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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重新发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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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愿听话。阿娘回来给你猎着山鸡吃,好不好?”
“我才不吃山鸡。”
“那阿愿想吃什么?”
“我不吃。我要和阿娘在一起。”
他往前走,再往前走,想要看清阿娘的样子,可阿娘早已音容模糊,没了身影。他转身又见封仙君在那边,于是他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封仙君,你回来啊!”
“嗯。”
“那,你有没有给我带东西回来啊?”
“有!”
他伸手去接,却什么也没有。再抬头,只看到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在眼前黯然失色;一张张鲜活的脸孔,绝望的没了生机。想说的话,想诉的情,只有无声的藏着在那无望的眼里和凄厉的脸上。
“我没有杀他们!”
“我没有…”
“我信!”
是吗?
可为何他的耳边声声响起。
“滚,你滚…”
“你们这群道貌岸然之人,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即便人是我杀的,又如何?”
本是干净的手掌晕染开了一朵又一朵血花。鲜血从他的手臂潺潺的流到指尖,一滴又一滴掉在诛神台上。
“想要吗?”
“那就抢去吧。”
带血的聚灵器,被他随手一拋。诛神台下杀声顿时四起,便再无止境。他仰天长笑,对着诛神台神力。
“你他妈的就是笑话。屁都不是。”
“诛神,诛神,你当真以为能杀得了我吗?”
大概是尊严受到极大耻辱,诛神台神力发威,聚万千神力旨在一击。
“无介!”
灵魂撕碎,烟消云散。
“阿愿听话。阿娘回来给你猎着山鸡吃,好不好?”
他说他不要,只想要阿娘。可阿娘没听到,依旧笑问道“那阿愿想吃什么?”
他不要!
什么都不要!
喊出的话,却留不住他娘。同样留不住的,还有封仙君的身影。他想抓住封仙君,看看他究竟带了什么东西来,可该死的手掌,怎么抓也抓不住。
抓不住任何东西的手掌心,又开始泛红,一滴滴鲜血在指间流淌。一双双眼睛,一张张脸,又呈现在眼前。悲伤和绝望又一次一次向他袭来。带血的手不停结印结印又结印。可止不住的血,止不住的流殇。
“时无介诛杀师门,死有余辜。”
“此等狼心狗肺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杀了时无介,这个该死的瘟神。”
耳边骂声连连。
“聚灵器,哈哈哈…”
“去死吧!聚灵器,是我的!”
“是我的!”
“是我的!”
贪婪无厌,争夺无尽,杀声嚎嚎。
带血的聚灵器,收不回的手臂。
时空对他来说无尽时,往事不停重演又重演。他挣扎着,挣扎着,始终冲破不了时空的界限,留不住的依旧还是留不住的,逝去终归还是逝去的。
“阿愿听话…”
“阿愿…”
“阿愿…”
声声复声声…
时愿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来人,以为又出现幻觉,直到人在他的身边,他才恍然大悟,这次是来真的。他收回视线,垂下眼帘,“你怎么来。”
“乌幸说你遇险了。”
时愿一入荒境就是十天无动静,乌兰几人实在是怕,于是乌兰通知他哥。乌幸听到自己的弟弟没事,出事的是时愿时,嘴里哼哼,直接把问题拋给某人。
“你知道我是谁?”
“嗯!”
“我没有杀了他们。”
“我信!”
他说他信,就是那如真似假的幻境中人,不假思索不加犹豫的说“他信”。
“为什么会信?”
“无介性本善。”
那日封仙君要收他为徒,世人皆不解。都说此人顽劣乖张,是个不拘管教之人,招他入门下,岂不是自找麻烦。就连他本人都难以置信,他问封仙君,“为何?”。
封仙君只道是:“无介性本善。”
一句话,让他成了轩辕派的弟子。一句话,让他认了封仙君这个师傅。
时愿低着头伸出手掌,手心聚灵,一个绣球大小的结界在呈现在两人眼前,随之灵力催发,结界越发膨大,直到最后竟成了一方天地。茅庐屋前,花枝草木郁郁葱葱。
一念起,花开花落春去冬来。
亓逸的眼神随之花开花谢,一惊一亮又一沉一暗。
“这是什么?”
“时空轴。”
不由多说,他一眼便知这东西不凡之物,心由惊叹丛生又忧心悄起。这东西若是流传开去,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我自诩聪明绝顶,看破守正堂的吾空之术,猜透天一楼禁忌之法,又禅透荒境的时空之道。造出时空轴,便以为能锁定时间,扭转时空。更甚是狂妄自大的以为可以逆天而行。呵呵…逆天而行!可真是痴人说梦话。”
一念止,草木无痕时光不冉。
当时愿停下手中灵力,结界里的花枝草木看似依旧郁郁葱葱,可也就是看似而已。它们的生命已随之时愿的一念之间,慢慢的流失逝去。即使意念再起,灵力再生,也挡不住生命的流逝。时空带走它们的生命,却又保存着他们最初的模样。
“他们都死了,一个一个,都死了。”
时愿说时有种凄凉不知从何说起。许是聪明绝顶,又误了终身。许是满怀希望,最后碎成一地渣。
曾是桀骜不驯之人,竟成了这般孤独无助。
亓逸看着眼前人,轻轻唤了一声“阿愿”,又宽慰道:“这世上并非事事都能如你所愿,也非事事皆能由你所想。”
“不由我所想,不如我所愿。可却是因我而起。”
正是应了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虽说于我无罪,可于心何其残忍。
“是我狂妄自大,害死他们,是我,害人害己!”时愿声声念念不知醒。
“阿愿!”
“是我狂妄自大,害人害己!”
未见亓逸时,他尚能保存一丝清明,再见故人时,他已经一溃千里,分崩离析的神智,让他陷入魔障。
亓逸抱着时愿,一声“阿愿”一声的呼唤着。
一声呼唤,换得一丝涟漪。时愿半痴半醒,手指挥动安神符咒起,朗朗复清明。此时才知那瞬间自落魔障。
他凄厉自嘲一笑,“哼,这把岁月还被诱入魔障。”
这一声嘲讽又复往日几分嚣张,亓逸轻叹一声:“走吧。”
“去哪?”
“出境!”
“你知道破境之法。”
“是,你也知道。”
“我知道?”时愿喃喃反问一句,想了一会又道,“你我曾同困于荒境之中。能活到此时此刻,自然是走出了曾经的困境。那我自然也是知道的破镜之法。可我偏偏就是不记得,不记得了。亓逸,你说我是不是又忘了。”
“嗯。”亓逸只是浅浅的应了一声。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我记得幼时光景,却忘了我爹和我娘的模样。我记得封仙君、轩辕派,可我忘了他们是怎么死的。还有你…生命之初,生命之末,还有生命之重,我通通都忘了。为什么会忘了,我也忘了。”
“忘了没有关系,以后总会慢慢想起来的。”亓逸劝慰道。
“想不起了,想不起了。再也找不回了。”时愿摇了摇头的说道,“我把它们给烧了。烧得干干净净,化作尘埃飘零而去。”
“那就让它们归于尘土,重新发芽。”
“重新发芽?”
“既重得生命之本,那便重新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