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邶邺

5、他不懂5

　　顾尔雅一整个中午都没有回来。
　　而当她回来之后，“童漾褚鹤六班门口当众分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
　　“……”顾尔雅听完身边女生绘声绘色的描述的时候脑内一片省略号海。
　　特别是听到“褚鹤正欲离开，童漾红着眼睛颤抖着手抓住褚鹤的衣摆，哽咽着声，杏眼里满是倔强。她抽泣了一下，仿若入冬的野兔看到自己仅存的最后一枚果子一般看向了褚鹤，绝望地说：‘给我个答案。’”时。
　　丽塔·斯基特都没你们会编！
　　抬头刚好看到童漾从厕所洗完手进来，顾尔雅迎上去，神色复杂。
　　“你们分手了？”顾尔雅问。
　　“谁分手了？”童漾眨眨眼睛。
　　顾尔雅松口气，坐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和褚鹤已经被年级里的人写出了一部十万字的青春疼痛小说？”
　　“我？褚鹤？？”童漾瞪大眼，“距离愚人节还有半年呢！搞什么东西啊？？”
　　“你中午去六班了？”
　　“昂。”
　　“你去六班干什么？”
　　“告白啊。”
　　“对嘛，不就是去告个白怎么传成分手的……”顾尔雅忽然顿住了，一敲桌子起身抓着童漾，“告白？？告什么白？？”
　　童漾无辜地眨眨眼：“我喜欢上了褚鹤，就去和他告白。有毛病吗？”
　　顾尔雅木着脸：“没有。”
　　“对嘛，没毛病！”
　　个鬼啊……
　　顾尔雅一下被抽了力气一样瘫在座位上。
　　她捂着脸欲哭无泪。
　　童漾则一脸无所谓地坐了下来，笑着问：“你的重新测验怎么样？”
　　顾尔雅把脸埋在手掌，没好气地说：“这不重要。”
　　“那什么比较重要？”
　　“我们家猪被白菜拱了。”
　　“……”
　　“喜欢就喜欢了，告白干什么……”顾尔雅也是醉了。
　　童漾一怔，垂下了眼睑。
　　“我不太懂喜欢应该怎样去表达。有人说要把喜欢掩在心里，然后默默付出；有人说要把喜欢大声讲出来，然后努力追求；也有人说要把喜欢尽数倾诉，然后一切随缘。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追随他的脚步。我告诉褚鹤我喜欢他，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说喜欢成绩好的。我问他年级第四够不够好，他说，够，也不够。我知道，他是说，我的成绩够好，但还不够他喜欢。我就想，我再优秀一点是不是就可以了？我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是不是就可以了？所以我又问他，他想考哪个高中，他说清韵公学，我就准备拿清韵公学当目标。”童漾抬起头看着头顶的中央空调，叹了口气，“我只是把我想做的事去完成了，我没什么好难过好后悔的。”
　　顾尔雅也有些被她身上的认真感染了：“这么喜欢？”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童漾没有直接回答，“是一个姓李的人说的，年轻时别遇到太惊艳的人，误终身。”
　　顾尔雅没说话。
　　“有些时候感情就是莫名奇妙的，又莫名，又奇妙。你根本不知道原来就这样一个瞬间，他的一个抬眸就可以让你喜欢上他。”
　　*
　　二零一八年二月末，魔都实验中学初三学生开学。
　　“哎知道吗，顾温文、顾尔雅、章晏和童漾被清韵公学提前录取了！”
　　“我去，这四个……要命了。”
　　“他们四个现在已经不在学校了，清韵公学高一I（informal非正式）班，里面是全魔都的精英，2018级高一A班的强力候选人。”
　　褚鹤走在路上，听到旁边女生的议论，恍惚着想起了去年十一月末，童漾问他想上哪个高中的样子。
　　“你想上哪个高中？”
　　“清韵公学。”
　　“等着啊。”
　　她做到了。
　　这个样子真是……没办法让人讨厌起来啊。
　　对感情拼尽全力，同时不忘将自己变得更优秀。对爱有要求，有期待。要求他知道，清楚，明白她的心意；期待他能够又所回应，然后拼尽全力完成期待。
　　极度理智的喜欢。
　　褚鹤浅浅叹了口气。
　　她没有不好的，只是他不喜欢而已。
　　回家后，褚鹤洗完澡习惯性练琴，手机在调静音的前一秒跳出来一条信息。他点了进去。
　　童漾：现在是不是该我等了？
　　去年加上好友之后没说过一句话的界面突兀地跳出来。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只有这一条消息。
　　褚鹤怔了一下，双手开始打字。
　　褚鹤：我想过了，我不喜欢你。
　　几公里外的童漾拿着手机，眼圈蓦地红了。
　　童漾：喜不喜欢是你的事，等不等是我的事。
　　褚鹤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输入栏里的句子删删改改好几回，最后只有一个字。
　　褚鹤：好。
　　童漾拿被子盖住头。
　　半年前她喜欢上他的第一天，她也是这样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历史终是相似，命运终是轮回。
　　*
　　童漾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褚鹤就是喜欢锦荧惑呢？
　　锦荧惑长得也没有她标致，成绩也没有她好，怎么就能被褚鹤喜欢呢？
　　“人家会撒娇啊。”顾尔雅把碗里的面拌拌匀，“哪像你，动手比谁都溜。”
　　“童漾，尔雅说的有道理，女孩子还是文静些好。”顾温文也坐了过来。
　　童漾瞥着这一对姐妹。
　　顾温文是没什么心结的，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对顾尔雅的关心和爱。严重的是顾尔雅。但是顾尔雅的心结也被童漾和被童漾联合的顾温文在初三和在高一I班的时候一起慢慢解开了，于是这一对姐妹的关系也好了起来，顺带着童漾、顾尔雅、顾温文和齐穗子这两对闺蜜的感情也好了起来。
　　童漾咬着筷子：“我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了……但是全市青少年女子散打冠军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齐穗子坐在童漾旁边，把番茄炒蛋里的番茄挑出来全吃了，把蛋拌在饭里之后幽幽开口：“有些人，无论你怎么改变，你适应的也只是他对于不是他真正喜欢的人的标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歌词？‘我的原则遇你都例外’？本来这种东西就是无理取闹的，他说喜欢温柔的，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温柔的，而不是你温柔了他就喜欢你。”
　　童漾斩钉截铁地说：“没听过！我只听过一句话叫‘说什么喜欢温柔的贤惠的，最后还不是都被漂亮的折服了’！”
　　顾温文将嘴凑近顾尔雅小声道：“她对自己的脸太自信了吧？”
　　顾尔雅刚想回她，童漾却瞪了过来：“干嘛呢说什么呢我不能听啊？？”
　　“没什么。”顾家姐妹对视一眼，继续埋头吃饭。
　　洗盘子的时候顾尔雅小心翼翼地凑到顾温文身边，说：“我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每天吃饭都得被她口中的褚鹤烦死。”
　　“那你想怎么样？”顾温文洗勺子的时候不小心溅到点水在衣服上，她掸了两下，“把锦荧惑绑架了然后逼迫褚鹤和童漾在一起？”
　　顾尔雅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温文有些惊恐。
　　“然后可以摆个局。”顾尔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赌是许暮来得快还是褚鹤来得快。”
　　顾温文失笑，摇摇头，把盘子放好站在门边等另外三人。
　　童漾虽然每天把褚鹤揣在心上挂在嘴边，但是却没再去骚扰过他。
　　每天就是刷刷题，聊聊八卦，只是在周遭突然安静，或者夜长失眠时，还会恍惚自己居然已经喜欢褚鹤这么久了。
　　高一的时候还好，每天学习之余就是疯玩和找褚鹤，整个高一都知道神的钢琴师褚鹤有一个大美女迷妹。后来到了高二，学业开始重了，同时，锦荧惑升入了高一。
　　当时童漾去学生部串门的时候没太在意这个笑容甜甜的萝莉，对她印象也很好，不是那种白莲花式的小姑娘最重要的是名花有主了。直到某天薛子洋在路上告诉她褚鹤在追锦荧惑。
　　那个时候的感觉，就像一场自己把握十足的考试，居然忘了涂准考证号。
　　她冲到高一去找锦荧惑。锦荧惑也很为难。
　　“我也是今天知道褚鹤喜欢我……但是我拒绝他了，我没有想脚踏两条船啊什么的……”锦荧惑说。
　　童漾当时内心的想法好奇怪，各种情绪穿插在一起。
　　生气，难过，气褚鹤居然喜欢上了别人，难过他依旧对自己没有想法。
　　还有一种不同的气愤，气自己恨不得捧着宠着的人在别人那里居然也是一文不值。
　　还有一丝变态的兴奋，你居然也被别人拒绝了啊。
　　还有对褚鹤的无奈。锦荧惑，一个有男朋友的女孩子，你怎么能大张旗鼓的去追？
　　传在别人耳朵里，锦荧惑的名声多难听？
　　“我不是怪你，我在怪褚鹤，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就大张旗鼓的去追你，这对你的名声不好。”童漾拍拍锦荧惑的肩，“去找你的小男朋友吧，有个喜欢你的人不容易。”
　　锦荧惑欲言又止。
　　“怎么了？”
　　“学姐……”锦荧惑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放弃褚学长？”
　　“啊？”对不起童漾还真没想过。
　　锦荧惑眨眨眼：“我只是觉得，将一整个青春都扑在一个不在乎你的人身上，真是太不值得了。”
　　童漾沉默。
　　忽的又绽开笑靥：“你说的有道理，我考虑考虑！”
　　锦荧惑也笑了，在进班前她探出头：“学姐你真好看！别再喜欢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了！好心全都会被吃掉的。”
　　童漾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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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漾到了2018级D班。
　　班级门口玩闹的男生看到她，再想到最近的流言，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几人用眼神交流着。
　　怎么办，褚哥呢？
　　褚哥去办公室了！
　　听说童漾打人很厉害啊！她会不会把我们班拆了？？
　　童漾是全市女子青少年散打冠军你不知道啊？我觉得这姑奶奶这么喜欢褚鹤，没准还真干得出来！
　　跑吗？
　　我得去拿上我的老婆！
　　啥？
　　哎呀他的那些纸片人老婆！
　　“额……”
　　几人同时看向了童漾。
　　童漾将手扶在门框上，斟酌着开口。
　　谁知道才发出一个单音节，班级门口的几个男生就哗啦啦全跑了，蹲在座位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童漾眨眨眼。
　　“额”这个音是有什么神奇的魔法吗？
　　“童漾？”童漾转头。
　　褚鹤拿着英语试卷站在她面前。
　　褚鹤有点恍惚。上了高二之后，大半年了，童漾几乎没有来找过他。
　　久到他几乎以为童漾放弃了。
　　“你喜欢锦荧惑？”童漾问。
　　褚鹤点头：“对。”
　　“你现在在大肆追她？”
　　“对。”
　　“你昏头了？！”童漾突然提高了音量。
　　“我……”
　　“锦荧惑有男朋友！你还这么大张旗鼓的追她？你考虑过她吗？”童漾气红了眼睛。
　　“你考虑过吗？”童漾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眼前有些震惊的少年，又问了一遍，“你考虑过，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被另一个男生大张旗鼓地追，会被怎样议论吗？”
　　“说她有魅力？”
　　“别搞笑了！”
　　“他们只会说她不检点，贪心，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你还会给锦荧惑和许暮带来很多麻烦。”
　　“知道我为什么高二开学不来找你了吗？”
　　“因为我觉得，我一直来找你会吵到你。”
　　“如果说当一种感情带来的不是美好而是困扰，那这个感情就背离了它的初衷了！”
　　“两年过去，我学会了在夜深人静时想你。”
　　“可你却开始在人前大声宣扬你的爱，让别人困扰。”
　　“说男孩晚熟，还真是有道理。”
　　童漾红着眼睛，努力抑制住心情说完后转身就上楼了。
　　褚鹤愣愣地站在D班前窗口。
　　两年多前，在另一所学校，也是这样两人站在班级门口谈话，以他看着她表面冷静的背影结束。
　　那个时候她喜欢他，他谁都不喜欢。
　　他们谈论的是关于彼此的未来。说和谐也不和谐，说美好也不美好。
　　两年多后，在这里，也还是在班级门口，也还是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这个时候她还喜欢他，他却也有了喜欢的人，但不是她、。
　　她大声斥责着他，诉说着他对别人的伤害，却将心底的难过强压。
　　她每一次谈话都那么坦白，清清楚楚说着她的喜欢。
　　他却给不了回应。
　　有人跟他说没关系，不是每段感情都可以有始有终，不是每个声音都可以被回应。
　　可是他也觉得难受。他清楚童漾的好。
　　但是没有办法。
　　他不喜欢她。
　　这便是最大的理由，和阻碍。
　　童漾用两年学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他，用两年去习惯自己其实也可以不用天天见到他也能很好的喜欢他。用两年去将自己的喜欢从虽然旺但是只要足够多的阻力就可以熄灭的火炼成涓涓细流——只要有一丝缝便可经久不息，哪怕周遭封闭，也可水滴石穿。
　　童漾用两年明白爱情并不一定要时时宣之于口，而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能记起他。
　　那些关于他的事，都是你喜欢他的证明。一些他的习惯会被你记得很清楚。
　　他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牛奶。
　　他写字的时候笔画末端总有一点弯。
　　他不喜欢吃洋葱。
　　他五月开始就不用保温杯了。
　　他趴在桌子上睡觉时喜欢朝着左边。
　　他没有起床气。
　　他……
　　他还是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