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婆喊我去捉妖》弥江江

28、028

　　028

　　陈麦禾话说得漂亮，事儿却办得十分糊涂。第二天一早谢笠洲离开莫维叶的房间时下面已经有人在吃早饭了，见谢笠洲从楼梯上下来，纷纷抬头用暧昧的目光望了他一会，又憋着笑齐刷刷低头继续吃饭。

　　谢笠洲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终忍住了没和陈麦禾发作，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决定干脆回莫维叶房间算了，转头往上迈了没几级台阶，忽听楼下传来一道礼貌的男声：

　　“您好，请问谢笠洲先生在吗？”

　　谢笠洲心里一惊，回头看去，正站在柜台附近打听他下落的竟是前不久刚见过的殷宁越。

　　*

　　谢笠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没带殷宁越去莫维叶的房间，而是下了楼之后直接带他去了自己的住处。殷宁越问起叶子现在怎么样了，谢笠洲也没把她故意试探桃树那一节说出来，只含糊地说：“昨天睡得晚了，还没起呢。”

　　殷宁越倒是没怎么在意：“我时间不多，就开门见山了。或许你不知道，叶子昨夜凌晨一点多的时候给我发过短信，说你们手上已经掌握了一些殷家的情报了，并且可以信任。”

　　他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些资料，一份一份摊在谢笠洲房间的茶几上，“有些话她说不合适，所以由我来转达。”他将其中一份资料拈出来给谢笠洲看，“这是殷非的备选容器之一，叫宋凌飞，是一个二十岁的在读男大学生。”

　　说着他又拿起另一份文件，“另一个叫顾小旭，银行职员，二十五岁。虽然和殷非血型、出生时刻都相同，但顾小旭是女性，性别不同，所以我们猜测最后殷非还是会选择宋凌飞。”

　　“等会，容器？”谢笠洲拿起那两份文件看了看，额头落下来一滴冷汗，“容器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之前猜错了，殷家那些养子女的心脏不是用来喂妖鬼的？”

　　殷宁越略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会，接着恍然大悟：“……哦，那是你们的情报有些错误，他们的心脏的确不是用来喂妖鬼的，是用来喂人的。”

　　殷宁越平静的语调和毫无波澜的神情让谢笠洲背后平白生出几分寒意：“什么叫喂人？人还能像妖鬼一样啃食心脏？你们到底……”

　　谢笠洲说到这里忽然反应了过来，话头戛然而止。

　　他之前的推测恐怕是正确的，殷家确实因为一些原因需要献出年轻一辈的心脏，但宿在殷家的妖鬼不那么好糊弄，他们不得不上贡亲生子女的心脏——所以，为了让亲生子女活下去，他们需要把养子女的心脏移植到亲生子女的身体里。

　　所以养子女们才被称为“容器”——为殷家的人暂存心脏的容器。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殷宁越语速很快地继续说了下去，“宋凌飞和顾小旭的地址都在资料里，林阜一死，殷非肯定要有动作，你们可以派人在他们两人的住处附近蹲守。”

　　“蹲到了之后该怎么样？”谢笠洲逐渐感到背后发寒，“把那个叫殷非的抓起来？”

　　“对，然后交给我们处理。”殷宁越肯定道，“我们实在不方便出面，室外行动就得仰仗你们了。”

　　“你们……是谁？”

　　“我和叶子。”殷宁越盯紧了谢笠洲的眼睛，“还有殷家的一些其他人，比如……或许你听叶子说起过，殷家曾经害死过一个叫殷奇卉的女孩，这个女孩的父亲也在其中。”

　　谢笠洲眉头微皱，原来殷家也不是固若金汤：“那……我们出力去抓人，你们能为我们做什么？”

　　“我听叶子说过，你有一位叫陈冬晖的朋友，是被殷家人杀害的。”殷宁越显然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将茶几上的其中一份文件拿起来递给谢笠洲，“这位陈先生应该是查到了殷家的什么线索才被灭口的。殷家有一个专门处理这类外人的组织，叫人蛸，这是人蛸的名单。”

　　谢笠洲吞了口唾沫，接过去一看，见第一页最上方写着“人蛸”两个汉字，下面是一串蓝底证件照，每张证件照旁边都有一个人名，人名下方跟着此人的详细资料。谢笠洲粗翻了翻这个文件夹，带人名的内页竟有十八页之多。

　　“这些是我和叶子能查到的所有，还不是全部。”殷宁越语气有些肃然，“陈先生究竟是死于哪位人蛸之手，很遗憾目前我们也没什么头绪。今天我带这份名单来，是请谢先生和白小姐看一看我们的诚意。”

　　谢笠洲盯着那份文件看了许久，再开口时眼尾稍稍泛红，声音也有些喑哑：“这上面还有这些人的家庭住址和亲人资料呢……你就不怕我们怒急攻心，明天就按名单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杀了？”

　　殷宁越垂眸思考了一会：“也不是不行。但杀人的顺序和数量必须由我们来定，且尸体也必须交给我们来处理，可以吗？”

　　谢笠洲抬头，探究地看着殷宁越，总觉得他和初见时有些不同。

　　初见时眼前这个男人总是一副拿殷宁语和莫维叶没辙的无奈模样，身上有种十分规矩本分的气质；现在则完全不同，从他进门到现在，每一句话语气都相当平静，说话时神态也无任何异常，仿佛名单里的那些人命在他眼里全都贱如草芥一般。

　　谢笠洲将那份名单搁在了身边的沙发上：“这份名单我得让我们的人去查实，可以留在我这儿吗？”

　　殷宁越右手前伸做了个“请”的动作：“谢先生随意。”

　　谢笠洲斟酌了一下，又开口问道：“我可以问一下，如果我们真抓到了殷非，你们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毕竟是合作，我们也不能两眼一抹黑你们说什么就信什么，是吧？”

　　“当然。”殷宁越默了一默，似乎是在斟酌言辞，“这么说吧，殷家内部目前主要有两股势力，我们准备将殷非设计成其中一股势力所杀……或者所伤，引起他们的猜疑和内耗。”

　　他说得很笼统，显然是不准备细说。谢笠洲皱了皱眉：“真能那么简单？”

　　“能不能那么简单，谢先生试了自然就知道。”殷宁越循循善诱，“殷家所有除妖师都是殷家那些见不得光的计划的得益者，您出手对付殷非，其实也能算是为您的朋友报仇；况且，如果您能在宋凌飞或者顾小旭遇害前就将殷非制伏，对您这样的正统除妖师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正统除妖师？他是在暗示殷家的除妖师都是邪门歪道吗？

　　“我还有几个问题。”谢笠洲扫了一眼宋凌飞和顾小旭的资料，“殷家有妖鬼吗？”

　　“有，但真实情况我不清楚——年轻一辈的除妖师应该都不清楚。”

　　“每一个除妖师都有一个对应的养子或者养女，是吗？”谢笠洲咬了咬牙，“同时还会有‘备选容器’？备选容器和养子女有什么区别？”

　　“一般来说，对应的养子或者养女是最好的。”殷宁越平静地解释，“殷家移植心脏也讲究一个排异反应，而养子女都是特意找来，和殷家的孩子血型、生日等等特质都相同，而且和殷家孩子一起长大，这样的心脏排异反应最小——如果这位‘标准容器’出了问题，那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备选了。备选没那么好了，运气差的话以后可能得不停地换心脏。”

　　谢笠洲被他最后一句惹出几分无名火：“……那为什么不能多养几个‘标准容器’？”

　　“容器能成为容器都是经过了程序繁复的选拔和淬炼的。”殷宁越耐心地说道，“殷家……拿不出那么多成本去培养容器。”

　　——原来容器也要培养。谢笠洲沉思：“殷宁语小姐的容器……就是叶子对吗？”

　　“……对。”

　　“好。”谢笠洲点头，“那……你是除妖师吗？”

　　“我不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谢笠洲心里一咯噔：他姓殷，却不是除妖师，且他和莫维叶不同，在说起殷家、计划之类的字眼的时候毫无不适反应，说明他身上也没有禁言令——怪了，听说殷家的小辈基本都是除妖师，这个殷宁越是什么情况？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之前莫维叶去参加葬礼那会故意给他拨过一个电话，电话里，莫维叶身边的那个老人提到被林阜凌辱致死的小澄时说起过：“虽然（小澄）是外人的孩子，也没来得及参加出生仪式……可她被那样欺负，殷家实在也不该不管的。”

　　——出生仪式。

　　殷宁越会不会也没参加出生仪式？

　　这个问题实在过于隐私了，谢笠洲还在犹豫要不要问的时候，对面的殷宁越先开口了：“对了，叶子醒了吗？我出来前宁语要我去看看她，我还得给宁语带个话。”

　　谢笠洲心底有种奇异的感觉：殷宁越是不是想岔开话题？

　　他面上半分不露，对殷宁越友善地笑了笑：“我们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进她房间也不太好，我先给她打个电话吧。”

　　说着谢笠洲把桌上的资料收拾了一下，将宋凌飞和顾小旭的文件都合起来拿在了手里，“至于这事，我们还得商讨一下……最迟什么时候给你答复？”

　　“明天上午……不，今晚最好。”

　　谢笠洲有些意外：“这么急？”

　　“急的不是我们，是殷非。”殷宁越嘴角扯起一个莫测的浅笑，“林阜一死，他都快急疯了。如果我们的动作不快一点，恐怕他的那两位备选就要惨遭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