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寻宝记二 ...
-
这林间男男女女,睚眦相对剑拔弩张。没等这些人开打,果林子先发飙了。大概是大半夜被扰了清梦闹脾气了,所以脾气有点大,浑身震抖了几下。仙师们赶紧脚尖点地临空踏浪,起起落落总算稳住身子。
“何方妖孽,在此装神弄鬼,还不出来。”陈大冲大嗓门一开,余音绕林好几圈。然而除了慢慢消去余音之外再无动静,陈大冲又是一喊:“再不出来?信不信老子毙了你。”
依旧如故,除了慢慢消去余音还有满林的寂静,陈大冲心中一怒,虎掌打开。就在这一掌劈下之际,裴家老头连忙大喊一声:“快住手!快住手!”
拳出一半收回去,陈大冲心中多有不爽,颇不客气的叫道:“咋啦,伯玉子老头。”
原来裴家老头道称伯玉子。这名字想来是能叫得出口,因为伯玉子没有动怒,只是被人如此直呼大叫,脸上有些不喜。
姓白那小子倒是识相,嘴上客气的问道:“伯玉子仙师,有不妥?”
伯玉子清咳了一声:“诸位,可知此阵是何阵也,又为何人所设?”
别人这么一说,一般也就等着他顺下去,可陈大冲这人,格外不同,他说:“聚灵阵啊,这不是你白日里说的吗?”
伯玉子一脸嫌弃,连余光都没有施舍,直接略过这个土鳖子:“诸位,看此地如何?此地日里向阳兴生,夜里望月抱星,乃聚灵之地也。于是有人在这摆下一阵,吸日月精华滋养万物,或说是一物。至于这物嘛…”
伯玉子顿了顿,眼光扫了在场一圈,而后头颅微仰,继续说道:“先说这阵吧,咋眼一看像养魂阵,其实不然。若说是聚灵阵,也不然。其实它乃聚灵阵和养魂阵结合体,阵中有阵,连连相扣。当今世上也没有几个能做到这点。”
“那你行不?”提壶大师之陈大冲,酒壶、茶壶、壶壶不提,偏要提水壶。好在其他人没有落井下石,伯玉子臭着老脸,那是相当厌弃,只是不好发作,于是自个顺顺气,接着继续说:“诸位,可知这秋潭镇原属于哪家仙门管辖?”
“哪家?”
伯玉子深吸一气,终于忍不可忍白了那抢答成功的陈大冲一眼,没好气道了一句:“轩辕派。”
轩辕派三字一出,四周寂静。脑子转得快,立马联想到其中关联,例如姓白那小子。脑子转得慢,又如陈大冲,依旧一脸懵逼。
“难道是时无介?”
每个想得通的人,心中都有呼之欲出的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有些骇人,没人抢着说。终于还是有个胆大的喊出来。三十年前的时无介还是轩辕派弟子,秋潭镇隶属轩辕派管辖,时无介会在此处布下阵法也不出奇。只是三十年前轩辕派被灭门,鲜少有人想起这一关联。
“这天下能人何其多,也不一定是那瘟神吧?”说话是个小兄弟,一看就是知道是个刚入行不久的小娃,伯玉子少不得一副授业名师之范:“小兄弟,你可知昨夜冲天灵光为瞬间即没,是何原由?”
被叫做“小兄弟”小仙师摇了摇头,随后客气说道:“还望伯玉子仙师赐教。”
伯玉子清咳两声,头颅微仰:“那灵光是被四象网给收了。所以瞬间即消。四象网,你又可知何人所创?”
小兄弟听到没有听过四象网,怎会知晓何人所创。不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那小兄弟连猜带蒙:“该不会是那瘟神吧。”
“正是。”
“那四象网又有何厉害之处?”
伯玉子如夫子般轻轻摇摇脑袋,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四象网,能网落世间万物。只要他灵网所及,便能一网打尽。”
小兄弟听得入迷,脑子里细细想想,昨夜灵光被那能网落万物的四象网给收了,岂不是说明那宝物被收之于网,也就是说落在某人手上。小兄弟能想到,在场各位江湖老手又何尝不知。现下问题只是落在谁人之手而已?
“呦,莫不是那穷酸鬼?”
槡山疯婆此话一出,深得到在场修仙人士的呼应,毕竟昨夜里,那小子就在现场,就算不是他,那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哎呀,那傻小子会不会已经跑路了。”陈大冲拍着大腿叫道,“我艹,那小子姓啥名谁来的?”
“时愿。”
穷酸鬼傻小子就如白日里似笑非笑,大摇大摆的从夜色深处走了出来,“诸君,可是在说在下。”
当下却无人回应,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对方就那么一个人,可他走来时,自己却怂了。明明可以无所惧,偏偏怯从心来。
时愿不紧不慢找个半截子歪树靠,依旧两手环胸,悠悠道来:“诸君,可还安好?”
陈大冲回了神,心想见了鬼让这傻小子给唬住,于是喊道:“那个…你这么在这?”
时愿一笑反问道:“你们搞出这么大动静,想睡都难。我不来这里,那应该去哪里?难不成跑路?”
姓白的那小子闻言玉扇一收,直指时愿:“既然你听到方才的话,那我也不跟你啰嗦。那宝物是不是在你身上?”
“东西要是在我身上,我不赶紧跑路藏起来,还傻乎乎站在这里。等死啊!”
陈大冲想了想,貌似很有道理,于是不由的点了点头。当然也有人不这么认为,“许是你昨夜收服那宝物时,元气大伤,跑不动了。索性留着此地掩人耳目。”
时愿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貌似也很有道理。只是没想到啊,在诸君眼里,在下竟如此厉害,能耍的了那四象网。”
这就不好定论了。四象网为时无介所创,非一般人所能及。且看这人清瘦单薄,不似灵力浑厚身手卓越之人。可这人此时面对众人所指,魏然无畏从容淡定。颇有几分魄力和胆色,或许有些不为人知厉害之处。
“再说了,昨夜在此,又不止我一人。那裴家弟子不也在嘛。论武力财力,怎么想,我都是最不可能的那个。偏偏诸位就都怀疑到我头上来。这中间莫不是有人故意循循诱导,让我背锅?”
伯玉子心想这小子八成是想祸水东引拉裴家下水,随即便问:“你小子,少在那里混淆视听,转移注意力。你且说,那东西是不是你拿了?”
时愿嘴角一勾,“裴老头,这么着急做什么,难不成故意诱导他人,让我背锅的,是你?”
这倒也不无可能。毕竟前日裴家就已到此地,在此期间做些手脚也是极有可能,而伯玉子所说的四象网,在场的只怕也只有裴家方能使出。这会伯玉子急于发话,似乎不想众人深思多想,莫非…
伯玉子何尝不知众人所想,暗骂小鬼难缠,正色言道:“无稽之谈,若是我裴家得了宝物,自当坦诚布公,绝不做这等藏头露尾之事。”
时愿冷哼一声,脸有厌弃,不屑的说道:“说得跟真是的。那些年,裴家干的缺德事还少吗?”
“竖子雌黄,休得放肆!”伯玉子怒喝一声,眼露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毙了这穷酸鬼似的。而那穷酸鬼却不知死活,脸上俨然一副有种你放马过来的模样,嘴上嘚瑟:“这么凶,搞得好像想杀人灭口似的。”
然而伯玉子明明是怒不可歇,却一动不动未曾出手。两人之间透着诡异。
“裴老头你憋着不出手,是怕了吗?”
此时每个人心里,大概都有这个想法:这穷酸鬼莫不是嫌命长,一天到晚都在坟头蹦跶。话说伯玉子咋还不动手毙了他。许是嫌这人作死的厉害,有人喊道:“小子,少往脸上贴金,不知道自个几斤几两啊?人家还怕你?莫得说笑话了。”
“人家怕不怕我,我可不知道。我也没说过怕的是我?”
这…不过仔细想想,穷酸鬼只说“怕了吗?”,确实好像没有说过伯玉子怕他。那他这么说是几个意思?一群人一脸疑惑,搞不清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时愿接着说:“又或者说大半夜的在这里闹什么?这里白日里翻了个底朝天,不是啥也没找到吗?”
陈大冲就是一个蛮汉,听了半天绕来绕去,特费劲,此时懒得想着其中的弯弯曲曲,直言道:“别卖关子,直接说得了。”
时愿笑了笑:“其实我懂得也不多,不如让伯玉子夫子来为我等解解惑。”
于是众人循声望去,伯玉子的老脸又臭又长,并没有作答之意。时愿又笑了笑:“或者这位高兄也行。”
高明扶着肩膀,低头浅笑。抬起头来,余光掠过姓白那小子:“之所以不动手,不是因为怕,是因为不能。因为在这个阵里,一旦有人在这里动用灵力,便会干扰这里的灵场。灵力用得越多,影响越厉害。轻则灵场抗衡,便会出现类似于方才的抖动。重则灵场失衡。灵场一旦失衡爆裂,不仅这果林,乃至整个秋潭镇都不能幸免。”
原来如此,难怪果林会无缘无故的发飙,而裴家老头要出来制止众人。
“说来说去,你也没有回答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阁下大半夜在这做什么?”姓白那小子摇一摇手中的玉扇,一脸看好戏的看着高明。
高明说道:“老子在这里做什么,管你屁事。”
姓白那小子玉扇一收,正想动手,却生生的忍下,最后摔了高明一个脸色。高明并没理会此人,也没再出声。伯玉子却是接了口:“聚灵养魂,魂若不在,阵自然也不在。可此阵如大家亲眼所见,至今依旧如故,并未消失…”
夜有寂色,心有声。
言不道尽,意从中来。有人大半夜出来寻宝,有人大半夜尾随至此,也有人混淆视听,还有人为此背锅…旧的已去,新的方始。新的一轮鬼魅伎俩又开始了。这一刻谁也没出声,可这一刻谁的心里不是藏着无数的算计。
“这么说,东西还在这里?!”
“那岂不是先到先得啰!”
“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到。”
言语之间已带着几分戾气。戏台子还没搭,生旦景末丑都已经轮番上场。时愿索性找个稍稍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就看这场戏怎么唱法。高明见时愿不动,心存几分疑惑,此人既能识破这阵法的玄机,必有几分本事。此时不急于寻宝又是为何,难不成他已有线索?高明不留痕迹打量一番,更加笃定心中想法,开口说道:“时兄能看破这一切,想来阵法造诣颇深。”
时愿说道:“也就懂点皮毛。对了高兄,这阵法即是正常运作,若是强行取出宝物,可是有毁阵之险?”
“富贵险中求,若没那个胆就别凑那个热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仙师正好路过,怼了这么一句。引得附近几位仙师浅笑嘲讽。
过来片刻,突然一声巨响,果林里地动山摇,震得厉害。难道是有人寻得宝物,强行取出。如此一来,众人焦急不安,一来惦念着宝物或许已落入他人手里,二来担心阵法坍塌崩溃,祸及自身。
想才如此想,那头已经打斗起来。那些人许是红了眼,还没看清情况,就大大出手。阵法抖得更加剧烈,灵力弱小的已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时愿一把捞住差点滚进坑里的小兄弟。小兄弟正想出口道谢,就觉得两眼发晕,脑子混沌不清。正打得激烈的小伙伴也发现不对劲之处,只觉得四肢发软,灵力匮乏,竟有些恍惚不支。
“摄灵法?!”伯玉子心中大惊,两手结界,断了外界灵力相连。其他人见状,虽不明其中缘由,可摄灵法三字足以让他们生惧,无不一一效仿,结界护身。
“我艹!”即是结界护身,断了与外界关联,可依旧没有阻止灵力的流失。陈大冲不由大骂一声,当下自封灵力,随即就地打坐调息。其他人更不敢怠慢,若不是及时断了阵法对自己灵力的侵蚀,迟早变成废物。
“杀千刀的瘟神。”也不知道是那个仙师,骂了一句。
许是有人开了腔起了头,接着又有人接着骂道:“那瘟神何止杀千刀,就应该挫骨扬灰。死了这么年,还没消停。”
这些人一边调息,一边骂骂咧咧,骂那该死也死透的时无介。
“我说老弟,你咋一点事都没有?”陈大冲打坐调息片刻,方得一丝解脱,却见一旁的时愿毫发无损,不免有些疑惑。
时愿耸了耸肩,笑道:“我本就灵力亏损,再损一点也没啥变化。”
陈大冲半信半疑,“还有这种说法?”
“陈兄,这边靠,这方位好,感觉没那么累,来。”
陈大冲挪了下屁股,靠着时愿所说的断桩上,似乎如他所言,灵力好像没再外泄,可眼皮子越来越重,眼前一黑,睡过去了。
当最后一人倒下,时愿便睁开眼,走到歪脖子树边,右手一指,所谓摄灵阵法便消失无影无踪。
夜色底下走出一个人,时愿看了来人,笑道:“封兄,你也在啊。”
封逸:“为什么这么做?”
“当然看他们不爽,所以…”
时愿比了抹脖子的手势。
封逸懒得理他,“走吧。”
“就这么走了,你不怕他们都死在摄灵大法之下。”
“死得了嘛?”
确实死不了。这些人听闻“时无介”三个字就紧张兮兮,一有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时愿弄了个幻术虚晃一下,这些人就以为是摄灵法。不过时愿皮了一下,指着歪脖子树:“加把劲,也许能长睡不醒呢。”
“能睡死的,那就由他去。
“那我若是真的杀了他们,封兄是打算为他们主持公道,拿我祭天吗?”
这口气听着十分玩笑,可时愿的眼睛却是紧紧随着这个人。
封逸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眼中一片坚定:“如果是,我一定会。”
时愿低头笑了一下,迈步向前,“这你就放心,我绝不会当着你的面杀人,杀人自然静悄悄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