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忆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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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个房间。
昏睡后多久了？
转动下眼睛，深深呼吸，将手缓缓举至眼前。
这么小的手，是我的吗？
床边没有人的气息，应可起身活络身体一会儿，否则再假躺下去真会变成一具活尸了。
桌上有一碗药。
好似先前青衫女子送来的。
该喝吗？
近身前看，药汁墨黑刺鼻，绝不讨喜。
可想起昏迷前入耳之语，暗叹一声，端起药碗一仰而尽。
〝我好欢喜你回来了。〞单纯的关怀言语，可颤抖的手与声音却出卖她真实的心情。
是母对子的依恋吗？
不………………
看看自己这身，华衣锦缎、绸绢玉褂，严然是个翩翩小公子。
熟不知…………是个欺瞒世人的虚假公子。
想来故事应当不少才是。
就算不深去追究，事实也会慢慢浮现于眼。
现今唯一可知的是，外头那些人绝不会伤害这副身体。
走至方木长桌前，随意拿起一物把玩。
扇形设计？……………如果再将这个地方做个缺口的话……………顺手拾来一旁的工具切削起来。
喀嚓一声，一只柏木色□□完成。
如此一来，便可像填充子弹般快速连发箭矢。
放进几支无头木箭试练，一支支射出皆准确无误击中所属目标。
满意地勾起嘴角。
继续侵探他人隐私。
这本……………黄色书皮？怎会被压在桌角墙沿？
莫非古人也好私藏黄色书刊一事？
兴趣之下，翻开内页玩味。
却见内物，骤然全身冷汗，脑袋再次像似要爆裂地难受。
大喘着气，砰咚倒地，手里紧抓着书本一页。
意识又渐地远离，合眼前似见着闻声奔来之人，呓语着：「雪…………姨…………」
「前往卢先生处之事可得缓缓了。」沈晴雪爱怜轻抚沾湿汗水的发丝，床上人儿已无先前痛苦之色，可却是浑身湿答。
洛璇站于沈晴雪身后将手绕过其颈项，极其暧昧的姿势拥着这璧玉般的女子，目光凝在那玉手停留的脸庞上。
「雪儿，我知妳心中所忧，我何尝不是？」
沈晴雪心中所思亦是自己所想，奇儿能留在身边一天是一天，对于奇儿，两人早已超过当初臣对主之情感，这些年来，不知不觉将洛奇视为己出，关怀备至、无所不疼，恨不得将这世界最好之物都送来他面前，又怎能一时半刻说分离即分离？
洛璇发现沈晴雪抿着嘴不发一语，便是知了她执拗的性格又起，软语道：「逸儿、水儿会贴身保护，莫忧了。」
沈晴雪瞪了她一眼道：「妳这人就是过份，接下来妳是不是想说既然我挂心的话不如一同前往这等浑话。」
知我者莫若雪儿。
「妳也知，北方寒冷，奇儿身子又薄，若不有人汤药随侍，怕是风寒袭身，落下病根。」
晓之以理、动以大义，洛璇笃定沈晴雪护幼，决不可能放任奇儿在自己无法眼视之地担心受苦。
母之大爱，莫过于此。
沈晴雪指尖划过洛璇一双柔毅的眉，叹声，「难道不知我亦心系于妳。路遥百里，匪逆当道，我又何以舒心远离……………」
洛璇拉下沈晴雪在脸上到处游移的手，搁在唇边吻上：「我知………我一直都知………但莫忘了主子的吩咐。」
沈晴雪又叹一声，她当然一直谨记主子命令，却免不了多心细想这人为保护自己不知又会做出啥傻事。上回之事，沈晴雪仍心有余悸，这回不由分说，非要洛璇做出交待不可。
「妳意既已决，可曾想过奇儿意见？」
「想来奇儿应不会有多大异语。」
自小而大，无论洛璇给予洛奇任何课业、难题他皆是默不作应并欢心接受，现下又是前往心中悬念已久的兵家大儒之处，洛璇自是认为洛奇会满心向往。
两人对话之时，听得洛奇嚅喃出声，垂闭的眼睫似有分开之势。
「奇儿醒了，妳这就问罢。」撤去敷在洛奇额上湿巾，沈晴雪看了一眼桌上空荡药碗，浅薄一笑，退出房门取药去了。
再次悠悠转醒，脑内挤进许多曾未有过的记忆，一霎间，洛奇明白了一切。
她内心冷笑，上天又将玩弄自己一次。
接下来该如何？
这个时间，羽儿就算活着也已是嫁作人妇，成了年逾九十的老妪吧。
不过………羽儿必不会这么做。
那是宁可一死也要明志的奇女子啊………………
但这一世，她在吗？…………就算她在………又能如何…………
「奇儿？」洛璇见洛奇醒来竟是呆滞，亦不作声，生怕是脑内血块引起什么合发症，忍不住出声喊道。
好不容易奇儿的眼对焦于自己脸上，可眼底却殊于往常，冰冷淡漠，彷佛看透人间生死般毫无执念。
「璇姨，怎么了？奇儿又给您添麻烦了？」一样的声音，却无先前同般调皮青涩，和礼温文的语气让洛璇心底浮现不少疑惑。
「就算你再增添的是天大的麻烦，璇姨亦会为你担下，莫要己身心伤。」待洛奇回过神来已被拥入一个坚强的怀抱中，不同雪姨的温柔秀婉，璇姨给人的是坚定超然，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她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好久没有这般感觉。
可以全无顾忌信任一个人，依赖着一个人。
这便是洛奇的雪姨、璇姨。
累积一世的泪水，就在这一刻倾泄而出。
从今开始，自己的名字就叫做洛奇，不再是陆修。
她不再为过去的事负责，她只要做自己便可。
「我们奇儿成了这般爱哭小子？」洛璇顺着洛奇的背脊抚下，轻声哄道。
回应洛璇的是渐息的哭泣声。
一刻后，洛奇漫不好意思地从洛璇怀中离开，拾起袖子胡乱擦起满是泪水鼻涕的脸。
「既要满十二了，还这般不懂得照顾自己。」洛璇取来搁在木桶旁的绸巾，沾湿些水细心擦拭着被方才洛奇虐待的脸庞。
何曾被人如此贴心待过？
洛奇当下宽了情，心道，罢了，若天要再自己活过一次，便让我颠覆这个朝代吧。
放开思绪，洛奇由衷笑道：「这不有璇姨帮奇儿嘛。」
洛璇用着湿巾轻点洛奇小巧挺立的鼻头，「何时学得像你雪姨般甜言蜜语。」
洛奇只是嘿嘿两声，便赖在洛璇怀里不肯起来。
「璇姨……………」隔着衣料的声音有些闷，洛奇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我们家奇儿怎变得这般撒娇。」洛璇虽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便趁此时问了吧。
「奇儿想到卢植先生处学习兵道吗？」
洛奇倏然抬起头，不可置信般望着洛璇。
卢植！那个兵法大家！
曾经大破黄巾军的一方将领！
能见上一面已是不易，今日却是随意可入其门下习道，难怪洛奇的反应之大。
她们究竟是何人？洛奇又是什么身份？
此时的洛奇已不是那懵懂小孩，那夜沈晴雪与黑衣人的对话都已被洛奇听得，只是当下洛奇以护沈晴雪为优先，便失了询问时机。
但现在自己记忆回归，断然不能成为蒙昧无知之人，起码也要知道来杀自己的人是何方人物。
「奇儿？」洛璇觉得奇怪，怎奇儿对自己的话只有这等反应，她期望已久的欢喜样子都没瞧见？
难得她可是甘冒被雪儿生气的份头上将奇儿的心愿实现呢。
「璇姨，奇儿愿意，可………璇姨可否告知奇儿，奇儿的生父生母呢？」
该来的还是会来……………
原是以为奇儿对这事全无心意…………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洛璇正了脸色，沉声道：「奇儿当真想知？」
洛奇用力点了头。
「那好，璇姨也不瞒你………………这是十二年前往事，你亲生父母便是当时的汉恒帝刘志与采人田圣。」洛璇娓娓道来当年发生的一切。
那一天，所有的事情宛如被安排好般，进展快速到令人措手不及。
皇太后一道懿旨下命采人田圣侍陵，余下宫女太监全部一起陪同。
懿旨之后不到二个时辰禁军便前来提人，慌乱间田圣将还在襁褓中的孩儿交给追随多年的生死密友。
〝璇、晴雪，我求妳们了！〞田圣托着婴孩，急欲跪下。
〝圣妹，不！要走一起走！我等二人万不能眼睁睁看妳落入死地。〞洛璇抽出腰际软剑，〝大不了与那废物禁军拼一生死，就不信我堂堂玄行第一高手还无法将你们一大一小安然送出皇宫。〞
〝不，璇，若违此令，诛罪连及九族，我不能成田氏一族罪人，我只望妳们能将我的孩儿救出。往后让他……………让她………夺回她应得的……………〞说及此，田圣已是声泪俱下。
〝我二人必以命奉行主子之托。〞沈晴雪红着眼，接过田圣手中婴孩，那孩儿正安稳沉睡在梦中，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
〝晴雪，妳先走，我留下断后。〞不待沈晴雪多想，洛璇便轻功一提隐身而去。
待沈晴雪近了皇宫大门时，内宫忽然传出抓刺客、护驾等声，使得隐身密处的禁卫全都现出前往内廷，幸好沈晴雪这时早已躲入一处假山避过。
再次见到洛璇，已是三日后之事。
一个全身褛裂的小孩儿敲着小院侧门，待沈晴雪开门后，小孩儿不发一语，只交予一物便拉着其袖口似要随与前去。
沈晴雪一看，是前些日子自己送予洛璇的方巾，上方隐似沾有血迹，心神一震，抱起前来报信的孩儿展起轻功前往。
抵达破烂草房时已是暮晚，沈晴雪咬牙撑着急欲奔出的泪水将刺入洛璇身上的长枪震断，小心翼翼割肉取出枪头，细细缝合切口。
后来洛璇苏醒后始知，当日洛璇已料到皇宫大门必有重兵潜守，为了让沈晴雪能顺利带走小主子，又想一阻田圣侍陵之事，便私下主意刺杀皇太后。
本欲得手之时，却不知从何而出的一名武将朝洛璇掷出长枪，有如施放暗器般敏速锐利，应声入骨的是撕心绞痛，最后只得暗哼一声，潜逃而去，却不知未到小院便昏倒于荒野。
洛璇醒来后一双琥珀色眼瞳直望着沈晴雪，口开第一句话，〝雪儿，我想妳了，还有，我爱妳。〞
那句话，足足让沈晴雪哭了半个时辰，边哭边数落着洛璇的不是，舍得下让自己担心而孤身入那危境、有勇无谋、盲目行事………等等。
最后，是洛璇硬撑起无力的身躯，以唇上一吻停止了沈晴雪的爆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忆前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