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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恩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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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宜二十二年,皇后花鹤娓盛宠,花家权倾朝野。
阒都八大家相互联姻,关系盘根错节,导致朝纲颠倒,贪官横行。
东宫太子屡次上奏贪贿之事,引来以皇后为首的花家忌惮。又听从太傅齐惠连建议,推行黄册、丈量民田,使得各世家既怕又恨。
东宫与世家渐成水火之势。
阒都香芸坊。
乔松月静静地坐在琴台旁调弦。
邵风泉气喘吁吁地跨进门,扶着门框喊道:“松月,快回家,你家出事了!”
灵犀神色微动,望向乔松月,只见他将手中的琴轻轻放在琴台上,然后快步走向邵风泉,压低声音问道:“我爹出什么事了?”
邵风泉看了两眼灵犀姑娘,踮脚在乔松月耳旁低声道:“禁军包围了你家,我不知道你爹怎样了。你快回去看看。”
“什么?”乔松月眉头一皱,转身就想走,忽而又返回去朝灵犀行礼道:“师父,徒儿家中有事,先请告退。”
灵犀端着茶盏喝了口茶,柔声道:“去吧。”
乔松月这才和邵风泉离开香芸坊,往乔府奔去。
乔府大门已被禁军重重包围,两人便从巷道穿到乔府侧门,翻墙而入,穿过回廊,乔松月看到父亲和哥哥们跪了一院子,大为吃惊,正准备冲进去,被邵风泉一把拉住,躲在墙后。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兵部郎中乔康海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宫里来的潘公公嗓子尖细,刺得乔松月耳痛。
“我爹怎会贪污受贿?绝不可能!我家连轿夫都养不起……”乔松月纳闷道。
邵风泉戳了戳乔松月,低声道:“他们在寻你,你快进去,免得被当逃犯。我回去找我爹帮忙。”说完,用力握了握乔松月的手,转身翻墙而去。
乔松月一家二十二口人悉数被关进刑部大狱。
翌日朝堂上。
“皇上,乔郎中绝对不会收受贿赂,臣可用项上人头担保。那谭利民定是栽赃陷害,还望皇上明察!”兵部侍郎邵成碧跪在堂下,为乔康海一家求情。
光诚帝斜倚在龙椅上,没有出声。
邵成碧又喊了一声:“圣上!”
光诚帝这才坐直身子,咳嗽了两声。他病容明显,声音沙哑,“许涵,刑部可有结果?”
刑部尚书许涵上前,跪在地上回答:“启禀皇上,那谭利民一口咬定银子给了乔康海,并从乔康海手中得到火铳锻造图。不过乔康海不认罪,说那银子是谭利民托他转交给谭泽国的。至于火铳锻造图,他也不知情。”
光诚帝继续问:“谭泽国怎么说?”
许涵答道:“谭泽国在来都城的路上被流匪所杀。乔康海的话无法验证。”
光诚帝沉默半晌,又问:“纪纲,在乔家可搜出些什么?”
锦衣卫佥事纪纲上前道:“回禀圣上。臣在乔家搜出两份樊州田产地契,还有三封乔康海与谭利民的书信。”
“呈上来!”光诚帝说道。
纪纲将东西交给司礼监秉笔太监潘如贵。
光诚帝从潘如贵手中接过东西,瞧了两眼便递给元辅花思谦,花思谦心领神会,仔细查看了田产地契和信件,然后说道:“邵大人,这两份田产绝不是乔康海靠俸禄能买得起的。”
意思很明显,他不受贿他哪来的银子?
邵成碧一顿,不知如何回答。
光诚帝挥挥手,让邵成碧退下。
“皇上,请容臣说两句。”一直沉默不语的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齐惠连突然出列说道。
“据臣所知,乔康海夫人是樊州盐商独女,他夫人去世后,他就将夫人家的樊州产业全部变卖,只有那两块田地借给夫人家老仆耕种,此事去樊州一查便知。至于火铳锻造图泄露一事,此图除了由兵部保管,内阁也可借阅,谁泄漏图册不难查。”齐惠连三言两语就将光诚帝拉回王座。
刑部尚书许涵头上渗出一圈密汗。
“齐惠连,你身为内阁次辅,为了保住你的人,要将整个内阁拉下水吗?”花思谦不忿道。
一旁静观的礼部尚书海良宜心中暗道:“此事果然与元辅有关……恐怕不好收场。”
果然,光诚帝说道:“太傅言之有理。纪雷,你即刻前往樊州查清地契一事。许涵,限你十天之内将火铳锻造图泄漏一事查个水落石出。退朝。”
“退朝!”潘公公尖细的嗓子唱道。
元辅花思谦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邵成碧紧跟齐惠连出殿,“下官代康海一家谢过太傅!”
齐惠连摸着胡子,严肃道:“不必多礼。我知乔郎中无辜,但此事仅仅是个开头,皇后那边已经开始行动,无论如何,你和乔康海以后需得更加谨慎行事。”
“是,下官谨记。”邵成碧恭敬地答道。
齐惠连微微颔首,负手而去。
“老师!”
灵犀身着素服,站在齐府书房。
齐惠连放下笔,将写好的信折起来放进信封里,递给灵犀。
“快马加鞭交给樊州知州齐仁。万事小心!”
“是,弟子这就去办。老师……”灵犀接过信,欲言又止。
齐惠连抬起头看了一眼灵犀,似是猜到她的心思,“放心,乔家不日就会洗刷冤屈,你那徒弟也不会有事。对了,你以为那小子如何?”
灵犀低下头,诚惶诚恐,不知齐惠连是何意思?
“他的琴学得怎样?”齐惠连笑了一下,温言道。
“极具天赋,一点就通,不出一年就能超过我。”灵犀略一思索,老实答道。
“好,那看来是个人才。你去吧。”齐惠连捋了一把胡子,低头继续查阅书函。
灵犀知道齐太傅要收他,眼眸幽深,不知是忧是喜,悄然退下。
“姐姐。”
灵樱在灵犀屋外唤道。
“嘘!”
灵犀将手指放嘴边轻嘘道,起身到了外间。
“姐姐,乔公子为何还来学琴?他家出了那么大的事,难道他不想光复门楣吗?乔家好歹也是八大世家之一。”灵樱瞅了一眼正在看谱的乔松月,恨铁不成钢似地恼道。
灵犀靠窗坐下,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不急,老师说不急。磨刀不误砍柴工,他尚年少。”
乔松月放下琴谱,嘴角微微上扬。
铮铮琮琮,琴音响起。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乔松月左手摁住琴,右手抚弦,散音空弦,琴声激越,令人意气荡胸。
他也渴望干出一番事业。
齐太傅是东宫僚属之首,是国之柱石。
齐太傅救了乔家二十二口人,是乔家的大恩人。
他乔松月,便甘愿成为齐太傅的一把刀。
一把刀,何时出鞘,由主人决定。
乔松月只需耐心等待。
“松月!”
邵风泉满头大汗地跳进屋,大喊道。
乔松月放下琴谱,望着他。
邵风泉也望着乔松月,不说话。
“喂!傻了!怎么不说话?找我有什么事?”乔松月等了半天,不耐烦道。
邵风泉突然抱着乔松月哇哇大哭,“你没事就好!呜呜,我还以为你会缺胳膊少腿呢,刑部大狱那些人就是魔鬼!我给他们送了好几次银子,他们都不肯放我进去看你一眼……一群王八蛋,骗光了我的私房钱!”
乔松月嫌弃地推开邵风泉,大笑道:“风泉,你可真笨!不让进干嘛给钱啊!笨蛋!哈哈!”
邵风泉抹了一把眼泪,怒道:“好你个没良心的!居然还嘲笑我!我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乔松月也觉得自己笑得太大声,收回笑声,温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邵风泉将泪水抹在乔松月白衣上,不悦道:“为什么?难道我爹,你师父没告诉你我病了吗?你可真是没良心,我为你的事急出了病,都快死了,你出来不先来看我,倒是天天逛窑子!”
乔松月一把捂住邵风泉的嘴,小声道:“瞎说什么呢!不准侮辱灵犀师父!我来这里有正事,正事!你不懂。算了,你别生气,我请你吃酒去。”说完揽着邵风泉的肩膀硬将他拖出香芸坊。
“松月,你放手!我又不是不走!”邵风泉奋力挣扎道。
乔松月松开手,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邵风泉的眉心,咧嘴笑道:“风泉,好久不见,我抱抱你而已。”
邵风泉闻言一愣,结结巴巴道:“乔,乔松月,你发烧了?说什么胡话?!”
乔松月哈哈笑起来,揽着邵风泉的肩往望月楼走去。
“没发烧。真心话。”
“……松月,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那可不行,咱俩都是男的。”
“哈哈,风泉,你真逗!就抱一抱而已,又不是亲你,怎么就喜欢了呢?”
“哦……那就好!对了,你来香芸坊办什么正事?”
“嗯……你请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骗子!”
“哈哈……”
两个少年一路斗着嘴,并肩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