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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尽在不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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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闻?还在练呢?”远远有人冲着练场喊。已经空旷的练场中央立着个白衣少年,练功的衣服肆意飞扬。
“散了吧散了吧,这已经不早了,你都练了几个时辰了?再晚了饭都没得吃!”远处那个人还在喊,也不管许不闻听不听得到。
“第八式,遥鲲。”少年自顾自的练着他已经学会的这八式招数,终于止住动作:“好,陈叔。就来。”
“哎你说你,这每天拼成这样干嘛....”陈叔陪着许不闻离开练场,说着老一辈人关心惯用的话。
“不是的,不是为了我自己。陈叔,兄长出去了。你知道的,他本来.... 所以,我要勤加练习才能和他并肩作战,才能站在他身前保护他,”少年抬起头,眼里是不容质疑的坚定,“今年的门不是开了吗,要是我能成功通过试炼,掌门就一定可以允许我去找兄长跟他一起了!”
陈叔看着他,有些讶异,却也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一丝因为年纪而挥之不去的稚气,他的手上紧紧缠着白绫,看上去显得干练不少。
他低下头看了看剑上系着的剑穗,握紧了剑。
“我啊,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兄长啊。”
那一年他才十六,兄长许不言也不过加冠之年。天下动乱,曾经的封印不知何时裂开了口,放出了其中的妖孽。门派中能力数一数二的人都被派出去斩妖除魔,护正道与天下苍生。而当时正在山下历练但功夫尚有不足的许不言也误打误撞被纳入名单,刚明晰自己对兄长心意的许不闻兀然与兄长分开。
后来许不言匆忙之中捎了信件回来:
弟不闻:
兄尚安好,勿念。勤习武。
许不言
就这么一封内容寥寥的信件成了他这些年来心里唯一的支撑。他知道兄长希望他变得更强,而他为了兄长也必须更加努力。
“我对兄长,是喜欢。是想要占有他一切的喜欢,是想要占有他的余生的喜欢。是我大逆不道。”
那个夜晚,他悄悄对自己说。
他明白的,这样不对,是背德的。他也想过要藏起来。只要把爱恋藏起来,把对兄长的不正确不正常的感情藏起来就好了。
可是爱恋,真的藏得住吗。
“掌门,我可以的。若不闻就此殒命其中,就是不闻技艺不精,该。”冠年的青年身形修长,衣袂飘飘,举手投足间都是仙风道骨,唇角习惯性的弧度更给执剑的他添了几分柔和。他抱着剑冲掌门行了礼,接过那只荷包:“掌门。不闻告辞。”
我怎会不知此路艰难万险,可是彼方等待着我的是兄长啊。兄长技艺不精却还是参与了围剿,我要去保护他。我已经离开他很久了,再多一秒我都等不了。
“兄长,等我。”
“什么!不闻!你怎么来了!这是什么任务什么地方你不明白?”
许不言脸上有怒色,也有惊讶。他那小他好几岁却总是一副努力坚强样子的弟弟,他那个总是说要保护他的弟弟,他那个...
“兄长!任务艰难万险你难道不明白?我可以保护你!我来陪你!我已经很厉害了!我可以的!”许不闻急急道,他希望自己的兄长能够信任自己,依赖自己,而不是一个人闷头往前冲。所以他一直都很努力,不希望因为兄长年岁大就承担那么多。他怎么舍得。
所以他要站在兄长身前。
为了那一声声“不闻”,也为了那一腔爱意。
我不喜欢男子,也不喜欢女子。我只要我的兄长,他叫许不言。
“兄长!后退!”许不闻挽了个剑花,面对炽烈妖火仍不忘回头对着许不言大喊。这妖火有些烈,他不能保证自己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既击退妖兽又护着兄长毫发无伤。在他心里,兄长永远是第一位。哪怕自己战死,兄长身上连一丝血迹都不要沾。
这一小队里原本有二十来人,待到许不闻来,就只余将将十一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在这些年的浴血中功法是否有长进,所以他只能尽自己的全力。
原来与这些妖兽战斗这么难啊,受了不同的伤这么疼啊.
那,兄长在我没来的时候,肯定也受过很多伤,很疼吧。以后便更要护着他啊。
“不闻!许不闻!我也可以的!我是你的兄长!”所以你不能让我置身事外,你能不能有时候别那么逞强,我是你的兄长,我爱你。理所应当。
望着被烈火团团围住难以脱身的许不闻,许不言的泪水都没有办法流下。
我就剩你了,我当然会努力,我会一直努力,直到可以与你并肩,或是站在你身前,为你抵挡万马千军。
为了你唤我的“兄长”,也为了一腔爱意。
我无意男子,也无意女子。我心里端端正正从来就是我的胞弟,他叫许不闻。
“兄长。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许不闻唇角轻擦他的,字句粘稠地问。
“不闻...”
“那你答应我,好好的。我们白首偕老,再不分离。好不好。”
许不言早就红了脸,偎在许不闻的胸前,小声却坚定地道:“好。 ”他怎会不知这是如何大逆不道又背德的事情?在他已活过的短短二十五年时间,充溢着的全是面前这个冲在他前面为了保护他而奋力的弟弟——许不闻。这又何尝不是他的全部呢。
烛光摇曳着熄灭,床有轻微的响声,夹带着压抑过的高高低低的呻吟。
翌日,接到委派的二人前往蝴蝶谷。据线报了解蝴蝶谷内有一批低阶妖兽作乱。二人好不容易赶路到达,还未作休息便眼见着妖兽伤人。正喝茶的许不闻余光一瞥,拍案抓起剑就飞身刺去,以为可以一剑结果它,却不料被引入谷内深处。本是不该恋战去往不熟悉的地方,但又思及这里的妖兽都是低阶,处理起来问题不大..
“不闻!”但当许不言后脚顺着弟弟留下的痕迹寻来时,只来得及见剑阵中的少年浴血满身,回头冲他一笑,和那不知何处冒出的高阶妖兽同归于尽。
天上忽然落了雪,惨惨淡淡。
许不闻带着血迹的笑是他给兄长留下的最后的祝福。
“兄长,此后便万事顺遂安康。”
“不闻不才,没能遵守我给你的诺言。但是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不闻,你看。下雪了。”
“之前在门派里很少见到雪吧。”
“睁眼看看,好不好。”
“你看这雪落了满头,是不是也能算我们白首偕老。”
殷红的鲜血滚烫,伴着皑皑白雪一齐落下。两人的手紧紧交握,不远处地上的两柄剑竟也是交叠着的,开出了血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