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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山与海 ...

  •   出发那天,码头的风很大,海港的空气里有万年不变的咸湿味道。
      游轮外许多女士都戴着宽大的帽子和墨镜,迎着风拍照,帽檐上的绸缎随风飞舞,精灵一般。
      姜司南也走出船舱,甲板被他踩得吱呀响,腰间斜跨着他那台拍立得。

      身后谢忱跟出来,问:“要拍照吗?”

      姜司南抬手挡了一下午后直晒的日光,慢悠悠摇头:“等夕阳吧,海上的夕阳很美。”
      谢忱双手伏在甲板的护栏上:“是还不错。”

      “我出生在大山,后来长居蒲城,二十岁之前没有见过海。所以后来我们乐队全国巡演,我们大多会选沿海城市,报复性把海看够。”姜司南说。

      谢忱淡淡翘了下嘴角,眉眼大抵是惬意的:“我相反。出生在海边,后来长居蒲城,成年之前没有见过山。所以后来第一次独自骑行就是进山攀岩,露宿山顶的感觉,很奇妙。”

      姜司南喜悦道:“那你应该去试试兔子崖,我的家乡,那是一片未被人工开发的景色,我见过最美的山峰。”

      谢忱转过来看姜司南,慵懒地倚靠着围栏,饶有兴致笑:“兔子崖,盛产兔子吗。”
      “......”总觉得对方眼神意有所指!

      姜司南耿了耿脖子:“当然,兔子崖的小孩跑很快,有不少被送进了青训国家队。”
      谢忱特没品地忽略了姜司南的脸红,坚持把心里话说完了:“还有的小孩没继承兔子的敏捷,却继承了兔子的胆量,是吧姜老师?”

      姜司南:“......你有点讨厌。”

      “好晒,我要进去睡觉了,傍晚叫醒我。”讨厌的人百无聊赖回到了船舱内。

      轮渡在海风中平稳航行,谢忱穿过船舱的长回廊,一片片白色纱帘在他身后鼓动翻飞。
      这艘游轮他坐过无数次,往返香港与内地,抱着苍白的心情。
      但这次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他得以在午后安然睡去,因为知道傍晚有人可以喊醒他,提议去甲板上看看海上的鸥鹭与黄昏。

      还不错,他的入眠质量这样告诉他的身体。

      姜司南在甲板的最前端,欣赏够了被船尖破开的浪花,海水在被拨开那一瞬间,卷着白色泡沫散开,又在日光下粼粼发光,漂亮极了。
      他返回和谢忱定的客卧时,谢忱已经在小窗边睡着了,头顶的围帐时不时随着船面晃动而摇曳,缝隙中的光斑跳跃在他眉眼。

      姜司南走过去,轻轻拉住了围帐,压了一本书上去,没让日光再跑进来打扰谢忱得之不易的睡梦。

      这几日,谢忱在白梦匣一直睡不好,半夜会起来去阳台抽烟,这些姜司南都有所察觉。
      他不知道他的同行给谢忱无形中带来了多少压力,又或者是感慨。
      对方策划了很久的独行计划,被自己这个闯入者猝不及防打乱节奏,就这么匆忙开始了新阶段。

      也不全然是坏事,姜司南有把握当好一个指南针,对方也不过是个迷茫如大多数年轻人的男孩,在试图用脚步丈量内心,寻找一条坦然自洽的明路。
      归属感也好、梦想也好、叩问道途也好,都是先与自我和解,再与世界和解的过程。
      这些,连古稀耄耋的老人也不一定真正找到过答案,姜司南不敢说他区区三十年就有所悟,但至少,吾道不孤的道理万年不变,没有恒温动物能在一片漆黑中拒绝同伴的火炬。

      姜司南觉得谢忱的名字起的好,不负热忱,大抵如此。
      他从来就不是甘愿烂在白梦匣里的人,他的百无聊赖,只是蛊惑命运的伪装。

      夕阳到来时,姜司南支着脑袋打盹,倒是谢忱先醒了。
      窗外的甲板还在吱呀摇晃,但依稀能看到城市的轮廓在靠近,快要到港口了。

      谢忱静悄悄坐了起来,见姜司南脑袋一栽一栽,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不去躺着休息,坐在窗边困成这样,脸上还挂着眼镜。

      他本想拽一下姜司南的小辫子把人喊醒,手刚伸过去,看到姜司南支在额头的那条胳膊,一直在压着窗帘。
      以至于烟霞在背后的小窗口只透出朦胧的绯色,他们这间船厢没有一丝多余的光跑进来。

      他腿上放了本书,是一本自学粤语的工具书,姜司南刚好翻开的一页,上面在介绍九龙湾的历史。
      那片三不管的混乱地带,是谢忱八岁以前居住的地方。

      谢忱张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叫醒人了。就这么盯着姜司南看了一会儿,他伸手摘下了姜司南的眼镜,动作轻轻的,没有扰动一丝空气。
      可即便这样,姜司南还是一惊一乍地醒了,忙去看时间,扭头对谢忱的床喊:“阿忱,到时间......”

      他看到的是一张空床铺,和正对着他的谢忱噙笑的眼睛。

      “你已经醒了啊。”姜司南下意识去推眼镜,却发现鼻梁空空。
      谢忱晃晃手中的东西:“找这个吗?自己过来拿。”
      说着他便退开了,在舱内回廊上又摇了摇手。
      “喂!”姜司南追出去。

      在走出船舱口那一刻,他的脚步顿时被凝固了,漫天烟红卷云浪,全都吸进他一个人眼眸中。
      海面都被照成了天空的绯色,夕阳竟同月牙一起挂在头顶,落霞可以用浩瀚来形容。
      姜司南鼻梁一沉,是谢忱把眼镜扣还给了他。
      “愣着干嘛,相机呢?”谢忱提醒道。

      姜司南忙弯腰掏相机,一步一仰望,被谢忱牵引着登上游轮的二层观景台。
      他被深深震撼着,连拍了许多张,才想起要给自己也拍一张。

      “阿忱,我们可以合影吗?”
      谢忱显然是抗拒镜头的,偏头躲了一下,又想起什么,从姜司南手中拿过相机。
      “仅此一张。”他不情愿道。

      谢忱将镜头对准他们,姜司南歪头比了剪刀手,他噗嗤一声笑了。
      “姜老师,要不要这么怀旧。”
      姜司南窘迫地呆了一下:“啊...所以现在年轻人流行什么姿势。”

      谢忱没安好心想了一会儿。

      姜司南小声催促:“快点呀,落日不等人。”
      谢忱微微侧头瞥他,姜司南直觉对方现在有一肚子馊主意。
      只是那堆馊主意谢忱一个也没说出口,在落日即将跃进海平面的紧迫时刻,姜司南冷不丁听到头顶的风里,传来轻飘飘的声音。

      “做你想做的,姜司南。”

      就好像某种不需要宣之于口的默契,姜司南刹那间理解了谢忱是在纵许。
      甚至是别扭的邀请。

      姜司南没有再反复确认“真的可以吗”,毕竟黄昏不等人。
      他踮了踮脚,在谢忱嘴角印了一吻。

      咔嚓一声。

      他们留住了这个瞬间。

      夕阳也淹进了大海,晚星开始当空。

      姜司南的双手还扶在谢忱腰间,忘记了收回去,谢忱也没提醒,只是吹着海风,看远处的城市灯火在慢慢靠近。

      忽地一声鸣笛,游轮发出第一次即将靠岸的讯号,姜司南恍然惊醒,烫手似的收了爪子。
      他低头整理了衣衫,然后问:“我看看拍的怎么样?”

      谢忱不给看,霸道而强硬地攥起姜司南手腕:“走了,回去拿上东西,准备下船。”

      姜司南被拉回灯火通明的船舱后才发现,谢忱耳尖渡了一层薄粉,仿佛是方才的夕阳舍不得沉沦,在俊朗的男生身上弥留了一角。

      原来......害羞了呀。姜司南像窥见了大魔王秘密的兔子精,低头压了一下嘴角,灵动的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

      他突然胆大妄为地觉得,今天或许是个结界没上锁的日子,他做什么都会被魔王赦免。

      这样想着,姜司南关上了单人船厢的隔门。

      “行李收好可以再休息一会儿,距离靠岸还有20分钟。”谢忱说。

      “嗯,足够了。”姜司南说。

      谢忱小小疑惑了一下:“什么足够了?”

      ......紧接着他就知道了什么叫足够。

      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姜司南踮脚吻了过来。
      谢忱呆呆被推了两步,背后紧贴上船舱的小窗,像个不知为什么犯错却被逮捕的犯人,双臂贴在墙面举出了投降动作。

      “......”

      姜司南的双手扶在他肩膀上,过分缱绻地在进行对他的征伐。

      姜司南嘴唇是温软的,带有一丝海风的潮湿,鼻息之间有淡雅的清香与阳光的味道,来自他平时的衣服和头发。
      他修剪得干净剔透的指尖缓缓滑动,逐渐捧在谢忱颈侧,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舌尖是凉的。

      他睫毛有些湿漉,轻轻颤着,呼吸却很重,晕花了镜片。

      他的味道好软。

      他是甜的。

      谢忱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鬼使神差降下了投降的胳膊。
      一只手用来摘姜司南的眼镜,另一只手扯上身后窗帘的缝隙,揽住了姜司南的后腰。
      他低了低头,于是姜司南不再踮脚。

      谢忱这个人,配得感低的离谱,可掌控欲又高的离谱,杨今予常常说他迟早有一天要被另一个自己干死,因为那根本就是两条水火不容的灵魂,阴差阳错被困在了同一具身体里。

      此时觉醒过来,导致姜司南不得不向后倾倒的,可想而知是哪一条跑了出来。
      谢忱的一只手托住姜司南的后脑勺,俯身压过来,长发从他指间倾泻,野蛮的气息占据了狭窄的空间,攻守之势一朝颠倒。

      他并不太懂恋人之间缠绵的深吻,他有些笨拙的咬疼了姜司南。

      姜司南失去了平衡点,动情之下也只能紧紧搂住高大他许多的男朋友的脖子,整个人像嵌进了谢忱怀里,被他攻城掠池。
      他的发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勾掉的,几缕乱发摇晃在耳后,缠上了谢忱腕间的袖扣。

      谢忱的回吻,是烫的。

      根本不讲道理,将炙热填进了他身体里,燃起一串串火把,几乎要将他灼烧。

      “阿忱......”
      姜司南轻轻发出声音。

      他不小心发出声音时张了嘴,谢忱便没再给他合上的机会。彻底占据了他的呼吸。

      这个吻一直持续到游轮最后一次鸣笛,甲板震颤,有锁链声将船固定在了码头。
      谢忱松开了一塌糊涂的姜司南。

      确实足够了,20分钟,足够某人自取其辱一败涂地。
      姜司南逃也似的拎上行李,率先跟上了下船的大部队。

      谢忱慢悠悠跟上,在码头处办理了一些交接摩托车的手续。

      这天港口的接待小姐眼神古怪,多看了两眼刚过去两位乘客,他们眼底有什么暧昧潮湿的东西还未消散,一个在前面逃,一个在后面追。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把旅行包挡在身前,好似那样就能遮住紊乱的思绪,和繁星的窥探。

      人海茫茫,后面那个终究追上了,弯身攥住了不停在躲的手,山与海逐渐十指相扣。

      却都不看对方一眼。

  •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你......有时候真是意外big胆!你就亲吧,一亲一个不吱声。
    OS:夜里写这章觉得有点浪漫,哭了(扶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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