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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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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这天的活动将要结束时,角色A历时两个半月的药物研究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进步”:通过多次注射与试错确定不同神经信息素对生物体行动的干涉;定点电击与药物定点定量注射多重干涉使生物体按照需求分泌“一切参数都很适当”的神经信息素;已经对火焰形成心理阴影的老鼠终于向着酒精喷灯的火焰走了上去并且达到了它的结果。“目前的实验结果已经证明可以通过外界干涉使生物体做出一些‘理智指导下绝对做不出的行为’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多次实验进行对照了吧。另外还有人类试验体的预备......”角色A对Yuan Sir说。“不不不,怎么想人体试验的难度都太高了吧?”Yuan Sir两手一摊,“我们要从哪找活人?目前还是接着用老鼠和羊脑做实验吧......”
“真不知道那两个恶魔到底在想些什么,”特务捏起一片饼干塞进嘴里,“当然我也不想知道就是了。人类的活体实验,想想就......对吧。”“不,人类的活体实验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很多药物都是经过活体临床试验了才得到批准上市销售的。”疤痕先生呷了一小口面前杯子里的柠檬红茶,“真正要命的是没通过活体实验审批和低安全性,而且我向来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揣测人类行动的可能性......”疤痕先生抬头看了看特务接着说:“我是想说他们确实做得出来。”
“等等!”Yuan Sir突然爆发一声惊呼,“你......你......”听到声音的众人向着Yuan Sir和角色A的方向看去。角色A把自己“左大臂”的皮肤切开,露出内部缓缓流淌着泛着微光的浅绿色液体的管道,然后将手中注射器的针头对准管道上事先打开的注射孔刺进去。注射器内的液体就这样进入绿色管道,然后通过被遮盖在衣服下面的更加纤细的管道平均地、适当地流入角色A全身的神经系统。完成了这一步骤后,角色A又按压了自己“左小臂”的一个区域,一块被“皮肤”覆盖着的盖板随之弹起,露出盖板下藏着一卷数据线的暗格。角色A将数据线接入电脑,双手飞速的敲打起键盘。
除了角色A以外的众人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好长一段时间尴尬的寂静后,饮者首先打破沉默:“虽然已经明白这个协会就是这样,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饮者摇摇头,猛地又从沙发底下抽出一瓶酒起开。好像有种说法是......想得越少,活得越好?饮者这么想着,摇摇头一仰脖把酒灌下。
角色A双眼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飞速变化的数据。这些数据在他的,或者该说“它”的大脑里形成了一个波状图,显示出药物的残余浓度、剩余有效时间,还有他自己的精神状态参数、心率等健康状态。变化是突如其来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厉的惨叫从角色A的面具底下爆发出来。他像是受了什么重击一般从电脑椅上滚落下来,跪在地上,双手捂面发出痛苦的呜鸣。众人赶紧冲上前去围住角色A,——特务一把从电脑桌上拿过角色A最常用的DV机开始录像,疤痕先生也掏出手机开始摄影,然后这两人立刻把成果发送给了坐上电脑椅的Yuan Sir,Yuan Sir则用PS和视频处理软件在肃王爷和明大人鬼扯一般的建议下疯狂地对照片和视频进行“润色”。陛下则始终高居王座,因为陛下早已看穿了一切。
“所以,为什么你们知道我一定是装出来的?”过了几分钟后,角色A停止哀嚎从地面上站起身掸掸尘土慢慢开口。“很简单,”Yuan Sir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从手边的盘子捏起一块饼干,“我们并不在意你的状况,我们只知道现在是拍下角色A出糗画面的最佳时啊——”“休要听他胡说。”肃王爷将手里的两个核桃叠在一起轻砸在Yuan Sir的头上打断了他。“你的演技未免太差。”“没错,你可是那个科技狂魔角色A啊。”疤痕先生打着哈哈,随即又收起笑声:“所以,怎么回事?你的义肢,神经信号与二进制信号互译技术,还有那注射液?”
“......”角色A把头扭向一边沉默不语。
“假面研究协会会员有权拒绝回答其答案可能导致暴露外界身份的问题。”陛下舔着爪子,引述Ying大人的言辞,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没关系的,陛下,”角色A缓缓抬头看向王座上的陛下,“这并不是陛下说的那种问题。”角色A缓步踱到协会活动室中心:“请各位看看我的左臂。”角色A的左手已经卸下了伪装用的人造皮肤,手指的机械骨骼、各种颜色的线路与液体管道像是肌肉与血管一般缠绕在泛着暗淡蓝光的金属支架上。“相较于精神的广阔,人类的身躯是无比脆弱的。相较于感性的磅礴,人类的理智是极其渺茫的。但是很可惜,我们已经见识了很多次因为一点点——一点点精神、一点点感性上的恶意而起,造成的巨大灾难了。悲天悯人乃是人类不幸之根源。”“难道你要让全人类都变成你这种半机械吗?”疤痕先生叫道。“不不不,不不不。”听到这话,角色A看向疤痕先生,摇头否定。“那种行为本身就是种灾难。我对于人类整体的进化与倒退毫无兴致,也无力改变。我无力改变。但是,万幸的是,”角色A左臂的机械手像电钻一般嗡嗡转起来,“我可以优化自己的身体,使自己免于遭到感性的动摇,可以按照坚定的意志不断前进,不断强大,不断胜利。”角色A又看向Yuan Sir。“Yuan Sir,你不是想委托我找到......让人坚定意志的方法吗?这便是我的研究结果。意志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感性的分类,而感性则是诡诈而多变的。也就是说,多变的感性与恒一的意志是相互为敌的。”“那你现在还拥有感性吗?”特务发问。“当然拥有感性。只不过它再也无法直接支配我的身体,造成无意义的浪费和风险了。”角色A说。Yuan Sir看着角色A的机械手臂一言不发。
“好中二啊。”醉昏昏的饮者用右臂撑起身子吐槽。“不。”角色A否定了饮者,“中二不过是无能者的妄言。我将中二变成了现实,这是切实的力量。”角色A将左手的伪装皮肤覆盖归位,他的左臂又变成与一般手臂毫无二致的状态。“你......还是人类吗?”Yuan Sir喃喃道。角色A轻笑一声:“如果从精神的意义来讲,我确实不算是人类了。但我们并不存在生殖隔离,从生物学意义来讲我依然是人类。嗯,更好的人类。”角色A忍不住又轻笑两声,“现在我的大脑能够直接控制的只有我脖子以上的部分,虽然身体的操控会更加迟钝,但也更加精细了。”他的右手也像电钻一样转了两圈。“为了更强大的身体......不惜用自己做实验......”明大人低声说,他握着琉璃盏的手激烈的抖起来。“谁告诉你我就是第一个实验体的?”角色A的声音带着几丝笑意,“不在乎自己生命的人是不会在乎其他生命的,我这样的试验品还有过很多,不过为了避免它们遭受无谓的痛苦......”角色A摇了摇头。“那种弱小的东西我才不在乎。无能就是罪。弱小就是罪。弱者理应被强者支配......”角色A又摇了摇头,“但是在切实决出生死胜负之前就擅自决定的强弱毫无意义。”“你......以前发生过什么吗?”特务缓缓问道。“按照陛下的说法,我有权隐瞒我的过去。”角色A厉声说,回到了电脑椅前。“啊对了,如果你也想找到能让你坚定意志的方法,现在正是良机。”角色A转向Yuan Sir这么说了一句。
“肃王爷倒是一直都很淡定啊。”陛下看向一直没转头只是在饮茶听评书的肃王爷。“那是自然,这可是假面研究协会啊,哪能有什么怪力乱神呐。”肃王爷摇摇茶杯悠哉地说。
“A。”那天协会将要散会的时候,特务叫住了准备离开活动室的角色A。“怎么?”角色A回头问道。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时候,就使用这个吧。”李曳沙的手里紧紧攥着角色A给他的封装起来的玻璃小瓶,上面贴着的标签写着“摔碎即可”。
“说起来我们这个协会还真是奇妙啊,”Yuan Sir趴在沙发上摸着陛下,“明明我们都是缺席集体活动的那类人,却一直没人来找我们的麻烦吗?”“不是‘没人来’,应该是‘没人成功’才对。”角色A在敲着键盘。但根据他对自己身体改造的介绍,肢体行为不妨碍他说话。“那些想来找麻烦的家伙都是学校里的,他们都给自己准备了最快的校园网,——我早就渗透进去了,而且对他们的聊天记录了如指掌。还记得去年校内表白墙的一条评论吗?校园网其实是优先供应教职员的,然后依次是学生会、女宿舍和男宿舍。”说道这里角色A潇洒地让转椅转了个圈,“猜猜看试图找我麻烦的人都收到了怎样的礼物?”“啊~啊,”疤痕先生扭了扭头,笑着说:“我会开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价格。”“而你甚至不愿称呼我一声教父。”角色A也用疤痕先生那种渗人的腔调说了这么一句。“说穿了就是贿赂加勒索吧。”特务大摇其头从小隔间给众人端出了小蛋糕。“呸,”角色A重重“呸”了一声,“他们哪配得上贿赂啊。一群无能的东西,我又没什么事求着他们。”特务一想,点点头:“也是。”说完这句,特务转头看向一人一个沙发装出一副贵族样吃着蛋糕喝着茶的安昆和女书记:“他们确实不配。”安昆咽下一口蛋糕,“嗯~怎么了?”
李曳沙天生一张大众脸。或者说他浑身上下都是一种大众的、廉价的气息:宽松的廉价T恤,地摊牛仔裤,鼻梁上架着一副廉价的平光眼镜,——而且右眼镜片还刻上了准星。非要说他有什么不同常人的地方,他也不喜欢集体活动,就这个特点还和次未和撞车了。万幸,活动室以外,李曳沙完全不认识次未和。
所以理所当然的,本日,在全校学生“自愿”参加大会、全校园学生基本都集中在操场的时候,一个大众眼镜和一个摄影疤脸是很自然的事情吧,凌彻日坐在清真食堂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两个人。他的面前摆放着他周四的晚餐:价值8元的大碗牛肉拉面一份加两勺辣酱。对于凌彻日而言破坏自己的晚餐习惯是不可想象的,尤其是为了一个突然举办的活动。那个疤脸,到底在拍什么呢?待到吃完出去看看吧。凌彻日没再在意疤脸,埋头吃起面来。
那个疤脸,也就是“疤痕先生”次未和刚离开,李曳沙便站到次未和刚刚站着的那个地点仰头看着次未和拍摄的那棵树,那片树叶——但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离开了。凌彻日吃完拉面,也走到同一位置,但他是低头看的。
他看到了一株同样是被连根拔出摔尽泥土被脚尖碾得不成样子的蒲公英。
“干什么?”在被盯了三分钟二十四秒后,角色A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盯着他改造的左臂的Yuan Sir。“我在想你的手臂能不能做极限扭转......还有你身上有没有炮台。”Yuan Sir讪讪地说。听到这话,角色A将自己的左臂从背后扭转到了身前,同时五根手指也向“手背”扭转过去。“功能设计得太精细没什么用处,我本来只是想要一副不会因疼痛停止行动的身体而已......虽然又加装了很多工具......可是为什么要装炮台啊?也用不上啊。”角色A停下了演示问。Yuan Sir哑然。大概是猜到Yuan Sir的想法了,角色A叹口气:“如果你是抱持着‘凭着超高的科技一人灭一国’的想法那可以洗洗睡了。个人是绝对无法同集体抗衡的,”角色A的右手转了两圈,“哪怕有再高的科技也一样。”“怎么可能?疤痕先生不就是一直在反对集体吗?还有我们......”Yuan Sir挥手反驳道。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可从没有反对集体啊。”疤痕先生吧唧着糖块,“我只是在躲避集体的管束啊。”“你......你不是很讨厌集体吗?我们不也不参加那些集体活动吗?”Yuan Sir惊呼道。“此二者并不相干。”肃王爷端起杯子喝了口绿茶,“我等不过是拒绝‘强制’罢了。”“没错。我只是拒绝参加不想参加的事情,学校的音乐大会我可是从不缺席。”疤痕先生这么说,“一旦他们盯上了你,你就会明白个人与集体为敌和集体与个人为敌的区别了。”说这一句时,疤痕先生摆在茶几上的左手紧攥成拳剧烈颤抖,茶几上的杯子被震得叮当作响。
“制怒!”端着一大盘饼干从隔间出来的特务低声喝道。疤痕先生松开了手。他的左手赫然四道血痕。
“总之比起妄想假我之手,还是锻炼自己的力量更重要吧?”角色A敲着键盘看着屏幕上双螺旋结构不断变化的碱基对,“只要力量够强,......不,只有力量够强,才能从一切敌人手中保护自己对吧。”“仅仅是保护吗?”“当然,毕竟这部作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战斗路线啊。”
或一日。“A。”“嗯。”“我有个大胆的想法。”疤痕先生和角色A围在饮者身边,看着饮者那随着偷着里耳机音乐的节奏打节拍的右手。“能做到的吧。”“Mochirou(当然)。”两人相视一笑,而闻到了恶意、坏点子和酒味的陛下早就跑远了。角色A坐回电脑前,从电脑桌下的抽屉取出一盒零件、两根数据线和两根天线,稍加组装后将成品连接到了电脑上。疤痕先生则拔下腰带上的钥匙链,将上面的U盘递给角色A。插上U盘后,角色A十指一阵翻飞,将仪器天线对准饮者的头盔:“成了!”他脚底一蹬,电脑椅就带着他旋转到面向饮者的角度。饮者的手臂节奏也发生了变化。
“?”肃王爷手里的核桃突然停止转动。然后他扔下核桃扑通一声面向饮者跪倒,将自己双臂的衣袖各掸一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你给他播了什么?”疤痕先生问。“第一个。”角色A呆滞地看着平身的肃王爷。“......第一个是《巩金瓯》的MV。”疤痕先生也呆滞地说,“我想让你播第二个。”“你疯了?!”角色A惊叫,“你知道播了那个的后果吗?”他一把抓住疤痕先生的肩,“我们都知道什么曲子播了要出问题!”疤痕先生扭头看了看屏幕:“啊,抱歉,我记错顺序了,我是想说第三个。”“呼~”角色A转向电脑打开了第三个文件。
“‘罪孽深重当万死’,‘扰人饮酒遭天诛’,怎么回事啊?”Yuan Sir看着面具上被贴了这两个字条的疤痕先生和角色A问。“这两**干扰了我的耳机,往里面放粉雪!”饮者往嘴里灌着黄汤,“和纱......和纱......呜啊啊啊啊......”他的头盔底下传来呜咽声。“这样啊。那我补上两脚。”
第二节
某一日的晚些时候。“哈哈嘎咔哈嘎哈哈咯哈哈咔咔哈哈!!!!!!”腰部被捆在单人沙发上的Yuan Sir突然爆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杂音,然后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咯咔咔哈哈哈哈哈啊哈哈!!!!!!”Yuan Sir右手扶在沙发扶手上,左手捂住自己的面具又爆发出这样的怪笑声。特务、饮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肃王爷和明大人一人持拖把一人持皮搋子准备应对突发情况。陛下把头埋进自己的体毛中。茶几上摆着一根四棱圆孔钢管,那是Yuan Sir一直藏在衣袖内的短笛。
“......Korewa(日:这是)......”疤痕先生推门而入,看到了Yuan Sir的异状,低声叹道。这似乎是引起了Yuan Sir的注意,他把脸转向疤痕先生,他的面具在嘴的地方裂开,像是想要在身体被束缚的情况下用牙撕咬声音的来源。他竭力想从沙发上挣脱,但被肃王爷的拖把杆和明大人的皮搋子死死控制在沙发上动弹不得。角色A抓住机会按下手中的遥控,Yuan Sir后脑勺的机器便将一剂蓝色药液推入Yuan Sir的身体里。片刻之后,Yuan Sir安静下来,喘着粗气问:“......结果......怎么样?”“你感觉怎么样?”角色A冷声问道。“很......快乐。也......很无聊。”Yuan Sir轻笑两声。快乐是因为舍弃了猫猫们和炸串可以真正意义上选择并体验自己期待的死法。无聊则是因为在自己刚刚体验的角色A设定的那个幻觉里没有猫猫也没有炸串。不过这后半句Yuan Sir没说出口。“这算是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还是角色A的冷厉的声音。“当然不算。那只是个逗号,我想要的可是句号啊。不过,”Yuan Sir解开腰上的绳子从沙发站起身,“今天就这样吧,今天我很满足了。”Yuan Sir绕开疤痕先生推开门离开活动室。“啊还有,我的面具就留在桌上。嘴的部分裂开了,请帮我修一下。”韩器昂在更衣室留下了这句话,便出去了。
“所以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疤痕先生还站在门口挠头。角色A的头极速地扭了两下,稍出了口气:“Yuan Sir......你知道的,他追求‘浪漫的死亡’吧。”“是啊?”“先前他委托我的、‘强化意志力的手段’,其目标也只是让他能够摆脱束缚安心赴死。所以......我为他准备了这个。”角色A拿起桌上的小盒子,从透明窗口可以看到里面是空的。“这种强效致幻剂就定义而言很像我们熟悉的那种东西。不过我们都知道,‘像’就意味着‘不是’。相较那种粗俗而无序的废物,我已经掌握了让使用者产生特定幻觉的方法。”角色A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看了看机械手上的空盒子,“啊,请安心,哪怕是把一个人全身泡在这种物质里也绝不会产生不良反应与炎症疾病。我们都知道,那些垃圾使人成瘾纯粹是因为它们提供了人类梦寐以求而现实却无法给予的东西,而毒性则只不过是代价和副产物罢......肃王爷?”肃王爷突然挥起扫把杆打向角色A,角色A连忙用空盒抵挡住。
“鸦片.....不行。......死。必须死。去死。”肃王爷低声喃喃着,挥动扫把杆追着角色A打。小盒子吃不住力,直接被打瘪了。“等等王爷,那不是D......”“休要拦我!”肃王爷一杆击退了劝阻的特务,特务抚着胸口倒在隔间的门口,右手无力地指向二人。肃王爷高高举起手中的拖把杆,然后向角色A猛劈下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肃王爷的扫把杆被直接夹断了。不仅是双手,角色A的两腿,甚至左眼都是机械化改造产物。他的左手把剩下的半截扫把杆死死锁在手中,他的右手则钳住肃王爷的脖子,凭借机械腿的动力将其一直逼退到墙上。角色A的左眼变回了人眼的模样:“这下,可以安心听我说了吧,肃王爷。先前说过了。这。个。不。是。鸦。片。”肃王爷血红的双眼渐渐恢复成原先的模样,低头说:“失态了。”确定肃王爷恢复神智后,角色A也放开了“钳子”——手,他脚底的驱动轮使他原地后退。“虽然能明白你有多痛恨,不,应该说明知你有多痛恨那种东西却还是......是我错在先。”角色A低下头,右手攥拳,左手递给坐在地上的特务将他一把拉起:“还请原谅我的冒进与其带来的后果。我已准备好接受你的不悦与报复。”特务从地上站起身苦笑道:“无妨,我能明白肃王爷愤怒的理由,也无法干涉你的实验......嘶。”特务轻捶了一下肃王爷的肩膀,“你还真是毫不留情啊。”“惭愧。然此恶物流毒甚广害人不浅,除恶务尽,万万不敢留根。”肃王爷拱手示歉。“你要道歉的还多着呢。”疤痕先生蹲下身捡起断成两截的扫帚:“这扫把,须得买根新的。”
“29度。”站在活动室门侧温度计前的肃王爷、接受半机械化改造的角色A、摁亮手机的Yuan Sir异口同声地报出了现在的气温。“我说王爷啊,你不热吗?”疯了一般摇着广告扇的疤痕先生看着一手不紧不慢扇着袖筒里的折扇的、另一手盘着核桃、盘核桃的右手边摆着盏凉茶的、按照大清国正二品文官正装妥善装束的肃王爷感叹道,“我看着都热了......”说着,他又看了看像是在和肃王爷较劲、全身大明朝廷三品文官官服的明大人:他的琉璃盏里泡着罗汉果和胖大海。“心静自然凉,我替他说了吧,”饮者今天没听音乐,他身边的白铁皮桶盛满了碎冰和啤酒。“除了这个他还会说什么?”饮者揶揄道。“那角色A呢?他可是半机械!金属是导热的他不该更热吗?”疤痕先生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现在的我是半机械人,我的神经信号可以手动控制,也就是说我的大脑感觉不到包括温度在内的各种不适。”角色A,或者说他的AI部分发出机械的声音。“另外为了防止高温对我□□的部分造成损害,我也是在做降温措施的,”角色A“人脑的部分”指挥机械手臂弹开人造皮肤盖板,里面是排列整齐、正在散发白雾的一片片散热片,还有散热片下流淌着的淡蓝色的冷却液。“那Yuan Sir呢?他可是既没有高科技也没有肃王爷那样的心境!”疤痕先生歇斯底里地喊着。
“你......就消停......消停吧......”一只无力的手从沙发上举起,然后又重重摔下。“没错,既没有肃王爷极端冷静的心境,也没有饮者的乙醇冷却液,也没有明大人的降温饮品,也没接受角色A的恶魔式的生化改造,甚至不像疤痕先生那样还有一把扇子。”特务在Yuan Sir手边的纸杯里倒上一杯冰镇的柠檬水,陛下把这杯柠檬水缓缓给他喂下:“所以他中暑昏倒了。”“而且这家伙可是在冬天,至少也是个早春,就已经开始穿T恤和裤衩了,他甚至不能少穿两件。”特务收起茶壶走回小隔间。“热热热热热......”“他至少是安安静静躺着的,不似你此般聒噪徒增暑气!”众人一起怒斥疤痕先生。
“等等。”疤痕先生伸出一只手示意大家打住。“陛下。角色A。肃王爷。明大人。Yuan Sir。特务。饮者。你们说我聒噪,我认了。但是!”疤痕先生抬高了音调,右手指向人手一根雪糕呼哧呼哧把雪糕吃得满地斑斑点点的安昆和杨定昌怒号:“我没有理由被你们这两个吃掉最后两根雪糕的〇〇批评吧!”“木不胡(没办法),”安昆含糊不清地说,“我是学生会长杨老师是校方代表,”安昆又咬下一口雪糕滴得满地都是,“屋木代表渠土徐师(我们代表全体学生)......”“我们吃了就代表全体学生吃了。怒腰徐师一恤(你要牺牲一下)......”
或一日。“我很早就想问问了,你这半机械部分的能量源是什么啊?”特务和疤痕先生看着角色A身上不时“刺”地排出热量的机械手。“知道燃料电池吗?这些机械构件直接以我血液里的葡萄糖为能量源。”角色A停电脑上的工作为二人讲解起来,“我的血液流经过滤网时会有一部分葡萄糖被截留,这些糖会流经藻类培养液经过呼吸作用产生能量,驱动机械。”说到这里角色A的右手嗡嗡转了几圈,“能量不足的时候也可以插电。当然这会导致血糖降低,消耗脂肪会更快——”角色A轻声一笑:“也就是说会变瘦。”“那么,你的左手......”特务和疤痕先生看着在键盘上敲字的一只左手,它身后的连接线直接接到角色A的没有手的左臂,从左臂的肘端又伸出一根连接线接到墙上的插头。“没办法,无线操控技术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角色A摇摇头。“这些藻类,存活时间是多久?”特务看着这些淡绿色的颗粒。“糖料供应充足的话,连续供能时间72小时。但是,”角色A摇摇头,“实际应用起来想要保证供糖不断非常困难,一根聚合糖块只能维持24小时,而断糖会导致这些培养液的使用寿命锐减。简单讲,为了确保系统正常运转,一单位供能藻培养液只能使用两天。——怎么了?”角色A看了看疤痕先生。“没什么。”疤痕先生冷冷回答。角色A是对的,工具应该被充分利用。身为拥有者,未能使自己拥有的资源竭尽全力创造价值是无能的证据,而无能有罪的。是我太多愁善感了,疤痕先生讪笑一声。
“本就没几分人气,这么一改,更不像人了。净是些奇技〇巧!”肃王爷连头都没回,听着几人的聊天自言自语道。“我倒想揭了他的面具,看看底下是人是鬼。”明大人点头称是。“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吓得二人急忙转身。怎么,角色A的面具底下终于......肃王爷想到一半,便已经看到拿着DV摄影中的角色A、以一副欠揍的姿势看着好戏的特务和疤痕先生:这两人虽然没露脸,但明大人有一种感觉,他们的脸上一定是一种“上当了吧”的恶心笑容。
“肃王爷啊。”明大人摘下了墙上的皮搋子。“哎。”肃王爷抓过手边新买的扫帚。“可有听说过《狼来了》么。”明大人向三人的方向踏出了一步。“可不是么。”肃王爷走在明大人前面。“我突然很想为这三人普及一下这个经典的儿童文学。”明大人甩掉了皮搋子的橡皮头,露出空心塑料管。“全力支持啊。”肃王爷踩瘪了扫帚杆,做出一个锋利的尖端。
下午第二节课。“好浓的酒味。”某学生吸着鼻子。这个学生坐在肖时鸥左手边。肖时鸥也吸了吸鼻子:“哪有?”一整间教室昏昏欲睡。坐在他后排的班长不做声地叹了口气。这个矮胖的眼镜心里知根知底:肖时鸥身上的酒味已经持续五年了,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同一种“紫鸟”廉价啤酒的味道。廉价——一次可以喝得尽兴,度数适中——喝一次就可以在保证信息安全的情况下享受半小时的幻觉,味道重——这是副作用,这是肖时鸥的评价。
可是这个眼镜不知道的是肖时鸥今天滴酒未沾。从今早零时零分零秒开始无论是肖时鸥还是饮者都完全没接触酒精,甚至连替代饮品都没碰。这股浓烈的酒味的确是从肖时鸥身上散发出来的,但是肖时鸥今天也确实没喝酒。
“你们这都想让我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出来.....”角色A看着面前的饮者、Yuan Sir和疤痕先生吐槽道,“定时定量直接向神经中枢注射酒精?对大脑某一区域的彻底破坏?”角色A仰面长叹,——得益于AI的控制他手上的工作并没停下来,“你们就不能稍微抱有一点对人体的尊重吗?”“好像我们没理由非得被一个改造人这么说吧,”疤痕先生笑道。“我们当然很尊重生命,前提是当生命再一次值得被尊重的时候。”“这句话,是真心所想,还是只是为了耍帅?”短暂的无语后,角色A问Yuan Sir。Yuan Sir配合地倚着墙做了个耍帅的姿势:
“当然是为了耍帅了。”
或一日。“早就想问问了,你的‘Yuan Sir’为什么不直接叫‘元先生’啊?”特务给Yuan Sir端来一碟薯片,坐在他边上。“我也想知道啊,”Yuan Sir捏起一片薯片送进嘴里,伸手环指一圈活动室:“你看看这个协会的成员,先生,大人,王爷,特务,每个人的绰号后两个字都是一个.....呃......职衔,这才叫奇怪呢。而且如果我也叫‘先生’那就跟疤痕先生撞了。”饮者从沙发上撑起身体:“哈?”“抱歉,你是例外。”
“主要是Ying大人考虑过这种情况,”饮者捏瘪空易拉罐扔进纸篓又从沙发下取出一罐新的,“呯——”“如果人人都用我和角色A这种绰号,很可能会被后来的成员随意取一些别的绰号,而这些新绰号的内容可未必就是我们乐意接受的了......”饮者一仰脖,他刚拿出的那听酒就成了半空。“然。人人姓名俱有其来历,然无知宵小甚众,尤好断章取义私取诨名,又以诨名相称。若稍稍动怒,则嗤你易怒无情。若听之任之,又当做软弱可欺变本加厉,甚是恶心。”“不不不肃王爷我们没在说那么严重的事情......”饮者劝住肃王爷,又一仰脖清空了手上的易拉罐:“就像角色A,有时候我们会直接叫他A。但是疤痕先生,肃王爷,明大人,还有你特务,只能说成‘先生’‘王爷’‘大人’和‘特务’。但是,”饮者又拉开沙发靠背上的拉链,从夹层掏出一听酒:“即便是Ying大人也没有权限强制协会会员按照他的想法选择自己的绰号,所以这件事也只是写进了注意事项,而不是协会会规。砰——”饮者拉开酒罐畅饮起来。
一阵尴尬的沉默。“我们协会......还有会规来着?”特务缓缓问道,但是已经醉倒的饮者是不会回答他的。“我记得......好像是横扫饥饿?”“不那是甜点研究社。你怎么不说做回自己呢......”“重建旧同盟?”“不,那是《废铁熊心4》的11区国策。”“******?”“不,那是***曾经的信条。”“醉生梦死?”“不,那是饮者裤衩上的字。”说到这里,二人回头看了看熟睡的饮者。厉害,倒下之前还记得把易拉罐放好,Yuan Sir暗想。
“那~是当然,毕竟只有美酒不可辜负。”从身后传来饮者那悠哉的声音,和“屯屯屯”的灌酒声。
说到底,50块钱一提的劣质啤酒算得上什么美酒啊。在彻底醉倒之前,陛下如此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