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饼人病症扩散中》吉事果

12、Chapter 12

　　沢田纲吉心中苦闷。

　　如果说其中的三分之一，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代理人战争，迫使他不得不再度动用武力，那么剩下的三分之二，必定是因为某个在客厅中大声喧哗、许久未曾归家的父亲沢田家光。

　　在他小的时候，一直以为奈奈妈妈说的，爸爸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是指对方不幸离世。沢田纲吉曾经对此难过万分，但后来他才知道，这个混蛋父亲不仅是黑手党的干员，还把巨大的麻烦引进了家中，害自己从普普通通的日本高中生，一跃成为大洋彼岸的社会组织头目。

　　最可气的是，沢田家光从来没有道过歉。

　　他看着大大咧咧的混账模样，好像完全不为离开家人而伤心，也不后悔缺席儿子的成长。

　　就连这一次返回日本，也不是想念爱人孩子，而是接过了彩虹之子可乐尼洛的委托，要为他而战，和亲生儿子为敌。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但他敢说，他确实幻想过一拳走在沢田家光的脸上，叫他为十几年的忽视而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重申一下，这只是幻想。就好比沢田纲吉也想过要翻身做主人，反抗Reborn的暴政统治，重归赖床的幸福人生。

　　然而，他生日时许下的愿望，几乎一件都没发生。只除了，他遇见了更多的伙伴，身边从独单寂寞、变成了热热闹闹大部队，不再是那个校园底层、可怜的“废柴纲”。

　　“……”不过现在，看着蓝波再次被炸上天，沢田纲吉想，或许独自一个人的生活，也没那么差劲。

　　此时门铃响起，厨房中的奈奈妈妈探出头来，叫他们开个门。

　　沢田纲吉看了眼地板上，睡得四仰八叉的父亲，眼不见为净地拧开了门锁。

　　他下一秒就后悔了这个举动，因为在门口，一张他永远不会忘记的面孔，笑嘻嘻地出现，还抬手打了个招呼，“哟，纲吉君，好久不见~”

　　沢田纲吉：“……”

　　在他想要甩门前，Reborn跳了出来：“白兰，你居然现在在出现，真让我有点意外。早上尤尼过来，说你是她的代理人队长，还想和我们结盟……那个时候，你又去了那里呢？”

　　白兰·杰索懒散地说：“办了点私事。不过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告诉你们，所以来问问纲吉君的意见。”

　　“什么？”沢田纲吉本来想速战速决，将白兰拒之门外，但回头看了看沢田家光，想着不该让妈妈听到只言片语，所以决定，“我房间里没人，我们上去说吧。”

　　白兰规规矩矩地跟上了他的步伐，还和奈奈妈妈问了好，说自己是沢田纲吉学校里的朋友。

　　“哎呀，”奈奈捧着脸，好似非常感动，“阿纲的朋友真是越来越多了，我之前还担心他会永远一个人上下学呢。白兰君，你看起来好像不是日本人……”

　　“我是意大利人。”

　　“哦，那不是和狱寺君一样吗？”奈奈继续搭话。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丈夫的职业，不知道儿子即将接任黑手党家族，更不知道这个无害的白发少年，是毁灭世界的元凶。

　　沢田纲吉赶紧在话题变得没完没了之前，截断了对话，将白兰带上了二楼。

　　房间里，白兰环顾四周，“纲吉君的房间，比想象中要狭窄很多啊……还有吊床，Reborn平时也睡在这里吗？”

　　褐色头发的国中生应了一声，随后问：“你刚才说的什么事情，要征求我的意见？”

　　如果是结盟的事……沢田纲吉心想，他倒是不太愿意和白兰合作，但是对方代表的可是善良的尤尼，而且Reborn也觉得，撇开那些糟心的冲突，白兰确实是一大战力。

　　但是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全然超乎了他的预料，也叫Reborn神色不明起来。

　　“我想问的是，纲吉君。你真的想参加代理人战争，和感情深厚的熟人、父亲、甚至是曾经的同伴针锋相对，不死不休吗？”

　　这问题十分突兀，沢田纲吉沉默一阵，颇为犹豫，“我不希望和任何人敌对……但是，”他看了一眼家庭教师，“这可能是Reborn唯一的机会。”

　　西洋跳棋脸承诺，胜利的彩虹之子将摆脱诅咒，恢复成人模样。当Reborn要求他为自己而战时，沢田纲吉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严肃，还有一些不知由来的坚决，好似面对无底的深渊，却依旧要跳下去一样。

　　对此，沢田纲吉有些担忧，不过他从来没有挂在嘴上，而是乐观地期待着，雨过天晴的那天。

　　听到这话，Reborn抬起黑帽，豆豆眼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随即，他瞧着白兰，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转行心理咨询师的兴趣。”

　　白兰的笑容好像焊在脸上一样，从来不摘下，“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你们都会感兴趣的提议——我们一起，彻彻底底地终结这场闹剧，让西洋跳棋脸放弃代理人战争。”

　　“……”

　　晴的最强杀手一言不发，倒不是他不心动这个提案，只是白兰空口无凭，连筹码都没摆上桌。

　　还是沢田纲吉最先应下，棕色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坚定的火焰：“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么，白兰，我答应你……但是，既然彩虹之子的婴儿形态是诅咒，我还是希望他们可以变回原样。”

　　西洋跳棋脸正是利用了这样的心理，迫使彩虹之子不得不抓住唯一的蛛丝，为他贡献斗士和竞争。

　　谁知道，白兰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道：“西洋跳棋脸所谓的解除诅咒，其实就是放任彩虹之子去死……假使你取得了胜利，你就会成为下一个被诅咒的，最强的彩虹之子。”

　　这个残酷的真相，好似一记重锤，砸在沢田纲吉的心头，叫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回话。

　　他曾经也遇见过许多“绝望”的场面，但没有一次想现在这样，他感受到真正的无可奈何……Reborn、尤尼、可乐尼洛他们，都会死？

　　沢田纲吉无法接受失去家庭教师的未来，耳边却听见了Reborn稚嫩的声音：“果然。”

　　和天真的学生不同，Reborn丁点没有相信过西洋跳棋脸。对方将他们变成婴儿，在里世界摸爬滚打、重新挣扎着活下去，又在几十年后，忽然出现，说要给他们一个拯救命运的机会——听起来，就像个再恶俗不过的玩笑话。

　　他心里清楚，西洋跳棋脸绝对另有所图，而在遮遮掩掩的背后，通常是惊世骇俗的秘密黑幕。

　　而在彩虹之子中，和Reborn有着同样觉悟的，不止一个。

　　哪怕筹备最认真的玛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愿意连挣扎的尝试都放弃。

　　厘清利害关系后，Reborn几乎是立刻平复了心情，好像可能会受死的不是他一样，“但是白兰，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有关这些秘密……尤尼告诉你的吗？”

　　白兰否认，语气之中也带有一丝丝困惑：“是‘真相’自己找上门来的——”

　　*

　　从西洋跳棋脸面前逃脱后，艾格西还面临着另外的麻烦：他不能接触白兰的大空之焰，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法完美伪装对方，在代理人战争里，不漏破绽地同其他队伍周旋。

　　而依照西洋跳棋脸的反应，艾格西敢断言，即使自己真刀实枪地上了场，利用魔法师的能力破坏所有的队长手表，为尤尼的队伍取胜。当最后颁奖时，西洋跳棋脸也肯定会判定他们作弊，要么是重来一场比试，要么他直接内定获胜队伍。

　　可是这样一来，他的努力就变成了白用功。

　　“如果你不想参加棋局，最好的办法，就是掀翻这副棋盘。”五条悟大致听明白了，一边摊开塑料沙滩椅，一边提供建议，“这个川平……艾格西，他听起来是个顽固的老头性格，你知道我最讨厌这种人了。要是你早点还我一米九的身高，我可以帮你揍他一顿。但是现在……哇哦，我真怕自己变成饭后甜点。”

　　艾格西：“……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快解开这个魔法的。悟先生，真的很抱歉。”

　　五条悟摆摆小圆手，“就当是意料之外的休假了。好在最近咒术界比较太平，不然艾格西，我实在想不出来你该如何假扮我。”至于咒术高校长会不会因为他的擅离职守，又一次暴怒，那就不在姜饼人的思考范畴内了。

　　确实，想像他这样有（欠）个（揍）性的特点，很难模仿出精髓。

　　艾格西打开了桌面日光灯，为他营造出了沙滩晒太阳的度假场景。

　　白发姜饼人享受着虚假的日光浴，店主盯着他脸上的黑痕，忽然有些好奇，“悟先生，你知道吗，我之前设计姜饼人的时候，会将他们的个人特征保留下来。而你们似乎也是一样的，比如白兰的倒皇冠纹身，和小楠的两个棒棒糖天线……”

　　艾格西知道，五条悟脸上的眼罩并不能阻止他视物，但是现在，“你真的不觉得脸上的痕迹，非常碍事吗？”

　　五条悟：“……”

　　五条悟：“给我镜子看看。”

　　他仔细思考了一阵，镜子中倒映出的样貌，确实有些诡异——姜饼人会动已经够神奇的了——现在这样好比从火场中抢救出来，还只熏黑了眼睛一样，非常不美观。

　　平日里，五条悟习惯了视线被遮挡，以免六眼看出太多的信息，加重他大脑的负担。但一朝物种突变，艾格西的提议没错，他现在只是个松脆的姜饼人，连头发都是奶油霜的质地，确实可以考虑一下更改形象。

　　但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五条悟必须搞清楚：“艾格西，你打算怎么样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呢？像个整形医生那样用精密的仪器，还是用点色素在随便画画？”

　　甜品铺店主想了想，“实际上，我打算用白巧克力点缀……不过为了稳固，最好是加热一番。”

　　白巧克力，听起来很美味……不对。

　　“加热的意思是，烤箱加热？”咒术师重复了一遍，“烤、箱？”

　　一旁偷听的姜饼人白兰噗嗤一声，忍不住捧腹：“艾格西，要是我们现在是人类的身体，你这话和把五条悟放进焚化炉有什么区别？浴火重生吗？”

　　艾格西的脑子也转过弯来：“……”

　　坦白讲，在他初次走上创造姜饼人的路途时，回炉重造是常有的事儿，但经白兰这么比喻，店主面露尴尬。

　　他小声地说：“那还是算了吧，只要你视野正常就好……”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五条悟沉思片刻后，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艾格西，你真的可以随意更改一条生命的设置吗？虽然只是姜饼人，但那也太……可怕了。”他停顿片刻，使用了这样的形容。

　　这还是他不知前情，从没见过魔法师世界里，艾格西制造出的各色姜饼人。他们不仅形象鲜活，拥有特殊的能力，最重要的是，他们甚至拥有感情，一种区别于其他生物的核心品质。

　　艾格西就像是个迷你的造物主，不过上帝创造了自相残杀的人类，而他创造的是一群可可爱爱、没有纷争的姜饼人。

　　造物主本人倒没把这事看作是太大的成就，“我只是可以改造一些部位而已，严格来说，和医生的工作差不多吧？毕竟悟先生，你的身体现在是由面粉、黄油和砂糖制作而成的。即使我能把你变成一尊巨型姜饼人，你还是会被蜜蜂骚扰、会咔嚓咔嚓地摩擦、会因为潮湿而发霉呀。”

　　他举的例子过于具体，五条悟幻想了一下，抖了两抖，糖霜落在桌面上，被艾格西擦去。

　　“……”最终，咒术师说道，“我不介意进行新的尝试，只要你不把我忘在了烤箱，焦糊成炭块就好。”

　　艾格西笑了笑，“当然。”

　　屋内的氛围一派轻松，店主几乎要忘记了棘手的代理人战，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不详的气息，出现在窗外。

　　一个裹着破烂的黑布，外面的皮肤缠满了绷带，手持锁链的男人，安静地漂浮在半空，透过玻璃，直勾勾地盯着艾格西。此时的店主维持着白兰的外貌，以防尤尼伽马突然开门，抓包现场。

　　他并不认识锁链男，但是在白兰的记忆里，有一段和他们密切相关的片段——这副装扮，说明复仇者的一员。

　　复仇者们掌管着黑手党世界，最臭名昭著、最戒备森严、也最危险恐怖的监狱。幻术师六道骸和平行世界的白兰，都曾经被关押在那里。哪怕是龙头彭格列家族，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把下一任雾守给保释出来。

　　可这一切，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尤尼的据点，还一副来找白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