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饼人病症扩散中》吉事果

2、Chapter 2

　　虽然外头是温暖的阳光普照，但在尚未拉开窗帘的甜品铺里，一切却是如此的凝滞和寂静。

　　艾格西瘫坐在柔软的皮质椅子上。

　　如果他现在还是一个姜饼人的形态，那他的脸可能要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皲裂开来，出现道道代表着酥脆的斑痕。

　　不速之客看着他一副几欲吐魂的模样，左边用食用色素调出来的眉毛上挑，说：“店主先生，你已经发呆十分钟了，还没想好怎么给我答复吗？”

　　骤然听到陌生的声音，可怜的店主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抖了一抖，勉强拉回了神智。

　　他的脖子一卡一卡地扭头看向跳到桌子上来的姜饼人，在触及到的瞬间，又迅速撇开，恢复了视而不见装聋作哑的状态。

　　这一次，他甚至用手捂住了耳朵。

　　陌生姜饼人：“……”

　　就算刚开始这幅表现还称得上有趣，但在苦等半天却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他本就有些恶劣的脾气，更是来到了爆发点。

　　要不是这个身体，他的力量被限制了大半，店主又神秘得很……

　　这边磨刀霍霍，想着之后报复的法子，那一边，艾格西终于真正地摆脱了龟缩的状态。

　　甜品铺店主弱弱地开口：“你说，你是在吃了我的饼干之后，变成这个模样的？”

　　他已经听清楚了客人之前的质问，但仍不死心，便又问了一句。

　　好歹是得到了回应，姜饼人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说，“确切地说，是在吃了你们店‘圣诞抢新·火热爆款姜饼人礼盒’之后醒来的第二天早上——你是在里面‘意外’加了什么神奇的药剂吗？”

　　其实在私心里，他怀疑这个面目无害的店主是个丧尽天良的科学家，掺药自然也不是出自可笑的意外，而是在拿无辜路人做实验——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傻子，会把这种效果珍贵的东西，放进售卖廉价的甜品里面。

　　这件事发生在他搬离米花町之前不久。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客人暗暗鄙视的艾格西仔细回忆：“没什么特别的……我那个时候已经把店铺盘出去了，是最后一天营业。因为之前有顾客说想要早点吃到圣诞节的姜饼人，我想着之后可能没机会了，就先做了一批饼干出来卖……”

　　“所以？除了糖、面粉、色素之类外，你真的一点其他东西都没有加吗？”

　　“有啊。”看多了异世界电视节目的魔法师大言不惭，“加了爱。这是食物是否美味的关键！”

　　姜饼人客人：“……”

　　看着饼干无语的目光，艾格西尴尬地咳了一声。”不要这么看着我。”

　　“……等等。”店主的眼睛缓缓睁大，“当时我已经做了一批姜饼人出来。但是还有一些材料剩下，为了减少行李，我把它们全部都用来做姜饼人了。”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模样，“我好像不小心，把其中一个袋子里的粉末也倒进去了……我以为那是泡打粉。”

　　终于有点进展的苗头了，客人站直了小巧的身体。“也就是说那不是。那它到底是什么？”

　　艾格西：“……”

　　艾格西：“…………不、不要啊。”

　　崩溃的店长低声喃喃：“那是星愿粉、星星的残骸。”

　　星星的残骸？这么说来，他是吃下了陨石的粉末咯？也就是铁、镍、硅酸盐……

　　“……”他终于压抑不住愤怒，“店主先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玩笑很精妙，啊？”

　　姜饼人一跃跳到了收银台上，以俯视的姿态看坐着的艾格西：“虽然这很有趣，但我现在真没时间陪你一起扮傻——你究竟在里面藏了些什么？你是冲着我来的吗？”

　　“你说什么？噢……”艾格西从悔恨中拉回理智，他突然想到，这个世界的人和他的认知完全不一样，自然听不懂他说的话，更不明白星愿粉代表了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抬起眼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怯弱和歉意，而是平静的、隐含悲伤的表情。

　　他的外表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相貌姣好、精神奕奕，可是此刻却像是经历了很多故事、却一个都无处倾诉的老人。

　　“在我们那里，有这样一种说法：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世界的投影。一旦一颗星星陨落，那就代表着一个世界走向了消亡。”不知从什么地方，他掏出一个制作精美的雪景球，晃动了几下后摆在桌子上，看着里面亮晶晶的粉尘随着液体飘荡，“如果在它毁灭的瞬间，将那些残骸的粉末收集起来，就可以充当一种极强的辅助材料。只要掺上一点，不管是什么药剂、什么仪式，都能实现完美的成果。”

　　“星星本身就代表了愿望的凝结。”他说。

　　*

　　PK学院。课间。

　　齐木楠雄坐在位置上，冷眼看着他的同学们争奇斗艳（？）。

　　和往常一样，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心里吐槽燃堂力、海藤瞬、洼谷须亚莲等等等等围绕在他身边，仿佛是走进动物园的行为，可是心里却总是不太安分。

　　——到底是照桥心美又要七拐八拐地约他出去，还是远在英国的齐木空助又在搞幺蛾子？

　　紫色的儿童眼镜下面，超能力者向来波澜不惊的脸色微凝，眉间有细微的褶皱。

　　他感觉身体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可是又不像是感冒或者花粉过敏的样子。

　　齐木楠雄：【……啧。】

　　不然午休的时候，去找相卜命占卜一下吧。

　　这样想着，齐木楠雄又吃了一个姜饼人。这是他在艾格西搬来左胁腹町时，上门给他家送的礼物。

　　不用说，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味。

　　嗯，用「千里眼」看看店主在做些什么吧。

　　*

　　姜饼人被那些光彩粼粼的粉尘给吸引住了。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它们四散的轨迹，焦香四溢、没有五指的可爱小手贴着玻璃，几乎要陷进雪景球里面去。

　　这小玩意虽然做工精致，但也没到艺术品的程度，按理来说，他也不该如此着迷。

　　可是，也许真像店主说的那样，星星的粉尘确实有其特殊之处，光是静悄悄地出现在那里，就光彩夺目、叫人挪不开眼睛。他仿佛看见了生命的呼吸、看见了冰雪之地的极光、看见了一生的最渴望之物。

　　“真漂亮。”静静地欣赏了一会，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接受了神秘店主给出的说辞，“可是这和我的变化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我内心深处的愿望，是变成这种可笑的模样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艾格西伸手将雪景球放回了不知名的原处——明明距离如此之近，全神贯注的客人依旧没能发现他是怎么做到的——说：“那或许是我的愿望……那个时候，可能是因为马上要搬家，我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星愿粉中的力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落寞，于是实现了他的渴望——他拥有了“同类”。

　　……不过，他只是可以变成姜饼人的形态，不是真正的姜饼人啊！

　　这星愿粉的效力，也未免太偏移轨道了。

　　艾格西失望地想着，虽然他也知道，就算是号称“能够满足所有心愿”的许愿杯，也没法将他失去的魔法师同伴给变回来，更何况是辅料作用为主的星愿粉。

　　毕竟，他的世界和这些星星一样，都已经走向终点，变成了虚无的宇宙。

　　甜品铺店主叹了一口气，身形极具缩小，降落到桌子上面，站在客人的旁边，“很抱歉，嗯……”

　　看到他这幅模样，深感意外的客人眼睛发光，伸出小圆手，“白兰·杰索。叫我白兰就好。这是你原本的形态吗？你不是人类？”

　　“不……这只是我变化出来的模样，其实之前那个样子才是我真正的外貌。”银色卷发长长地垂坠在脑后，有着一双琥珀般的眼睛的姜饼人说。

　　因为每种姜饼人的形态都有提前设计过，一旦变成这个模样，除了身形的明显差别，他还会换上一套绣着神秘花纹、仿佛点缀着星屑的魔法袍。

　　这是他之前一套最喜欢的袍子的缩小版，在一众魔法师当中，也丝毫不显突兀。

　　所有人见了他，都不会怀疑他是那位掌管着黑夜的月亮、最古老最智慧的魔法师之一，月光魔法师的徒弟。

　　那颗点缀在他的法师塔上的、后来变成碎屑的星辰，就是老师赠予艾格西的礼物。

　　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如此的和乐融融。倒是来到了这个世界，让他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我是掌管‘变化’的魔法师，我叫艾格西。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店主歉意地说，和白兰握了手，“我恨遗憾这个意外的发生——我会想办法逆转这个效果，让你变回到人类的样子的。”

　　“在此期间，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也绝对不会推脱。”

　　“非常感谢。”被选召为彩虹之子代理人的白兰玩味地说，他没有着急提出自己的诉求，“不过，店主先生，我很好奇，你的那些加料姜饼人，难道都卖给我了吗？”

　　艾格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