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婆喊我去捉妖》弥江江

5、005

　　005

　　“您不用谦虚啊谢先生。”莫维叶嗤笑一声，“我这不是也折您手里了吗？”

　　谢笠洲不想再和她争执：“莫小姐，我们真的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莫维叶忽然笑了笑，“你说如果你值得我信任，就会解开我身上的术式；但如果我不相信你呢？如果我骗了你，回头就把你的存在告诉殷家呢？”

　　谢笠洲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莫小姐，你要是真的会把我的存在告诉殷家，一开始就不会用花妖来试探我。”

　　——她用花妖来试探他，这是她临时起意，也就是说这是她自己的意思，不是殷家的意思；如果是殷家的意思，他这会估计已经被殷家抓起来严刑拷打了——说不定都不需要严刑拷打，殷家有的是让人无痛吐真话的方法。

　　莫维叶一愣：刚才她说他智商不行，现在看来她确实有些低估他了。

　　她盯着天花板安静了一会。后颈带来的那股麻痹感几乎湮没了她，这会她已经连自己的指尖都感觉不到了：“……行。”

　　“什么？”

　　“我说行……我信你。”她妥协似的闭了闭眼睛，“我暂且相信你这个说辞。”

　　谢笠洲有些意外：真的假的？

　　“那你应该遵守诺言，先把我身上的术式解开。”莫维叶的眼底逐渐漫上嘲讽的意味，“如果你不怕我醒来之后暗算你的话。”

　　谢笠洲平静地抬眼：“好。”

　　这回轮到莫维叶发愣了：他那声“好”字落地之后，她好像真的恢复了知觉：先是脚趾动了一下，接着那阵麻意潮水一般迅速从她的骨节、皮肤上褪去，沿着原路退回到那片被他碰过的颈后皮肤处，紧接着连颈后也恢复了正常，那股麻痹感彻底离开了她，快得就像从未出现过似的。

　　她惊异地看了谢笠洲一眼，有些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谢笠洲坐在床边，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不用那么惊讶，我也只是想赌一把，看你下一步是会救我还是害我。”

　　现在她一定能明白，他的能力是会对她造成威胁的，而且他俩的关系实在称不上好，刚才若不是他先低头，她八成就和他彻底撕破脸了。

　　不过先前他这个头不是白低的，现在他这个术自然也不是白施的，只看她接下来会如何应对了。

　　只见莫维叶下地后走了几步，确认自己身上真的没什么问题、谢笠洲似乎真的把术式解开了之后，走到谢笠洲跟前朝他笑了笑：“你还挺善良的，谢先生。”

　　谢笠洲听出了“善良”这个词里的讽刺之意，也朝她笑了笑：“看来莫小姐是不准备履行承诺了？”

　　她抬起手指在谢笠洲的眼睑上轻点了点：“也不全是。只是我现在有事要办，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她话音刚落，谢笠洲只觉脑袋一沉，困意忽地袭来，眼皮缓缓地合上了——彻底闭上眼睛之前，谢笠洲脑子里主要有两个想法：第一，莫维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对付，他这边的情报一定出了问题；第二，他其实还是赌对了。

　　莫维叶见他昏睡过去后略松了口气，走到窗边对着窗玻璃轻叩了三下，窗缝里钻进来一股粉色的烟雾，稍顷，那烟雾又化成了一个人，正是刚才出现过的花妖。

　　“替我把他看好。”莫维叶看向伏在床边失去了意识的谢笠洲，“你有变化能力吧？变成我的样子待在这间房里等我回来。”

　　“好。”在谢笠洲面前十分嚣张的花妖到了莫维叶跟前就变得十分乖巧了，“您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莫维叶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凌晨三四点吧。”

　　“好的。”花妖的面容模糊了一瞬，变出了一副与莫维叶一模一样的五官，“只是看着他吗？”

　　莫维叶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轻叹了口气，上去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脸：“对，只是看着，可不许吃。”

　　“……好吧。”花妖垂下头，有些不甘地吞了口唾沫。

　　莫维叶走到谢笠洲身边，从他身上摸出了钥匙和钱包揣在手里，再次走到花妖的面前，伸手朝谢笠洲的方向指了指：“把我变成他的样子。”

　　花妖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依言照做了：“您是要去做什么？”

　　“一些杂事。”莫维叶温和地朝花妖笑了笑，受了花妖的术式之后用谢笠洲的声线说道，“用他的样子比较方便。”

　　然后她就这么顶着谢笠洲的皮囊离开了房间。

　　莫维叶走后花妖看着昏睡的谢笠洲舔了舔嘴唇，焦躁地在房内走了几圈，莫维叶走前对她的命令在她脑子里来来去去好几遍，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吃掉谢笠洲的想法，颓丧地坐在沙发上，烦躁地叹了口气。

　　此时的花妖并没有注意到，正趴伏在床边的谢笠洲已经睁开了眼睛。

　　*

　　莫维叶握着方向盘向南开了好几个小时，路旁的建筑和植物逐渐稀疏，四周也没了其他车辆的影子，回过神来时她发现周围只剩下了她这辆车的引擎声。

　　浓重的夜色像蟒蛇一般缠裹在车身上，车灯勉强照亮了前方几米的距离，沥青路面上粗糙的不规则纹路被车灯染成了一片惨白。莫维叶顶着熬到凌晨的困倦和睡意紧紧盯着前路，直到右前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路牌。

　　她停车拉开了车门。

　　路牌下早就站着一个人了。见莫维叶停了车，那人拉紧了自己的衣襟，低着头缓缓向她走了过去。

　　那人走到车边停了停，对着还坐在车内的莫维叶疑惑地眯了眯长满细纹的双眼：“你是……莫小姐吧？”

　　莫维叶这才想起来自己此时还顶着一副谢笠洲的长相：“啊……是，这点障眼法骗不过你吧，殷先生。”

　　“我已经不姓殷了。”那人冷冷地回了一句，说话间扯下自己的防风衣领，露出一张独属于中年男人的、有些苍老的脸庞：“莫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莫维叶静了一会才回答道：“你的女儿卉卉出事的时候，是和我在一起。”

　　*

　　莫维叶回到旅馆时已是凌晨，她将谢笠洲的车停回原位，拿着车钥匙回到自己的房间，开门时稍愣了一下：门内的氛围似乎有些不太对。

　　她皱了皱眉头，还是按下了门把手。

　　谢笠洲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趴在床边一动不动，双眼紧闭没有意识；花妖不知是等得太累还是太不耐烦，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莫维叶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将车钥匙塞回谢笠洲的外套里，接着又走到桌边，一把掀开了桌布，桌面上正中央用红墨水写着三行整整齐齐的繁体汉字，从右到左、从上到下，正是召唤花妖的术式。

　　她将那三行字缓缓擦去，沙发上的花妖似有所觉，手指微微动了动，莫维叶这头术式的字体全部消失的下一瞬，花妖的整个身子忽然迅速缩小，铺满肩头的长发缩短成了一头齐耳短发，眉眼间的风情也随之彻底消失了。只几息的功夫，她竟变成了一个四五岁小女孩的模样。

　　这才是今天刚进旅馆时莫维叶遇到的那只花妖原本的模样——一开始谢笠洲见到的成人形态的花妖，是花妖的能力被莫维叶增幅后的状态。

　　花妖虽然模样大变，但还是没有醒来——同时因为花妖的能力大幅下降，莫维叶身上的障眼法也维持不住，自动解除了。

　　恢复原样的莫维叶在一片静谧的房间里叹了口气：“谢先生，不要再装了——你的两条手臂上下放反了，我离开前是左臂垫在右臂下面，现在右臂在上了。”

　　谢笠洲惊异地睁开了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了几秒：“……我还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来着。”

　　莫维叶走到沙发旁边仔细看了看小花妖的情况，确定她只是昏睡并没受什么外伤之后才安下心来：“你是怎么摆脱迷香的控制的？我记得这孩子的迷香还是挺厉害的。”

　　谢笠洲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莫小姐去哪了？天都快亮了。”

　　——刚才谢笠洲对莫维叶施术的时候留了一手，让铁钉在他手心化为黑色的符水，混合着他的血液通过脆弱的后颈钻进她的皮肤和血管，收回手时他趁机从她头上拔了几根头发拢在掌心谨慎藏好；而她没过多久就开始全身麻痹，术式发挥效用，那几根头发暂时成为了他控制她的媒介。

　　这是发源苗疆的巫蛊术，他以往虽然瞧不上但还是学了一点，幸而在关键时刻发挥效用了：虽然头发效用有限、时间也短，但那几根属于她的头发还是在她试图对他下催眠术的时候替他挡了一挡，让他没有立时睡过去。

　　他没有回答问题，莫维叶倒没生气，正准备说几句玩笑话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忽然瞥见谢笠洲左脚踝出的裤腿内侧不知是沾上了点泥土还是别的什么，有一小块灰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