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舍》中南子

3、（三）

　　母亲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即使是山治也无法拒绝一个来自强势且热情的母亲发出的邀约。

　　“我已经给您添了太多麻烦，实在是...”

　　“薇薇安！快把牛奶温好！伦纳德，别在那顶着桶发呆，快过来摆餐桌！动起来动起来，今天可是有位大客人！”厨房犹如战场，露丝太太手中的银白汤勺化作指挥官的手杖，挥斥四方。

　　山治站在一边，有些尴尬。这三人配合默契，他一时找不出可以帮忙的空隙。

　　“女士，也许，也许我可以帮您一把，我曾在饭店当过厨子......”山治偷瞄着搅拌浓汤的露丝太太，对方气势如虹，他只能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你可是客人！你就只管好好地坐在那里，马上就开饭！”露丝太太豪爽地挥了挥手，表示厨房有她一人足够。

　　“您可以在这汤里加一些黑胡椒，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山治依旧不放弃，他手里攥着调味瓶，表情十分诚恳。

　　“如果你坚持的话......天啊！这太神奇了！”露丝太太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薇薇安和伦纳德也闻声钻进厨房，露丝太太像喂鸟一样一人喂了一口。少女们眉飞色舞，神采奕奕。

　　“好好喝！”薇薇安瞪大了双眼。伦纳德则更夸张，兴奋地在原地蹦蹦跳跳。不停地夸着山治的好手艺。

　　奶油的香气在橘色的灯光中氤氲，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也许这真的是一场值得喜悦的劫后余生。

　　“你在画些什么？”

　　饭后，被露丝太太多次强硬拒绝帮忙洗碗的山治百无聊赖地原地打转，此时在餐桌上涂涂画画的伦纳德则引起了他的注意。

　　“鱼。”伦纳德头也不抬，左手翻着古籍，右手指节轻扣着速写本，显然在苦思什么。

　　山治一只手撑在餐桌边缘，凑近瞧了瞧她本上的内容。

　　“这里，胸鳍的形状不对。”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画纸。

　　伦纳德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山治有些得意地笑笑，拿起一根铅笔轻轻地勾勒出正确的形状。
　　“如果我没有认错，你画的应该是飞鱼。我见过这种鱼，它的胸鳍不是椭圆形，而是更接近扇形。”

　　“这本书也不行吗......哈——”伦纳德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困扰地挠了挠头发。

　　山治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伦纳德能如此迅速地接受他的意见，他甚至做好了被对方驳斥的准备。眼看她马上就要合上书本，山治连忙按住她的手：“也不是所有记载都不准确！这几只就和我见到的性状相同。也许作者在编写这本书时结合了实地调查与民间杜撰，还是具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我怎么能分辨出作者你哪些描述是真的哪些描述是想象啊！”伦纳德举起那本古籍，无奈地晃了晃，“等一下，山治哥你似乎对鱼类很有研究啊！那你来帮我看看我以前画的对不对！”

　　说罢，她就从椅子上滑下来，一溜烟地跑进卧室。伴随着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举着一摞盖过头顶速写本的伦纳德便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山治面前。

　　“哎呀，伦伦......”薇薇安手拿抹布站在厨房门外，“山治先生今天已经很累了，你就稍微让他休息一下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就是特别喜欢涂涂画画这些东西。”露丝太太也闻声赶来，一只手搭在薇薇安肩膀上，“要我看，这些鱼都差不多，好吃不就行了！”

　　“露丝太太，人啊！人可是要有梦想的！我长大以后肯定会走出小镇，当一位传奇冒险家！大海、天空、森林，哪里都会有我的身影！”伦纳德“腾”地一下站起来，一只手放在胸前，一只手伸向露丝太太的方向，俨然一副表演欲过剩的样子，“不必太想念我！每月我都会寄给您一副明信片保持联系。到时您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女冒险家——伦纳德的养母，肯定会在这小镇名声大噪，您可要记得翻修这陈旧的门槛，小心它被络绎不绝的报社记者踏破！”

　　“你这小丫头别太得意！我看你倒是挺闲的，快帮我擦灶台”露丝太太笑骂着揪起伦纳德的耳朵，残忍地无视后者“好痛好痛”的哀嚎。

　　薇薇安倒是一副见惯的样子，笑嘻嘻地向伦纳德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她整理起散落的画笔，笑着说：“妈妈表面虽然这样，其实她最支持伦伦的梦想了，这些书都是妈妈主动买的，虽然她也不太明白就是了。”

　　“有梦想是好事。”山治也被逗得咯咯直笑，他卷起袖口走向厨房，“露丝太太，我也来帮您！伦伦，我给你好好讲讲飞鱼是怎么飞的！”

　　随即厨房里就传来一声“啊，真的吗！”不过很快就被铁锅的碰撞声所淹没。

　　看来今晚有的忙了。薇薇安抱着画笔盒，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