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生飞逸》皆空TM

16、第 16 章

　　关于整垮林姨娘的行动中，其实有一事叶芃隐瞒了所有人，就是自己头上伤疤的来源。
　　三天前傍晚，木熙堂外，叶芃正在散步消食，同时扶额思索着自己头上伤疤的来源。
　　虽然她已经打听出来了王护院善用飞石，但是此事还是有些蹊跷：她是站在外墙上往外看，王护院是在她背后出现的，若是王护院用飞石砸的她，那么她的伤疤应该是在后脑勺才对，但是她的伤疤是在额头上。
　　除非王护院会扔带有回旋力的石头，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她脑袋上的伤疤。但据她这两天的调查，王护院扔飞石的能力可没有那么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头上的伤疤，是另有他人站在府外扔的。
　　“但是又是谁呢？”叶芃摸着下巴，一点头绪都没有，“难不成林姨娘在府外还有帮手？”细想想她有觉得不可能，林姨娘本就从江南而来，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应该不容易勾搭上外面的人。
　　叶芃往姨娘们住的院落的方向走着，远远的，看见一男子从那院内探头，匆忙地提着两个水桶溜了出来。因他背对着叶芃，叶芃没有看出来他是谁。
　　叶芃奇道，问染衣说：“男子不是不能随便入内院吗？”
　　染衣会意，忙喊住那位要跨大步离开的男子：“前面之人，请留步！”
　　那男子听到喊声浑身一僵，将手中的水桶放下，转身，看到叶芃后作揖行礼恭敬地说道：“大小姐好。”
　　“白护院？”叶芃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男子，“你来内院做什么？”
　　“巡逻。”白护院将头低得更低，不敢直视叶芃的眼睛。
　　叶芃看了眼姨娘们住的院落的院门，笑着问道：“巡逻能寻到姨娘们住的院落里，白护院，你也真是有本事啊。”
　　白护院脑袋上出了一层细密地汗珠，小声补充道：“顺道，偷偷来看看我妹妹。”
　　“你的妹妹？”
　　“对，就是白姨娘。”
　　叶芃示意染衣将白护院扶起，开玩笑地说道：“看样子我还得称你一声舅舅呢。”
　　“大小姐莫要折煞小人了，小人身份低微，怎会不自量力。”
　　“好了，我也只是开个玩笑，不要紧张。白姨娘是你妹妹对吧，我会让人格外照顾她的，你尽管放心。”
　　“谢大小姐。”叶芃看见白护院脸部肌肉紧绷着，嘴上虽然说着谢，眼神却往别处飘着，明显还是不信任她。
　　叶芃叹了口气，说道：“以后，光明正大的来看白姨娘吧，谁要是为难你，你就跟我说。”
　　白护院瞪大了眼睛看向叶芃，渐渐地，眼睛变得湿润，说道：“谢大小姐！”这一次的声音中气十足，是从心底发出的感谢。
　　“那你忙吧，我先走了，好好干啊。”叶芃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叶芃带着染衣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白护院叫道：“大小姐请留步。”叶芃扭头，看见白护院本是一脸纠结，看到她回头仿佛下定决心了一般。
　　“小人有话要对大小姐说。”说完白护院看了看四周，叶芃明白他的意思，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告诉她，于是让白护院带路。
　　白护院将叶芃带到内院引渠的地方，突然间给叶芃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
　　“白护院，有什么事情起来好好说，你这样是作甚？”叶芃忙去拉他，但白护院就是扒着地不起来，“染衣，来搭把手，将白护院拉起来。”
　　“大小姐，你就让小人跪一会儿吧，小人对大小姐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小人对不起大小姐！”
　　“无论你当初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你都起来好好说，我相信白护院的为人，相信事出有因，更何况你现在还来认错了不是。”
　　白护院站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抽泣地说道：“大小姐，您头上的伤是小人砸的，要剐要杀大小姐请便。”
　　“那白护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小人的妹妹怀孕了。”
　　“什么？白姨娘怀孕了？父亲知道吗？”
　　“还没有告诉老爷。”
　　“怎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诉老爷啊？”
　　“大小姐啊，小人和妹妹实在害怕，大小姐你看，这里就是给我妹妹住的院落供水的引渠，你看这里与别的引渠有什么不同。”
　　“小姐，这个水渠中怎么有那么多的花瓣啊。”染衣首先发现。
　　“小人以前家中是种药材的，认识这种花，这种花叫红花，平常人用了可以活血化瘀，但是女子用了很容易导致不孕不育或者小产！
　　小人发现这水有问题后就每日从府外运水给我妹妹喝，舍妹也很幸运地怀上了孩子。但是小人实在不知道这些红花是哪儿来的，怕这么贸然地公布后舍妹会惨遭毒手。
　　但是王护院，他欺人太甚，之前他让我帮他顶班，他出去赌钱，我都没说什么。但自从我从府外往府内运水后，他就开始对我敲诈勒索，先是一桶五文钱，后来他赌钱输的多了，就一桶水要十文钱。
　　小人最后把自己所有的月例都交上去都不够打几桶水的。后来有一天他喝多了，回来说有人请他扔飞石取大小姐性命，他要发大财了。于是我就起了歹心，想着先下手砸晕大小姐，再嫁祸给他，这样我就不用每天再给他交钱了。”
　　叶芃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但是石头扔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觉得自己这样真不是人，万一以后有人跟我的想法一样，波及我无辜的侄儿怎么办。自从大小姐你从楼上坠下来晕倒后，我一天都没有睡过好觉，总是想找个机会跟大小姐道歉。但大小姐，这件事跟我妹妹完全没有关系，请千万不要迁怒与她。”说完，白护院又跪下给叶芃如小鸡啄米般磕着头，这一次叶芃没有去扶他，良久，叶芃开口了。
　　“你，愿意到我的院子里来吗？”
　　“大，大小姐，我可是害过您啊。”
　　“我知道，所以我要报仇。”叶芃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在手中掂了掂。
　　白护院低头闭眼，心想着：“就算大小姐今日砸死我，我也认了。”却只感觉有块石头碰了一下他，顺着他的衣服滚落，白护院抬眼看向叶芃。
　　叶芃拍拍手上的灰，说道：“你砸我一下，我也砸你一下，咱俩扯平了。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白护院犹豫地答道：“还有个老娘，现身在老家。”
　　“那把你娘接过来住吧，我明日在叶府外给你置办一套小院子。毕竟白姨娘怀孕了，肯定也希望自己的娘在身边。”
　　“大小姐！”白护院抬起头，眼中满含泪水，一脸的不可置信，顷刻，他解开自己的头发，用手攥住，拔出自己的佩剑，一剑砍了上去，后将断发献给叶芃，“大小姐，我白昇誓死效忠小姐！”
　　叶芃和染衣站在那儿都愣住了。
　　叶芃知道头发对于古代人意味着什么，那是生命的代表啊，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如果强行剪断头发，那就是中国古代“五刑“中的髡刑。
　　白护院将头发献给她，就意味着他将生命献给了叶芃啊。
　　“白护院，你不用这样的。”
　　“大小姐，小人对大小姐所做之事罄竹难书，大小姐对小人却如此地宽宏大量，小人对大小姐的亏欠，愿用一辈子来偿还！”
　　“快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地下跪了。”
　　在回去的路上，染衣问叶芃。
　　“小姐，白护院害了你，为什么你还要用他啊。”
　　“他的本意不是想要害我，而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护他妹妹周全。你永远不能责怪一个只是为了活下去的人。”叶芃叹了口气。
　　在战争中，她见过太多生死，也见过太多有悖天道人伦的事情。
　　有时候丈夫会为了一个发霉的肉罐头，把自己的老婆卖了。母亲为了让孩子活下去，也会自杀，让孩子自啖其肉。这些事情听起来令人发指，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当人逼的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活下去。
　　当王护院压榨白护院到一定程度时，白护院第一想到的就是反抗，第二才会考虑是否伤害了他人。
　　“人活在这世上，谁能保证自己不犯错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染衣听见叶芃这话，在心中纳闷道：“只是短短的几天，怎么感觉大小姐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心性成熟了，还懂得考虑别人的难处，以前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她早就命人将白护院乱棍打死了。“染衣细细端详着叶芃，觉得她脸部的线条，都更柔美了几分。

　　叶芃回到木熙堂，进了堂中却没有发现老夫人的身影：“素梅素菊，祖母呢？”
　　“回小姐，刚刚首饰铺的掌柜找老夫人有事，老夫人出门了。”
　　“哦。”叶芃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西厢房，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吩咐道：“染衣，去把白姨娘请来。”
　　“是。”
　　不一会儿，染衣带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进了垂花门。白姨娘并没有倾国倾城之姿，但白白净净的，看着与白护院有几分相似，都挺憨厚老实的，所佩戴的首饰朴素却不寒酸，穿着很是得体。像一朵蓝色的雏菊，不张扬却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给大小姐请安。”染衣将她领进了西厢房，她给叶芃福了福。
　　“白姨娘不用拘谨，染衣，去给白姨娘搬一个软凳来。”
　　“大小姐不用不用，在大小姐面前，妾身怎么还有资格坐着。”白姨娘小声说道。
　　确实在古代，妾的身份是很低的，在嫡女面前是没有资格坐着的。
　　“你没有资格，但你肚子里我的弟弟可有资格，所以你就听话坐着吧。”
　　白姨娘听到叶芃的话，先是一愣，后面上露出了惊恐之色，手也不自觉地护上了自己的肚子，叶芃伸手去拉她，却吓得她连连后退。
　　叶芃在心中哀叹一声，感觉她现在好似一个吃人的怪兽。
　　“白姨娘你不要害怕，我又不会吃人。我今日叫你过来也是因为我听白护院说了你怀孕的事情。”
　　“我哥跟你说的？”
　　“对，白护院从今以后就是我的护院了。”叶芃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白姨娘，“我听白护院说了红花的事情，本来我是准备去你的院子看一看的，但是人多口杂，所以我就把你叫过来了。”叶芃边说着便把白姨娘牵到了软凳上，往她手里递了一杯热茶。
　　“我这两天准备着手查红花的事情，这两天先委屈你还在原先的那个院子住着，等过两天我把事情调查清楚了，跟祖母说一声，将木熙堂别院拨出来给你住。”
　　“大小姐，这怎么可以，我只是个姨娘啊。”
　　“等孩子出来了就需要更大的空间了，再说，独门独院的总好过人多口杂吧。”
　　“大小姐，你容得下这个孩子？”白姨娘仍然不相信地问道。
　　“白姨娘，以前是我小不懂事，这为叶府添丁的事情，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容不下他。”叶芃又将桌上的糕点往白姨娘身边推了推，“吃块糕点。”
　　白姨娘小心翼翼的捻了块糕点，边吃边看着叶芃的脸色。
　　“但是白姨娘，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清楚。”叶芃突然正色道，“就是主母之位。前两天我与祖母正商量着要给父亲续弦。故而白姨娘你就算生了弟弟，也可能提不上主母之位。”
　　“大小姐，我从不敢奢望那么多，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平安出生，平安长大。“白姨娘放下糕点，神情认真。
　　“这就好。白姨娘你进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知晓主母之位并不好坐，不但要精通宜室宜家之道，更重要的是要背景与叶府势均力敌。但是我今天在这里跟你保证，只要我叶芃还姓叶一天，就能保证你母子俩平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