
“啤酒饮料矿泉水——,香烟瓜子火腿肠……有没有需要的,来把腿收收……”
“来前面的让一让啊!”
女列车员推着小推车冲正前方半蹲在车厢中间的女孩喊。
女孩没有抬头,神情紧张地摇晃着一位年轻男乘客。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年轻乘客眼皮颤抖,嘴唇微微发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看起来十分痛苦。
“来,让我看看怎么了?”
列车员发现了异常。
从狭窄的推车侧面艰难地挤过,半跪在沈辞盈面前。
周围的熟睡的乘客听到动静,睁开朦胧的睡眼,探头探脑地投来好奇的目光。
“咳——咳咳咳——”
沈辞盈胸膛剧烈起伏,抿着嘴唇重重咳嗽了几下。
接着像从梦魇刚刚逃脱一般,惊魂未定地睁开了眼。
“呼——呼——”
沈辞盈眼神涣散,捂着胸口不断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看到周围环境后慢慢镇定下来。
“这位乘客,需要帮您找医护人员吗?您有哪里不舒服……”
列车员忙不迭地问道。
“怎么了?夏禾。”
列车员身后站着一个年龄不大的高个子男孩。
眉宇之间略带匪气,神色冷淡地冲半蹲着的短发女孩问道。
“是不是有心脏病?”
说话人身形高挑矫健,灰色的卫衣和运动裤衬托出完美的身材比例,双腿笔直修长,脚下穿一双纯白色的运动鞋,显得整个人又干净又清爽。
沈辞盈呼吸不匀,虚脱地微微睁着眼。
看着周围慢慢聚集起来的人,轻轻摆了摆手。
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道:“我没事,谢谢。”
列车员反复确认了几遍,围观的人才渐渐地散开,继续入眠。
短发女孩也跟着刚才说话的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哥,那个人吓死我了!”夏禾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就像快断气儿的一样。”
“可能是不舒服吧。”夏川捏了捏眉心,往座椅背上靠了靠,漫不经心地道。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要是走丢……”
“我怎么就走丢了?”夏禾略微生气地打断了他,“你不过比我大一岁,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能不能别每天教育我。”
说完就低下头用两侧的短发遮住了双颊,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夏川轻轻叹了口气,喝了口饮料,没再搭话。
绿皮火车在夜幕中轰鸣向前,车厢里弥漫着泡面的味道,四周时不时传来乘客的鼾声。
明亮的灯光盖不住车厢里满满的困倦。
沈辞盈起身,踮起脚尖越过车厢过道中摆放的蛇皮袋。
小心地从一个坐着军绿色折叠凳熟睡着的中年男人身后钻了过去。
进了车厢后节的卫生间,反手把门锁上。
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发了会儿呆。
然后伸手拧开水龙头,胡乱地把冷水拍打在自己脸上,长舒了口气。
又是这个梦。
这么多年他无数次从夜里醒来。
每一次都像是重新经历了十年前他最害怕的那一天。
“嗡——”
沈辞盈从裤兜里拿出震动着的手机,点开新消息。
张秋生:小沈,你想好了真的要回去吗?
沈辞盈甩了甩手,想了一下,指尖轻点屏幕打了一串字,点了发送。
沈辞盈:舅舅,这十年来谢谢你,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挂念了。
片刻后,屏幕弹出两条消息。
张秋生:见外了小沈。
张秋生:好好生活吧。
沈辞盈摁灭屏幕,轻手轻脚回了位子。
他舅舅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十年来张秋生悉心照料,未曾对他有些许不薄,有时候甚至会刻意偏心于沈辞盈,惹得舅妈和舅舅的两个孩子时常悄悄抱怨。
这些他心里都清楚。
如今自己也该上高中了,再亲的亲戚,沈辞盈也终归是个外人。
舅舅不好意思明说,但他要懂得审时度势。
何况他一个人也不愁吃喝,他母亲张秋燕留给他的钱也足以让他填饱肚子。
沈辞盈从行李架的黑色背包中拿出一瓶矿泉水。
拧开灌了一口,冰凉的水把他的最后的困意驱散。
他歪着头靠在车窗上。
缓缓掠过的树影和喷薄欲出的黎明,远处是若隐若现的一片海,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
“来,醒一醒了啊,各位……”列车员拿着喇叭走过车厢过道,轻轻推了几下熟睡的乘客。
“台阜、台阜到了啊,台阜下车的乘客醒醒啊……”
晨光照进车厢,困意渐渐消散。
到站的乘客们窸窸窣窣地开始拿行李下车。
沈辞盈从行李架上把自己的背包拿下来背好。
在拿自己的小行李箱之前,又顺手帮了帮旁边个子不高的一位女士。
“谢谢帅哥。”女士有礼貌的笑了笑,尾音上挑,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下车的人群一下子涌到车厢尽头,整个过道都被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占据着,半天才艰难地挪动一步。
沈辞盈在队伍的最后,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初秋的风很凉爽,吹在脸上柔柔和和,不像冬天那么凛冽,也不像夏天那么燥热。
沈辞盈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海水的淡淡咸味,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他把自己的二十寸黑色行李箱拉杆拉起来,跟着人群往出站口走去。
本来搬家的行李应该是很多的,但他都打包快递过来了,带着那么多东西上火车不太方便。
突然,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沈辞盈!”
“等一下!沈辞盈!”
……
在这儿谁会认识我?
沈辞盈循着声音往后看,看到了挥着手狂奔的短发女孩。
是刚才晃他的那个女孩。
“你等一下!”夏禾气喘吁吁地弯着腰扶着膝盖,“你钱包、掉了,呼,累死我了,给你。”
沈辞盈一征,立马从她手里夺过黑色钱包,翻开看了一眼。
钱包是老式的,鳄鱼logo已经掉了半条尾巴,外层的皮还有一些脱落,年代很久远。
“谢谢你,这个钱包对我很重要。”沈辞盈松了一口气,拿出了手机,“这样吧,我转你一杯奶茶钱吧?”
夏禾明显没有想到对面竟然这么客气,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连连拒绝。
两人推拒半天,从后面跑来一个穿灰色运动服的男生。
肩上背着两个大包,脖子上还挎着个斜挎包,拉着两个超大号的行李箱。
“你能不能跑慢点?!”夏川眉头紧皱不耐烦地问。
夏禾没理他,继续笑嘻嘻地看着沈辞盈:“又不是什么大事,捡到钱包归还失主是义务和责任的。”
沈辞盈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和夏禾保持了半米的距离。
“好吧,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沈辞盈看对方执意不接受,也就此作罢。
他顿了顿问道:“这是……你男朋友?”
“啥?啊不不不不——”夏禾连忙矢口否认,“他是我哥,我叫夏禾,他叫夏川。”
沈辞盈觉得这俩人差别挺大,一个身材魁梧冷漠严肃,一个小鸟依人活泼可爱,性格外貌都不太像,有点惊讶。
夏川悄悄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
“啧。”夏禾不满地白了她一眼,转回头来又是笑嘻嘻的对着沈辞盈,“那走吧咱们。”
一个活蹦乱跳的可爱少女和一个有点削瘦的秀气少年在前面边聊天边走,后面跟着一个拎着大包小包愤愤不平的助理。
三人一齐走出了火车站。
“你刚才哪不舒服?你是家在台阜吗?在哪住啊?你今年多大了?你一个人吗?……”
夏禾分外热情地询问着沈辞盈。
沈辞盈没回答,拖着行李,局促地笑了笑。
“哎哎,你行了啊。”夏川冷冷地说,“没看见人家不想理你吗?”
“闭嘴吧您嘞!”夏禾回头做了个鬼脸,拍了拍夏川的肩膀,“乖乖拿你的行李就行了。”
“嘁,你自己怎么不拿……”
沈辞盈打断了正打闹的俩人,礼貌地笑了笑,“今天谢谢啦,那我就先走了。”
一辆出租车恰巧驶过,沈辞盈抬手拦下,利落地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关上车门。
降下车窗淡然一笑:“那我们有缘再见。”
随后出租车驶出火车站,汇入马路的车流。
“都怪你——”夏禾撅着嘴跺着脚,语气里充满了埋怨。
“又怪我什么,祖宗?”夏川欲哭无泪。
“多帅啊。”夏禾撇起嘴看着出租车离开的方向,露出遗憾的目光,“唉,差一点就要到联系方式了。”
“……”
夏川没理他,拖着一大堆行李往前走了。
“嘁,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