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谎》努力的阿曦

11、我带你走

　　视线渐渐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雾，我不顾一切地跑出去。
　　不可以在他们面前哭。
　　风顺着耳畔呼啸而过，脸上火辣辣的疼。那一巴掌，我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仿佛这样就会把一切我不愿面对的事物甩掉。
　　可是没有。
　　老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捉弄别人还有落井下石。
　　巨大的喇叭声让我一时间楞在那里，亲眼看见那辆纯黑色的车在视线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闭上眼，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很多人很多事就是这样的，他们出乎意料地来，堂而皇之地走，路过了你的世界，让你流泪让你难受最后却一走了之。
　　谁是谁的谁？谁值得谁真心相待？
　　那一天，那个人，那场车祸。
　　虚假的、冷漠的、残忍的、绝望的令人失望透顶的世界，不屑于关注你的世界，没有一丝温度的世界。
　　“弟弟你别担心，还有希望的……”
　　“能站起来的，真的！”
　　“业朗，别伤心……”
　　“你还有我啊……”
　　一道道声音像是在山谷的那边幽幽地传来，带着回声，不停地扩散。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掉。我笑了一下。
　　然后我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大地黑色，天空黑色，街道两旁的树木黑色，飘着的风筝黑色，周围的空气黑色，人们的笑声黑色。
　　全部黑色。一切黑色。
　　无边无际的黑色。
　　那种绝望和悲哀从何而来到哪里消散，又要从何说起到哪里为终端？
　　是万丈深渊落地“咚——”的一声巨响，或是骨头粉碎那种碾压一切的声音，亦或是河水湍急鱼类争相撕咬的声音……
　　痛苦不堪的灵魂，麻木不仁的□□。
　　呵呵，绝望啊孤独啊黑暗啊，你们将我吞噬吧。我想，我再也不怕其他什么了。
　　我已经遍体鳞伤了，粉身碎骨了，我还怕什么跌倒难堪别人看笑话呢？
　　我本来就是个笑话吧。
　　顾紫雨在我的病床旁睡着了，她的旁边还有着习题。她临近中考了，却总是因为我而耽误学习，可笑的是，我那亲爱的推我坠入深渊的父亲都没有她在乎我。
　　床头柜上，有一把亮镫镫的水果刀，我拿起来，看得出神。然后，我将它狠狠地刺向我的右腿，刺得鲜血淋漓。血液浸透了白色床单，快要蔓延到睡意正浓的顾紫雨的脸畔。怎么会……一点也不疼呢？
　　隔壁床的姐姐睡醒午觉起来，看到我这样，吓得大声喊了出来。
　　这喊声惊醒了顾紫雨，惊动了病房外的父亲和医生。
　　我再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台。
　　再出来时，我面色苍白。
　　父亲愤怒地质问我到底在做什么。
　　林逝拉开了怒气冲冲地像是要把我吃掉的父亲，走到我身边：“我带业朗出去转转吧。”
　　我坐在轮椅上，林逝把我推到了医院的广场上。
　　“业朗”
　　“嗯？”
　　“跟我走吧。”
　　“去哪？”
　　“别这样了，业朗。”
　　我笑了笑：“不这样，那该怎样？”
　　现在的沈业朗，如同一块槁木，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我相信你没有偷。”
　　“哈哈，你不觉得很好笑吗？”我大笑起来，笑的眼泪横流。
　　“我偷了！”
　　我发了疯般地捶打自己的右腿。
　　“就他妈的是我偷的！”
　　“就是我偷的！”
　　“我偷的，特别应该是不是？我穷啊！所以肯定是我偷的！”
　　双臂被人狠狠禁锢住，让我再也动不了。耳边是林逝的声音：“我信你，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也信你！”
　　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上，伴着一滴滴的冰凉。让忘记了挣扎。
　　“我带你走。”
　　心跳漏了一拍，“林逝，我该相信你吗？”
　　“当然”
　　“好。”
　　学校，主席台旁，国旗下。喇叭声刺得耳朵生疼。
　　教导主任举着麦克义正言辞地通告批评我偷钱包的不齿行为。周围人议论纷纷，一个又一个恶毒的目光恨不得将我戳出一个血洞来。
　　以前墨业朗是一个穷人，是一个所有人都可怜的人。
　　现在墨业朗是一个没有羞耻心的穷人，是一个所有人都厌恶的人。
　　“沈，业，朗”我随着主任的吐沫横飞低声重复，然后自嘲地笑笑。
　　一切的黑色最终变成一个人的脸。他温柔得向三月的春风，他的肩膀披着阳光的金黄色，他喜欢说我傻。
　　然后他说，我相信你。他说，我带你走。
　　林逝，带我走吧。
　　带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