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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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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
琉宁问鹏古:“刚听你们说彦秋元君,她是江离的夫人吧,可我好像没见过她。”
“彦秋啊…”
鹏古想说你见过的,又不确定慕酒删了她的记忆删掉的是哪一部分,改口:“江离成亲的时候你还未出世,彦秋之前便很少来上阳山,成亲之后便一直呆在西境,来的次数少之又少,你没见过她也不奇怪。”
琉宁点头:“难怪我没有印象,那她现在在哪?”
她没看见鹏古的欲言又止,继续说:“神境有四主,两位帝君我都见过,独独没见过彦秋姐姐,也不知此次去昆仑山有没有机会见到。”
对面鹏古摇头:“她不会去的。”
“为什么?”
鹏古沉默片刻,还是开口“彦秋她……已经神陨了。”
……
“我已经交代了,你和彦秋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问到江离和彦秋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勾起了身边的男人记起伤心事,从刚刚开始思绪就已经游离。
慕酒也不着急,静静等他开口。
大半儿的梨花酿下了肚,压在心底的心事翻涌而出,旧事一幕幕在江离眼前飞快掠过,过了这么久,他每个细节竟然还记得这样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睛越来越红,等潮湿慢慢凝结成水雾,他才低声说:“其实也没什么。”
“当年我走的时候还好好地,不过就是临走的时候和她争辩了几句。”他苦笑:“她想要一颗粉色的黑水珠,我说黑水珠自然都是黑的怎会有其他的颜色。”
“九幽一役结束后,回城途中我在黑水河多停了两天,还真让我找到了一枚粉色的珠子。”
“谁知道回来的时候,手下人告诉我,她没了。”
江离再也绷不住,哽咽道:“可我就多停了两天,就两天。”
“我不知黑水河附近可以扰乱灵力,我找黑水珠的两天,魔族说我兵败被伏,如果不想我死,就让彦秋去黑水救我。”
“她四处找不到我,就去了黑水,之后中了埋伏,力竭身死。”
“再后来你也知道了,黑水被她散尽修为炸了个干净,冲天的瘴气,至今未散。”
江离仰头将剩下的酒喝干净:“阿酒,我只一句话,你和太琰好好的,别像我和彦秋那样。”
慕酒垂眸看着眼前好友双手掩目无声,只有微微发抖的肩膀证实他在哭。
七情六欲爱憎别离他全都清楚,万般道法玄机都能参破,可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最后,他也不知道想安慰江离还是安慰自己。
“行了,有什么可哭的。”他拍拍江离,一贯清浅声音带着温和笑意,又似乎又带去了支撑和力量:“我和彦秋也算是青梅竹马,就算为了彦秋,我也会让她活过来,你放心。”
*
自那日之后,痛哭过后的青丘帝君,不知道是得到了好友的承诺还是情绪终于得到宣泄,那天之后整个人变得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见到慕酒则扬起笑脸。
慕酒若是碰见,冷哼一声便走,并不怎么想搭理这只惯会做戏的红狐狸。
等到琉宁伤口彻底结痂愈合,人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又过了半个多月,差不多也到了该启程去昆仑山给姑射神女祝寿的时候了。
临行前,重明也来了,他说也想跟着大家伙一起去昆仑山,主要是昆仑山路程太远,自己一个人飞太累,琉宁的八宝辇又大又软,总归多他一个不多,不坐白不坐。
重明只敢快启程的时候来,他害怕琉宁记恨渺渺连带着记恨上他这个八竿子还能打的上的亲戚,不让他坐车。他假装和鹏古说话,偷偷观察了一会儿琉宁,见她一切如常,看见他来貌似还挺高兴,吊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得知琉宁身子没有大碍之后,上前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可怜的小琉宁怎么遭了这么多罪啊,快来让哥哥抱抱。”
琉宁面无表情的让重明抱了一下,然后又抱了一下。
路过的慕酒照例把她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随手一扔,“砰”的落地变成了华丽璀璨的八宝辇。
琉宁还被重明按在怀中,接着觉得自己手臂一紧,再接着转了个圈,就被慕酒揽住,半抱半拉的上了轿辇,后面鹏古、江离和重明三人也断断续续跟上来。
她和慕酒坐在最里面,剩下三人坐在外面,五个人坐在车里安安静静,连重明都坐在那不声不响的,琉宁嫌过于安静了,就把侍灵放出来给他们端茶送水,顺便搞出点动静听听。
琉宁一心惦记着白虎帝君,问鹏古:“白虎大哥为何不和我们一起吗?”
鹏古:“他前些天在人界救了个小姑娘,暂时脱不开身,让我们先去,他晚些过去。”
走了没一会儿,已经行到北海。琉宁忽然想起什么,指着窗外的海域问慕酒:“是不是就在这儿,我记得把一只喜欢的步摇弄掉了。”
没等慕酒说话,鹏古无奈道:“可不是吗,就一个簪子而已,你哭着喊着说是你最喜欢的一只,要是拿不到就把自己哭死。”
重明对于他好哥哥慕酒有关的的事情都兴趣颇大,紧着问:“然后呢,然后呢。”
鹏古:“还能如何,我们白泽大神,就跑到北海去找簪子了呗。”
说话的空挡,琉宁正拉着慕酒的手指数着一遍又一遍,他手指又白又长且骨肉匀称,掌心有常年握剑磨出的细细一圈茧子,她用自己的手掌去磨他的,被对方抓住后食指相交握住。
听见鹏古说的,她转头问慕酒:“当时你怎么找的这样快,一个时辰不到你就回来了。”
慕酒心不在焉的回:“我没找。”
这么大一片北海,就算他有通天的法力,还能真将整片北海翻过来找不成?
他直接深入北海深处,找到管辖北海的白帝龙王说明来意:“太琰神女路过此地时不慎将头上的珍珠步摇掉落北海,劳请白龙王帮忙搜寻看看,这步摇究竟掉到何处,也好让我回去交差。”
白龙王自是接连的行礼:“上神说的哪里话,这等小事上神派个人来就好,怎的劳烦您亲自来寻,我这就派人去找,还请上神移步上座休整片刻。”
“有劳,我来时已看过,就掉在在镜山附近一带,龙王可遣人去寻。”
白龙王哪真敢心平气和的让慕酒真坐在他的大殿上等,他心里慌得一批,这年头但凡身着一官半职的,都不太喜欢邀请白泽上神入府做客。
他现在还在怀疑,白泽上神只是来给他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万一找不到步摇就不由分说的将他灭口。
这大殿之上某个角落里指不定就有他私藏的宝贝,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了……
老龙王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赶紧给手下的人使眼色,让他们赶紧找,分头找,找完了给这尊大神送走,这可是白泽上神,他在这儿多坐一秒都容易出现变故。
下边人效率高,半个多时辰就找到了,龙王这心一直不敢放下,就害怕这找步摇只是白泽上神随口找的抄家借口。如今找到了自然是松了半口气,小心翼翼的接过,又递到慕酒面前:“上神请看,这是不是神女丢失的那支步摇。”
碍于天性原因,慕酒对琉宁常用的一些首饰衣物知道的七七八八,只不过不知道哪个是她最爱,哪个是敷衍的戴一戴,见到这只珍珠步摇的时候才把她最喜欢的对上号。
神女虽然没来,有些话还是要夸的,白龙王称赞道:“我听下面人说,这步摇掉落的地方是一片暗礁,搜寻并不方便。不过神女的珠钗确是绝品,个个珠圆玉润不说,上面的珍珠又是流光闪烁,硬是将那幽暗无光的一片海水照亮,所以才能这么快的找到。”
太琰神女的东西果然又精又好,不过再珍贵的东西,也没有眼前男人亲自来寻令他震惊。
传言太琰神女从小便集各位大神宠爱于一身,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慕酒收好这只命途多舛的珍珠步摇,对白龙王说:“多谢龙王帮忙,如此大费周章,实在辛苦。”
“上神客气,这些只是小仙应尽之责,并不辛苦。”
慕酒起身:“那我就先告辞了。”
白龙王把悬的剩下半口气也放下:“那我这就派人带您出去。”
慕酒的脚即将跨出殿门,他忽然回头对白龙王说:“我见大殿梁柱内藏了不少珍宝,可这些似乎并不是北海所出,要不是别人送的还是尽早还回去的好。”
白龙王当即惊在了原地。
……
琉宁没想到他回来的速度那样快,那步摇确实是她最喜爱的一支,但寻死觅活却不至于,她想着时间来得及,先喝了会儿茶,又咬了口点心,刚准备酝酿开始哭,慕酒就回来了。
慕酒正靠在门柱上看她许久,看她条理清晰的一步接一步,目视她惬意的喝茶,又看到她收起茶具后,悠然走到桌前坐好,手托香腮十分唯美的抬头直视午后日光,场面一片祥和宁静。
纵然阳光刺眼她仍强忍着与之对望,起初见她这样并不太懂,慢慢的琉宁眸中晶亮一片,慕酒渐渐地明白了她的意图。
这时琉宁算计时候差不多了,管是慕酒还是鹏古总会有人过来安慰她,不过既是慕酒去了北海,想必也不会这么快回来,想必就是鹏古了。她又暗自想,管他是谁,赶紧来个人,等过一会儿好不容易弄出来的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说着又仰头让快要溢出的泪水流回去些。
有人屈指在门框处敲了几下,琉宁听见动静以为是有人来了,偏头便瞧见一位身姿出众的少年懒洋洋的倚在门边看她。
慕酒看见她看见他的瞬间,眼皮重重一颤,本就摇摇欲坠的两颗泪珠“倏”的落下来,蹭在粉嫩的脸颊上,再落下去。
虽然知道她是装的,可还是如玉珠一般砸在了他的心上,落地弹出阵阵回响。
她吓了一跳,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是从哪里开始发现的,有没有把她意欲装哭的过程看到。脑子想着,人愣在那儿。
反应过来的时候,慕酒已经自觉的坐在她对面,将她刚收好的茶具重新摆出来。
脑中转了半天,琉宁不相信他一点不差的看下来,装模作样的说:“其实我刚刚才哭过,只不过想到自己要坚强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哭,所以把泪水忍回去了。”
数万年前的慕酒不如现在收敛,他看出琉宁是故意的就不会帮她藏着:“如阿宁所说,原来品茶赏景也是悲痛的一种方式,是我孤陋寡闻了。”
琉宁凝视着他的目光意味深长:你都看见了,你看见了又不说话,难为我眼睛还酸着。
她嘴上义正严辞:“是的,悲伤不一定用别人看出来,自己的哀痛怎么能留给别人,若是做给别人看,是哀痛自己还是再哀痛别人呢?”
慕酒无甚表情的想起她一个时辰前的“找不回来我就和我那可怜的步摇一同殉情”以及她刚刚平静望日只为装哭的样子。
真是好一个悲伤不留给别人只想着自己。
他恍然:“没想到阿宁年纪不大,境界却这般高。”
她哀怨叹声:“虽然你们平日说我不学无术又学艺不精,可我觉着我其实很优秀的,只是你们并不总是关切上心我罢了。”
慕酒被气笑,他千里迢迢跑去北海就为了她的一个什么步摇,竟还说对她不够关切上心,就该把人连着宝贝都丢进北海她就知道什么叫上心了。
他忽的凑过来在琉宁耳边轻声细语,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阿宁,我只问你一句。”
琉宁觉得他的眼里有种致命的吸力,能让望进去的人意识全部都深陷其中,不自觉的恍了神:“你说。”
“你眼睛不疼吗?”
何止疼,又酸又疼,她暗中咬牙,面上不露不显:“其实也没什么,我凝望着太阳是觉得我要像太阳一样明媚的活着,温暖着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她情深意重的说:“又温暖着你。”
慕酒终于不想再跟她这么拉扯,从怀中掏出她那宝贝步摇递给她:“可不必,只要你少往海里扔东西就算温暖我了,拿好。”
琉宁露出从他进屋以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甜甜笑容:“这次纯是意外,还请上神不要见怪,下次保准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