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我在想什么》岚曛

18、独自吃点心的时光

　　我想最近我有一些春天躁郁症。
　　表面上看上去若无其事，内心实则已经乱糟糟的，就像纠缠在一起的数据线，既无法暴力地扯开，也无甚么耐心一点点解开。

　　至于让我心情不好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新小说的码字相当缓慢，或许是要预备着五一的订婚仪式，这让我非常烦闷。
　　或许是减重进入到了平台期，也或许是因为今年的春天即将结束了，虽没有了疫情防控可以自由出入，却因今春的几场沙尘暴，导致错过了最佳的赏花季节。等到再去的时候，却只能看到花瓣凋零，不免心中生出几分感怀伤春的悲凉之感。

　　更深刻的原因，是因为婚姻的临近，越来越让我感受到小镇出身的女性悲哀。

　　我的婚姻，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买卖。
　　所谓的彩礼，不过是剥夺了女性的继承权，以女性能够生育的身体为筹码，将我从父亲手中移交到丈夫手中的一场交易。

　　我内心厌恶极了，却碍于各种社会规范，不得不迁就着各方利益，举行这各种各样的仪式。

　　我最终妥协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太懦弱了。

　　近来在网上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说父母的爱，是冬日里一件湿冷的破棉袄，脱不掉，又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我深有体会。

　　十五岁的我，十八岁的我，还会想要去反抗，想要平等地从父母那里获得同样的爱，得到却是一巴掌。

　　当我质疑我的妈妈她并不爱我的时候，她甩手就给我了一巴掌。
　　彼时的我扬起红肿的面颊，只在母亲的面容上，看到了是一种被说穿心事的愤怒。

　　我也曾希冀过，他们或许能够我多一点的爱。
　　这种希冀，就如一只终将燃烧殆尽的蜡烛，与年岁愈增地黯淡，最终悄无声息的熄灭。
　　直到我独自漂泊在北京，养了两只猫咪，在它们身上倾注了母爱，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他们真的并不爱你。

　　花费了将近三十的时间，终于认清了这一点。
　　我的心已经被久经磨砺，已经不觉得有多痛了，只能麻木地说一声，“哦，这样啊。”

　　我很爱我的先生，但是即便是和他的婚姻，也让我感到恐惧。
　　他每次都会安慰我，以后我们就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了，就会远离你的原生家庭了。

　　说真的，对这一句话，我并没有感到有多开心。
　　“家庭”这个字眼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结婚了，就意味着女性真的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了吗？
　　就像许多女性拼命地想要儿子，不就是自以为生了儿子就能得到这个男权社会的认可，自以为成为其中一员了吗？

　　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就像是孩子用玩具在沙滩上对垒起来城堡，一个浪潮，就会让其消失地毫无踪迹。

　　幸运的是，近些年来像我一样的女性越来越觉醒了，她们勇于在网上发声，揭开原本掩盖在亲情下温情面纱，暴露出的是血肉模糊的、至亲之间的利益算计。

　　我当初想要辞职写小说，也是源于一部分女性意识的觉醒。
　　我要以自己“小镇女”出身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记录着这个世界。
　　我想，这世上一定还有许多和我一样，不断挣扎、不断沉沦的女子们。
　　她们或许和我一样面临无数的疑问，却无人可以解答。
　　她们或许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的归属究竟是在哪里。

　　我不能说自己会给出答案，只是尽微薄之力提供另外一种视角，或是一种“你并不孤单”的安慰。

　　近来，读了很多书，看了很多其他女性的经历，也逐渐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即便是从小备受宠爱独生女，依旧会面临着时时刻刻要符合父母自以为幸福人生的规训，她们的反抗，更加困难，也承受着更多源自亲情的压力。
　　即便是独生女，也会被那个从未出生的弟弟所打败。
　　即便是富裕家庭的女孩，也没有享有同家中儿子一样的继承权。
　　诸如此类，烦不胜举。

　　……
　　年近三十，我对父母也有新的理解。
　　在他们心中，养儿防老、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就是和人活着就是要吃饭一样的观念存在。
　　但说到底，他们也是被这个社会规训的服从者，你不可能去让他们去了解自己认知以外的事情。

　　社会在进步，他们的观念已经被淘汰了，几十年的我，也是如此。

　　因为想通了这一点，心中对父母突然有了悲悯之心。
　　想要在那样一个人情社会中生存，唯一的方式便是与之同化。
　　如果这样想，自己心中的负担也会稍稍为之一轻。

　　既如此，那就从我这一代开始改变吧，正如千鹤子老师所说的“一人一杀”。
　　以后我的子女，无论男女，都会均等地获得我的遗产。
　　对于他们所钟爱的人、事业，都给予支持，而不是从我自己的立场上评判。
　　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与其浪费在其他人的认同上，不如真正追求自我精神的独立和认同。

　　最后还想说一说“女性的归属感”。
　　网上都说，大城市是小镇女性的避难所。但我从小城市逃到大城市，却依旧没有归属感。
　　即便是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伴侣，我也时时刻刻感到一种“随时都要逃离、随时都要结束”的恐慌。

　　我总是会幻想着独自一个人的场景。
　　吃饭、睡觉、工作……
　　孤独而又安稳的一个人生活。

　　只有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才会真正感觉到归属感，
　　就像是一个蜗牛，只有缩在自己背上的壳子里，那里才是属于自己真正的家。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起床沐浴后，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气味。
　　煮一壶咖啡，或是泡一壶红茶。
　　拿出自己刚买的点心，或是新鲜出炉的面包
　　抹上黄油，或是果酱
　　独自享受着一个人的点心时光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个画面中，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
　　我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能够实现这个梦想，享受着独自吃点心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