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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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生无端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她害怕的事情很快就要发生了。
她向一只小妖打听了一下，方知道恶罗王又跑去找巴卫了，那只小妖接着数了数手指：“算上今日的话，恶罗王大人大约去了七八天，说不定过上三四天也就回来了。”
但令奈奈生意想不到的是，恶罗王第二天晚上就回来了。
他右手单扛一把大刀，刀身上凝固的血迹无不彰显着战况之激烈，正干着活的妖怪们显然没见过这种模样的恶罗王，全都愣在了原地。
他简直是个用血铸成的魔王，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直面冲来。
奈奈生急忙迎上去，火把上不断跳动的火苗映在恶罗王的侧脸，大片血迹忽暗忽明，惊得她将快要脱口而出的问题咽了下去。
恶罗王周身被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所环绕，看他这样，奈奈生的心先软了一半，“恶罗王，你没事吧……”
恶罗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回答，他骤然抱起奈奈生跑了出去，她没来得及叫出声，便闭上眼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处，耳边恰好是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声，迎面扑来的风几乎被他都挡在了外面。
恶罗王在一处高地放下了她，从这个方向往低处看去——是巴卫！
奈奈生强忍住心中澎湃，走到高地边缘，忍不住抽噎起来。
那只狐狸的背影和她日思夜想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但巴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他双眼皆是迷茫与无神，一身都是污浊的黑迹，奈奈生从他脸上看出了死寂的意味。
“你喜欢他。”恶罗王不含任何感情地说出这个令他无比肯定的事实，他捏过奈奈生的下巴，强逼她看向自己，“他现在只是一只将死未死，毫无求生意识的野狐狸罢了，谁都救不了他，包括你，人类。”
“你的目光，为什么不能停留在我身上？”他将发愣的奈奈生纳入怀里，“我保证，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将一切你喜欢的送给你，只要……你能陪在我身边。”
奈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了一跳，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
她想不通，为什么事情的走向会变得如此离奇？
“你也可以不答应，但是，那只狐狸，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恶罗王拥着她的力度更紧了。
奈奈生才记起自己来时的任务，“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了，你就什么事情都听我的。”
“没错，”恶罗王不假思索地说，“任何事情都可以。”
“——我不希望你对巴卫下手，你能承诺你必定会做到吗？”奈奈生睁大了眼睛。
她想，即使以后不能陪伴在巴卫身边，她也不能让巴卫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再度陷入毒咒的痛苦，这样对巴卫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答应你。”恶罗王沿着脸庞的轮廓碰上她的唇，眸中有星星点点的光，“我终于……拥有了你。”
然而，奈奈生的心剧烈地痛了一下，她捂住胸口，面露难忍之色，恶罗王赶忙撑起她的身体，不让她倒下去，着急地问她是怎么了，她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恶罗王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带了点安抚的意味说：“别怕，我带你回去，给你找最好的大夫过来。”
守着大门的几只妖怪只见一道身影从旁闪过，野蛮地撞破了大门，他们在挥起的沙尘中面面相觑，直到有妖怪打破了寂静：“刚刚跑过去的是恶罗王大人吧？”
其他的妖怪应答道：“没错。”
那只妖怪又问：“恶罗王手上抱的是……那个人类？”
众妖怪默不作声，但沉默无疑是最好的答案，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内心骄傲的恶罗王大人与那个人类女子早已坠入了情网。
恶罗王不理会这些弯弯绕绕，而怀里的人额间已经密布冷汗，他转身怒喊道：“给本大爷把天下最好的大夫抢过来！速速就去！”
他的命令如一把利刃刺过来，妖怪们不到半分全都一溜烟跑走了。
急忙赶来的大夫紧张地捏了把汗，顶着恶罗王不善的眼神，探了下奈奈生的手腕，又翻来覆去地探，心中不免奇怪地想：“为什么他摸不到这个女孩的脉搏？”
恶罗王的眼神蓦然变得凶狠，他识意地抽回手，赶紧开了几条镇痛的药方就恨不得马上跑回去。他没想到那磨人的恶鬼竟然将他关了起来，跟在后面的妖怪威胁道：“在那位女子还没痊愈前，你是走不了的呱。”说完又悄悄瞥了眼恶罗王的脸色。
月色如河水似汨汨地泻进来，恶罗王在她身边守了三天，这一刻，他终于亲身体会到巴卫的感受——是煎熬、空虚，和无尽的绝望。
奈奈生知道自己的身体快要消失了，她靠在恶罗王的怀里，朦胧中脑海却浮现出雾仁的脸来，她小声对恶罗王说：“不要管我了……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她猛地想起，很久之前，在同一个时代，她曾对另一个人也说过这样的话。那道身影是谁呢，她越想越头疼。
恶罗王狠厉地看向她：“你哪里都不能去，你唯一的去向就是我的身边！”
奈奈生还没听完他的话，又熟睡过去，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她比以往更加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她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一睁开眼，面前就是一颗仍在搏动的血红心脏。
恶罗王见她醒过来，欣喜地递过心脏给她，“山下有副野方子说，只要吃了活人的心脏就能治百病，本大爷特意给你挖了个新鲜强健的心脏。”
她想不到，恶罗王为了治好她，已经疯魔到这种程度，奈奈生怀着复杂的心情说：“我不需要什么心脏，我没有生病……”她转而喃喃道，“我只是要回家了而已……”
恶罗王抬起她的下巴，“你要回哪个家，这里就是你的家！还是说……你对巴卫余情未了，恨不得离开我，回到他的身边？”他的眼睛好像随时要喷火一样。可奈奈生压根不知道他在说谁。
“你吃了它罢，就一口。”终究是他先放低了声音，接近讨好一般。
奈奈生推开他的手，面色痛苦地摇了摇头，两人一推一拒，恶罗王不得不焦急起来，强硬掰开她的嘴便打算喂进去，突然间，奈奈生的下半身变得透明，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她就在眼前不见了人影。
他顿在原地，怀抱里的温度还在，但那个女人却凭空消失了。他握紧了拳，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他很想启唇叫一声她的名字，这才发现，他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怎么敢……就这样抛下他，独自回到了那个属于她的地方。让余下的日子，只有无边的黑暗永远与他相伴。
回到现代世界的奈奈生好似过了几个世纪才清醒过来，雾仁默默在身旁坐着，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直至她被看得脸红了，他才开口说话：“奈奈生，是我。”
奈奈生莫名灵魂一震，猛地抬头望向雾仁。雾仁仿佛如获至宝地将她拥进怀里，轻声道：“是我，一直都是我。”
奈奈生慢慢地抱住了他，在他的怀里呜咽地哭起来。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后来雾仁给她带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绝美的男人，长长的银发散落开来，笑起来有点邪魅，身上却奇异地生了一双耳朵和一只尾巴，像是人变成的狐狸。
雾仁问她：“你还记得照片上的人吗？”
“完全没有印象，”她挠了挠头，迷惑地反问他，“难道我以前认识他？”
雾仁却笑起来，拿走了照片：“不，你从来都没见过他，又怎么会认识他。”
几年后，雾仁和奈奈生领着小儿子到御影神社祈福，调皮的小孩子对新奇的地方感到好奇，奈奈生刚解完签文，发觉那小子早就没了踪影。她有些头疼，只好请求这间神社的主人帮忙寻找。
巴卫此时也没想到会碰到一个小男孩在竹漕边玩耍，又想起今天是神社举办临时祭的日子。虽然他知道人类是不会看到他的，但他对人类的触碰一直都不感冒，甚至称得上厌恶。
巴卫不情不愿地到小男孩身边打了一小桶水，小男孩颇有自娱自乐的精神，嘻嘻哈哈玩得正开心，惹得巴卫也不由地瞄了他一眼。
突地，不远处有个女人喊着不知是谁的名字，小男孩一听急忙跑过去，女人从身上掏出了手巾，笑着抹了抹小男孩的手，一个身形欣长的男人过来握起女人的手，三人一派祥和的气氛令路人纷纷侧目。
巴卫先转身离开，他边走边想，那个孩子的面容，好像有点眼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