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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欢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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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丝丝淡淡的凉,漫延至女人光滑的后背。
金惜惮睁一睁眼,呵,好像许久不见这般炽烈纯净的朝阳了。
恍惚中,只见四肢光洁如玉,仅在胸前覆一单衣,不禁想起昨夜种种,双颊飞红。
轻转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女子心惊,坐起身来着好衣衫,目及四野找寻情人踪影。
突闻石林间轻风飒飒,钻出一一条修长人影,正是李暮云。
岑芜茗舒一口气,只见青衣男子衣摆圈起,似裹有一物,待走近时,琥眸若水,向她一笑,“醒了?”
白衣女子点一点头,指指他衣中之物,奇道:“这是何物?”
李暮云嘴角略勾,故作神秘的从里间慢慢掏出一件灰乎乎,圆溜溜的东西来。
岑芜茗凑近了左看右看,实在说不出个名堂。
李暮云也不说话,将那圆物朝地上狠狠砸去,顷刻化为三瓣。
岑芜茗不看还好,一眼看去,那圆物中间原来有许多六角孔洞,一些滑滑腻腻的淡黄覆在其上,没有被盖住的孔洞,里面竟是藏着一只白色的小虫,儒动挣扎的样子让她全身一麻,顿时清醒不少,跳脚叫道:“你取蜂巢窝作什么,好恶心!”
李暮云哈哈笑道:“它们又不咬人,你怕什么!”
岑芜茗退出一步,气道:“我平生最怕那些没脚的小虫,你故意吓我!”
李暮云哦了一声:“原来你怕没脚的小虫……”说着捡起一块来,慢慢向她逼近,笑道:
“以后你要是敢惹我生气,我就……”说着将半块蜂巢举到女子面前,如同要扣在脸上一般。岑芜茗惊叫,忙用双手护住脸庞。
李暮云哪里舍得用蜂巢污了那张俏脸,不过是逗她开心,见她真的害怕,更添怜惜,撤了她手说道:“傻瓜,我是冒着被蜇成马蜂窝的凶险,去偷蜂蜜给你吃的,你,不饿么?”
岑芜茗低低的骂了一句,脸上有些发烫,向男子说道:“这山崖上寸草不生,怎会有蜂巢?” “湖里不是长着雪莲么?你看,这蜂巢这么大,想必这山间的雪莲不止那湖心一株。”
岑芜茗喔了一声,心道这赤崖虽上得几回,但始终未览其全貌,想这山间的野熊天生以蜂蜜为食,若不是有足够的花粉,蜜蜂又岂能酿出足够的花蜜呢。这样一想,倒不足为奇了。
心绪一转,向李暮云说道:“以前你在雁荡山,是不是也常常为女子偷蜂蜜吃的?”
李暮云微低下头,在她额前轻轻一碰,“山寨里没有我的朋友,没有我喜爱的女子,纵然我有甜甜的蜂蜜,也无人一同分享……你愿意同我分享么?”
岑芜茗听他轻哝软语,不禁脸红至耳根,见他闭了目,欲低眉吻来,悄悄用食指沾上花蜜,送到他唇边。
李暮云仍闭了双目,却是将那葱指半含入口,吮去甜蜜。睁眼时,已然满目迷离,空出的一手抚在女子脑后,在她唇上吻了又吻。
岑芜茗娇羞不堪,禁不住推了推身前人。
“是你引诱我。”
李暮云不依不饶,摔了手中的蜂巢,将女子抵在石芽前。
“我不敢了。”岑芜茗低声求饶,却是欲拒还迎。
李暮云被女子的温柔打动,轻轻靠近她脸侧,重温着昨夜留香,“这是……纹身么?”李暮云头枕在她肩窝,手指在那枚青色印记上徘徊。
热情过头的混浊一瞬间消褪,岑芜茗握住他手,脸颊轻轻在他额前摩挲,眼中,惆怅万千。 “真的是纹身?很特别,像一朵……兰花。”李暮云轻啄着那青色印记,鼻间弥漫的女香顷刻间又让他迷乱。
“这是族徽。”岑芜茗定下心神,向李暮云娓娓说道,“我是族中最后一个活人。”
李暮云愕然,惊问:“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岑芜茗不答,却说:“还记得你故事中的那名大官么?”
李暮云见她眼中有泪,更是猜疑。
“他姓戴,名金叱……是不是?”
相拥的手臂松了一些,李暮云浓眉微蹙,“你怎会知道?”
岑芜茗拉过一旁的单衣盖在胸前,深吸了气息,才悠悠说:“我,是戴金叱的女儿。”
“怎么可能!”
“你见到我带着玉龙剑,想必已猜到我见过你娘亲了吧……素心,是她认出了这素荷纹身。”
于是,岑芜茗便将在镜月庵的种种如数说了,末了道:“我有意对她隐瞒你生死未卜的境况,实属不该,如今,你虫毒已解,我也算是将功补过,无愧于她了。”
李暮云一席话听下来,不泛喟叹命运弄人,心间早已澎湃,一手牵起她手,说:“我娘岂会怪你,昔日故人尚有后伺,她一定心中安慰,更何况”,他顿了顿,冰琥样的眼色驻在女了面庞,“更何况,她知道你是我李暮云十分在意之人。”
岑芜茗茫然,突然想到素心第一次问她名姓的场景,似有所悟,不再追究,叹道:“阿喜说你娘亲美貌无比,我却无缘得见,你我隐居天山,便要与她相隔万里……不如,我们将她一同接来,也好让她乐享天伦!”
噗,李暮云忍俊不禁,让岑芜茗不知所以,“你笑什么?”
李暮云难道的俏皮,嘻笑道:“啊,你这么讨好我娘,是不是想让我娶你作老婆呢?”
岑芜茗脸一红,抽手便打,奈何被李暮云抓得死死,另一手又不敢松了单衣,窘迫的模样又惹得李暮云一阵大笑。
岑芜茗又岂会不知是他故意作弄,见他如此开怀,好像是头一回,不觉心暖,静看他飞扬出尘的笑颜。
李暮云慢慢收起笑容,眼中多一分凝重,说:“此生,我娘绝不会离开镜月庵,你的心意,我明白,她也会明白。”
“是因为……那名王爷么?”
李暮云叹一口气,怅然道:“几年前,我与娘亲回到中原故土,方才知道我外公一家因为娘亲出逃,早已在三十多年前被朝廷下令处死,那名王爷的宅子,也被封充公。那时雁荡山的人四处抓捕我们,为了离开帝京,我和娘亲白日躲避,暗夜里赶路,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有一日偶然寻到了一处隐密的庵堂。”
“是镜月庵。”
李暮云点头,又说:“我记得那日飘着小雨,一名女尼从庵堂里迎出来,扑通一下便给我娘亲跪下了。”
岑芜茗杏目略亮,接道:“是明月。”
李暮云笑了笑,又说:“明月,是明月,我娘亲出阁前的贴身小侍,明月。”
岑芜茗惊呼:“想不到,她竟逃出生天。”
“我娘亲也是吓了一跳,相认后明月便安排我们在镜月庵住了下来,这样平安过了一些时日。一日早晨,尼姑们在大雄宝殿念经诵佛,我在那些背影里认出一个人来……我娘亲,穿着灰衣素袍,头皮青乌,端端地坐在人丛中。好像知道我在看她,我就见她走了过来,掌中嵌着佛珠,对我微笑。”
“原来如此。那么,你便独自一人去到了云南。”
李暮云摇起头来,“不,是我做了一件事,娘亲不肯原谅,将我驱逐。”
“何事?”
“你去到镜月庵时,有没有觉得奇怪?”
岑芜茗心念转动,突想想起一事,于是说:“适才听你所言,镜月庵好似香火正盛,可我见到的,仅有你娘和明月二人,这一着,确实奇怪。”
李暮云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字字道:“镜月庵原有七名女尼。除却明月,其余六人,全都葬身在镜月湖中。”
岑芜茗的眼垂了下去,双手捂在胸口,良久不语。
李暮云怅然道:“你也怪我做错,是不是?”
岑芜茗站起身来,看向雪湖远处,阳光洒在她身,映出娇好的阴影。
“雁荡山盗寇虎狼在后,为免风声走漏,你才杀了那些无辜之人。”
李暮云眼前一亮,喜道:“你明白我的苦衷?!”
岑芜茗回眸望他,男子眉宇间绞揉着渴求。是在渴求我认同你么?可,你的确是做错了,用六条人命换你和你娘亲的命,真是大错特错!但我还能如何呢,去怪你、责备你?不会,因为你不再仅仅是我心爱之人,更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命运让我们重缝,便让我们从此刻起,好好地活吧。
“暮云,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轻易取人性命,可好?”
李暮云上前环过她腰际,在她耳边说道:“我答应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