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执事之婚后离殇》.摩衍玖.

17、第十七章

　　最初，他认为这种莫名感觉是来自恶魔噬灵的习性。虽然之后想法有所改变，但他也不想否认，这样符合恶魔味口的灵魂所能给与的刺激——是如何的让冰冷的黑暗血液沸腾。

　　比如当下，红眸恶魔深刻的懂得群魔们仰望少年时眼神中挥洒翻腾着的是怎样的激荡。塞巴斯清楚他们的想法，因为是同类。这样的灵魂，即使不能食用，远远的看着似乎也是一种享受。

　　然，这并不代表他的少爷可以随意被除他以外的人“欣赏”或是“解读”。塞巴斯无法忽视那些望向夏尔的一只只写满了崇拜景仰甚至是爱慕的眼神。心里一股怒气不知该迁往何处，暗红的瞳孔里甚至都映出了少年被恶魔缠裹的密不透风，强锁入“深闺”的影像。

　　他的少爷，不想和别人分享。一点皮毛都不想！

　　塞巴斯在人界所称道的“额外服务”的概念在魔界的执事服务范畴里，同样适用。也就是，察觉到服务对象的需要，并在服务要求被提出前提前行动，从而增加满意度的秘诀。

　　这是最初米迦勒作为执事时的窍门之一。

　　而此时此刻，通常在“额外服务”之前所需的极尽细致的察言观色显然很多余。城堡主人周身的戾气，正通过米迦勒的背脊，一波一波势不可挡的传递过来，让一向冷得像块冰的管家都不禁直打冷战。

　　于是他像往常一样抽身退避局外，在惯理所允许的范围，打量着这场华丽舞台上的角色。首先是主角夏尔：笃定又不染尘浊的蓝眸，自信的风范在眉眼熠熠的生辉，像一只来自异国度的精灵，在这个沉闷的世界，冲垮了所有人的视线……

　　接着众魔炽热的崇敬似乎变得理所当然起来，还有路西法的妒火。

　　慢慢观察着，米迦勒忽而明朗。终于理解了，为何感情从不外露的魔主会露出那种表情。甚至，他体会到了路西法渴望独占夏尔，仅仅被自己以外的人看一眼也会嫉妒的心情。

　　眼看着恶魔们热烈的欢呼声一触即发，米迦勒赶忙上前跨出一大步。

　　“各位注意，”管家提高音量，语调却与平常讲话无异，不参杂任何情绪，伴随一点自带的峰回流转，环绕在恢宏的穹顶下。

　　服饰统一的魔仆们在管家开口的一瞬间，条件反射般的单膝叩，谨候指示。洪流般的喧闹声愕然而止，只留下一阵阵“嗡嗡”的耳鸣在每个人的耳旁忽远忽近。

　　“现在是下午4：00，离下午茶结束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在此期间，各位要熟记人类的计时法以及英国维多利亚女皇时代的礼仪。今次的分工和众仆的职责范围较以往有很大区别。内容具体包括：洗熨衣物、接待客人、准备晚宴、房屋维修、整理园艺等。每天定时验收，以保证城堡的良好运转……”

　　哇！听到这，大多魔仆心里都是一片欢声雀跃：真的可以亲身伺候那个身怀魔界之首路西法大人后代的美丽少年吗？而且他还是个人类！不敢相信，这种传奇经历可是足够对子子孙孙炫耀好几个世代呐，甚至光宗耀祖都不为过! 哎呀哎呀，真是失态，刚才竟然兴奋得忘我了呢！魔仆们内心热情持续高温不下，只是表面依旧冰冷如霜。

　　挥袖启门，米迦勒一边继续吩咐细则，一边迅速地将这群连表情都整齐划一的仆役领出客厅。

　　尘土在午后的阳光中继续慢悠悠的飞扬，空气并不浑浊，却让夏尔感觉头脑发昏。使劲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立刻被晶莹的泪光粘合得更加浓密水润，视线随着一排排攒动的人头匀速移动，不一会儿，米迦勒的声音便隔着门依稀起来。一个下午，又过去了。

　　“这个下午，他们有什么动静吗?”

　　萨曼尔来到塞巴斯给他安排的住处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发呆，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上没有离开过。高耸恢宏的天顶上，有关先知圣徒的油墨光影蔓延在每一个角落：众神分明昼夜和水陆，上帝创造亚当和夏娃，人间的堕落和诺亚的献祭。每一幅作品都恰如时光的斑点，在喘息中，奔跑中穿梭如流星。

　　“亨。”萨曼尔本打算在房间休息一会儿。结果一趟下，这些恼人的画面就强硬的闯入视野。他清楚这是路西法故意布置的。

　　真是让人不得片刻的安宁！萨曼尔移开视线，目光深邃，略带暗淡。

　　“七大堕天使已经归位了五个，污血池地带的暴动看似已经引起了中央的注意。”萨曼尔的管家拉哈布，将泡好茶的骨瓷茶杯轻置于窗沿下稍矮些许的桌面上，垂眉敛目的转向它的主人。

　　“是吗，这次暴乱，你怎么看？”萨曼尔闭上眼睛，略显疲惫的从嘴里咕哝出一句问话。

　　“据传闻，起因是地狱长时间新鲜灵魂的匮乏，以污血池附近为最甚而引起的饥荒。”

　　在地狱生存的生物，那些恶魔，如果长时间没有消化灵魂，机体便会逐渐退化，每个器官都不例外，例如瞳孔，它会回到尚未分化的状态，眼珠成混沌状。高级恶魔退化成低级恶魔，低级恶魔再逐步降解，最终变回原始捕食中的强者回归食物链。这，是段痛苦不堪的过程。

　　“污血池本属地狱的外围，那里的恶魔从未得到过很好的照顾。这次的饥荒无疑进一步将他们逼向暴走的边缘。”

　　“呵呵，饥荒？”萨曼尔似听到了什么滑稽的内容，笑得漫不经心。双手附于面部，轻揉着发胀的眼睛，“究竟是恶魔不知厌足的特性，还是被天堂抛弃的灵魂不足以喂食。总之，这种事也不只一次两次了，这次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过去的暴动常常会倚靠对六翼炽天使的向往和膜拜平息。这次精神食粮或许不如以往凑效。”

　　地狱的食物供给主要来自死魂灵遣派祭司萨曼尔定期从天堂运送的死灵。然而，不幸未能被配给食物的恶魔，认为只要追随六翼的光辉，残破不堪的灵魂便能继续获得救赎。但这次，魔众却动摇了。谣传是因为路西法大人去向不明，持续近三年的时间寻不到任何踪迹，更有甚者，竟然有人开始怀疑炽天使路西法是否真的存在过。肉身的痛苦加剧了信仰的破碎，招致了偏远深幽的旷野上一幕幕凄厉喷溅的红褐色声响。

　　“那些没被公认过的民间评议，我也听说过一些。呵，不过谁在乎呢，究竟是什么让坚定了数千年的信仰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说到这里，萨曼尔身体里失踪了整整一下午的精神仿若倏忽间回归。掀开眼皮，天顶上呼之欲出的《创世纪》人物须臾间不再那般难以忍受，反倒变成一种享受。

　　萨曼尔起身，轻轻合上一直摆放在枕边翻开一半的《新约》，平压在枕头底下，示意拉哈布给他穿上外套。

　　“信念，是凝结一个种族的根基力量，如果连它都被撼动了，那么离这个种族的覆灭之时也不远了。以夏尔殿下现在状况，路西法哪都去不了。他们还真是祸不单行呐。要行动就必须快点了。”萨曼尔快步走到镜子前，不等拉哈布过来帮忙，就自己动手整理起衣装来。

　　“您还在筹措带走夏尔殿下吗？”拉哈布一面蹲在萨曼尔脚下慢条斯理对别一组腰间的配饰，一面问。

　　“当然，你有什么异议？”萨曼尔居高临下的眼光中，透露的不悦一目了然。

　　路西法屡屡违背上帝的意愿，诱惑本该接受天堂洗礼的灵魂堕入地狱，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
　　天意之必然。

　　夏尔•范多姆海恩从一出生就背负了世代积累的罪恶，遭受不幸的命运，以纯洁的处子之身代替祖祖辈辈终结罪孽深重的轮回。这是他的使命。也是仁慈的上帝对他的子民的恩赐，为了使他重回上帝的怀抱。然而，那只恶魔却因为自己的欲望欺瞒他天堂之大门已然对他关闭，蛊惑无知的善灵步入永无声息的地狱，万劫不复。

　　不能让他得逞！这不是自从从死神那里得知此事时就已经决定的事吗？为什么还不停问这个问题。

　　“老仆不敢。”老仆手掌撑着膝盖徐徐直起身来。萨曼尔看着这个跨越两界跟随自己千年的管家衰老的苍颜，语气和缓了许多：

　　“拉哈布，你随我那么长时间，你应该知道，这是我的工作：将误入黑暗的灵魂引向光明原本就是我的工作。”

　　没有再多说什么，萨曼尔走出房间，匆匆留下一个背影。

　　萨曼尔离开后的房门大敞着，远远夕阳的柔光幽长万里，暮年管家面向窗外，独映这一室的薄暮昏暝。窗外的树丛间明快的橙光似追逐的幻影，一切静谧如初，唯有追念流光的淡淡伤怀。

　　将误入黑暗的灵魂引向光明……是您以前的工作。终年反复的运送无以承受光明的死灵下地狱才是您现在的工作。

　　您现在是恶魔，这里不是天堂……

　　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