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关系》安雪洋

3、我为死者的魂灵

　　沉痛地失眠在无法入睡的夜晚里，狂风呼啸的窗口
　　像是任何啮食我思想的幽灵，树叶狂摆
　　笑啊，疯狂。巨大的苍蝇与蚊虫对我虎视眈眈
　　一不留神，只需我眨眼的一瞬间
　　血肉之躯就会进入它张大的牙口，迸发出一点点死者的魂灵
　　呜呼，呜呼！狂跳的内心震耳欲聋，使我在黑夜里不敢动
　　我的精神受着侵扰，一刻都不能安宁
　　漫长的月光如同倾泻而下的瀑布，冲击脚底的诺亚方舟
　　地底下的人们向上攀爬，指甲里的血肉与泥土
　　模糊间每张狂笑、狰狞、安详、幸福的脸
　　流血的脸，期盼的脸。呼啦呼，呼啦呼，诅咒——
　　荒原，猛虎。荒原，豺狼。天空，沧海啊。天空！沧海！
　　一千年来沉埋我的尸体。不忿，不忿！死者的魂灵哭号
　　不忿！不忿！焚烧我精神的火焰，冰冻我躯体的沼泽
　　我为死者的魂灵不忿。你问过那些人
　　巨大的眼睛盯着我，即使入眠的我的身边
　　对我呼吸，对我窃笑。什么肮脏的舌头舔舐我的脸
　　僵尸！受够了泥土的恶臭，哪怕一丁点芳草的清香
　　是罂粟。毒药。迷幻。破土而出的牙齿
　　啮食一切流着鲜血的活体。呼啦呼，呼啦呼。吮吸——
　　人类不把这光明敬仰，地上的花木虫蚁践踏
　　空想每一寸天空，云里，飞鸟划过
　　啊！——那模样，应该！应该！
　　我为这死者的魂灵庆幸。风吹，狂风吹树叶狂摆
　　惊雷呢，落下！惊雷，大怒，号响。震我的双耳
　　人类的双耳震撼！一双破烂的手捂住
　　用一用这恶臭的血搽涂吧，你不曾记得的味道
　　祖先把你留下，却自己沉埋于世界之外
　　任何生活在表皮的物种，为死者的魂灵
　　恐惧，哭泣——诅咒，却又祈祷
　　痛苦失眠的夜里，陨石砸落——
　　呜呼——□□！呜呼——狂叫！
　　搂住流亡的身体，去寻找自己失落的魂灵
　　被啮食。身体被啮食。被啮食，灵魂被啮食
　　我为这死者的魂灵歌唱。莫不有一丁点的同情
　　哭泣着恐惧的声音，哗啦，穿透。滑落
　　不要这阴暗的房间！不要！不要这沉埋的世界，不要——
　　任何地上不要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
　　是享受，腐烂带来异世界。是享受。
　　恶臭的香味，恶臭的鲜血——一切恶臭
　　双眼模糊，灵魂恶臭，腐烂，侵蚀，落败
　　我不要！——不要为死者的魂灵恐惧
　　然而，我的躯体有腐蛆馋食，给我一个可能性
　　抬起双脚，张开双手。扒开，扒——
　　哦，我为死者的魂灵侵扰

　　2019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