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场散漫》是六孤

1、01

　　《散漫》
　　文/六孤子
　　2022年3月1日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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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散漫而理想化的故事，事情的开头始于皮相。

　　开学不久的某节选修大课结束后，某个男孩的脸落入某个女孩的眼，可能是玄学的力量，也可能是科学的力量，更多的可能是人的力量，总之，他们后来的确颇多牵扯。

　　当时西沉的太阳透过南窗洒在讲台上，教室的小门边排满了等待离开的学生，空间里充斥着窃窃私语，夹杂两三声催促。

　　班瑜从后排往前望的时候，恍惚间看见许多黑漆漆的脑袋拼贴画似的铺在黑板上，抬手揉揉眼睛，一切又恢复真实状态。
　　讲台另一边站着个挺拔的男生，背对着太阳。

　　她在脑海里顺势编织起英雄主义的故事，一人之力遮挡所有的阳光，听起来有点带劲，因为是脑海里的人设，所以班瑜的目光便肆无忌惮的落在那人身上。

　　在这逆光的方向，她被阳光刺晕的眼睛里，细细小小的光斑随着视线偏移。
　　朦胧的光晕隐约笼在他身后，反光的眼睛浅浅地看着前面人群，下颌角瘦削分明，嘴角没有太多的弧度，不能说长得多么惊艳，不过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光彩在脸面上流动，冷淡而热烈。

　　时间以那节课为起点蜿蜒在班瑜的脑海里，什么课，星期几，做了什么，这些都已经模糊，并且归类于可有可无的记忆。

　　过筛了的记忆，剩下一张时常浮现的脸。
　　她一直以为自己注重精神上的交流，对于眼睛瞧见的美丽都保持客观理性的态度，避免对表象之下的探究。

　　以往的生活习惯上，班瑜不常对人或物念念不忘，只有一样是例外的，那就是杯子。
　　如果杯子引发幻想，如果兜里有钱，如果心情很好，那么就顺理成章带回家，如果第一次没有带回家，下一次基本也想不起来了。

　　这张脸带来的效果类似于一个看中却没有买的杯子，刚开始的时候要惦记上两天。
　　班瑜说这是个人审美带来的结果，而解决念念不忘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新的东西。

　　心动的杯子不常有，心动的句子倒很容易找。
　　因而她收拾了帆布包往咖啡店自习，阅读和学习本身就附带着转移注意力的功能。

　　她喜欢挑一个吵闹的咖啡店或者奶茶店学习，高考之前，班瑜由于长期便秘申请在家复习，靠着咖啡店续命，最终考上泾江大学。

　　坐在靠墙的一侧，班瑜摊开自己的西方文论，抿了一口燕麦拿铁。
　　休息的空档，目光不自觉往放杯子的架子上去，快速流转一圈又落回桌面。

　　班瑜大三，二十岁，英语专业，偏英美文学方向。
　　家庭普通，是独生女。
　　自我评价：爱装爱自言自语，喜欢有条理的吵架。喜欢说出点听上去有道理的东西，但又相信真正宝贵的东西是说不出口的，虽然有点矛盾，不过不妨碍生活。

　　以上，是廉怀笔记本上的内容，也就是那张脸的主人。
　　班瑜在自习的时候，他正找机会从礼堂的小门偷溜，不想把时间消磨在一场无意义的讲话。

　　廉怀大二留在戏剧社当干部，现在大三开学了，学弟学妹忙着换届，给自己挂了一个荣誉社长的名头，现在被拉过来旁听，单纯为了凑人数拍照。

　　老实说，这种氛围早已经叫他难以忍受了，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演员精神和闲得发慌。
　　好在这个角色的扮演已经到头了。

　　借口上厕所，他成功逃脱，来到咖啡店的时间比往常迟了不少，这意味着他观察那个人的时间要减少了。

　　等咖啡的时候向靠墙处不动声色地瞥一眼，她仍然坐在那个位置，对面还空着一个座，但那距离太近了，不安全。
　　廉怀握着咖啡挑了班瑜身后的座位，那个人今天是会在这里吃晚饭的。

　　文论看到启蒙运动的章节，班瑜打了个哈欠，按开手机的界面，在小程序上点了一个牛肉三明治，考虑到咖啡因的摄入量放弃咖啡买了一杯牛奶。
　　很快提示取餐。
　　当她端着餐盘经过摆放杯子的木头架子时，一只法式复古的陶瓷杯吸引了她的目光，杯身是带点灰的海蓝色，上面有歪斜的罗马柱条纹。

　　未来早起的日子，穿着自己那身芽黄色棉格纹睡衣，捧着这样一个陶瓷杯，趴在宿舍阳台上，秋天的风还是温暖的，两个室友即将在6分钟后起床，按照惯例来两声早起问候。
　　应该挺不错的。
　　触发做梦的东西，班瑜总是心甘情愿的为之买单，当然不差钱要放在思考顺序的前面。

　　慢条斯理又有点心不在焉的吃完晚餐，班瑜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收回布袋，不时向那个杯子瞥两眼。

　　她走到柜台旁边，正准备请工作人员将那个灰海蓝的杯子取下，侧眸的瞬间，却望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提起了杯柄。

　　第一时间，班瑜心里感叹，这颜色真显白。
　　盯了两三秒左右，她知道自己和这个杯子是有缘无分的了，只好余光瞄了瞄那只手的主人，灰色衬衫里穿了一件白T恤，看起来他们更加和谐一点。

　　班瑜预备转身离开，抬眼正视那个人的面孔，侧脸的弧度有些熟悉，下巴瘦削，柜台的灯把脸照得发光，鼻梁很高。
　　这种有点正派的脸非得分配一个阴险的内核，才有灵魂错置的惋惜，一边骂他坏，一边羡慕他长得好，表里不一天生好骗人。

　　走了两步之后，脑海里的两张脸忽然重叠起来，又一次，引发幻想。
　　兜里有钱，心情也不错，可惜他不是个杯子，而且她也不是总能买到喜欢的杯子。

　　班瑜纠结着是否应该要个联系方式，但要了能怎么样？
　　告诉人家，能不能给个机会时不时看看你的脸？
　　悄悄地盯着看，一点问题都不会有，直接说这一句反倒尴尬，不说又好像别有所图。
　　别有所图，好像也不是不行…

　　她缓慢地挪动步子，伸手推门的时候，下定决心，既然同校的学生，顺路一道回去还勉勉强强算个借口。

　　她刚出去，准备在门口等，有人拉住了门扶手，紧跟在她身后出来。
　　班瑜回头，耳朵里冷不防钻进一声，“同学，走得有点慢。”

　　七月里葡萄冰球加气泡水，刚入口的时候，连耳膜都是舒服的。他的声音也给班瑜一种这样的感觉。
　　明明没有贴近你的耳朵，可是浑身上下，最舒服的地方是耳朵。

　　“不好意思啊，在想点事情。”班瑜不好意思地笑笑。
　　对于第一面见到的人，不管会不会交谈，只要对视上，她就希望给人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不过仅限于第一面，再次相遇，她又希望完全颠覆第一次的模样，算是一种固定流程。
　　不过这种自己见过对方，未知对方是否注意过自己的情况，一时不知如何起头。

　　廉怀走到她旁边，“你要回学校吗？”
　　班瑜略有些诧异，稍稍冷静之后，僵硬地点了头。

　　“那一起走，好吗？”那人朝她看过来，眼睛里反射着咖啡馆的灯光，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透出来。
　　“可以啊。”班瑜自然地在嘴角扯了一个笑，带着掩饰情绪的目的攥住布包带子。

　　廉怀抬手指了指东门方向，“走这边吧。”
　　班瑜心不在焉地接受指示，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个人一定是认识她的上面，这是猜想还是结论？
　　是结论吧。

　　“你住几栋啊？”风声混合廉怀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叫她脸上蓦地升温。
　　“16栋，你顺路吗？”理智勉强站稳脚跟。
　　廉怀说：“顺路的。”

　　尴尬可能会迟到，但不会晚到，接下来就是这种情况。
　　应该聊什么？名字专业和年级吗？

　　虽然说基本资料必不可少，在这个忽然间独处的时机，如果不套点价值更高的信息，好像蛮亏的。
　　所谓有价值，对于班瑜来说，就是和自己相关，那么目前她只在意一件事。

　　“你介意我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她试着以一种温柔害羞的语气开口，不过表意和语气有时没太大关系。
　　话没说出口的时候似乎怎么都合情合理，可一旦脱离嘴巴，在空气里漂浮两秒钟，就幻化成小石头砸得人后悔无比。

　　“聊聊当你发呆时，在想什么？”廉怀的语调里有很明显的笑意。
　　“或许还能聊聊别的？”她语言功能紊乱，脑子里循环四个字“言多必失”。

　　“比如说？”气泡水带来的跳跳糖滋味已经消失，现在只剩下客观的葡萄味汽水，带一点人工糖精的味道。
　　“姓名？专业？年级？”她攥了攥帆布包的带子。
　　“廉怀，哲学，大三。”
　　很好，至少还能再传一个来回。

　　“我是班瑜，英专，大三。”
　　“嗯，我知道。”这杯饮料一定放的时间不长，还能感觉到气泡在口中爆开。

　　西方式直接的开头不太合适，现在她应该选择稍微迂回一些，这样至少能在到宿舍之前，减少找话题的次数。
　　“是前几天的大课吗，良渚文化？”需要的情况下，记忆调动还算给力，班瑜扯了扯嘴角。
　　“是的，那应该是咱们第一次见。”
　　“应该吧。”话题虽然漂浮着，似乎还有继续流动的可能，可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忽然坠地。

　　“看起来我上次给你的印象不错。”葡萄冰化了，味道没有变，口感很怪。
　　“哈哈，这一次也很好。”强调过去没什么意义，如果在寻找此刻的“历史渊源”那又另当别论。

　　接着尴尬的时刻再次来临，在她自以为合时宜的笑着接下对方的话之后，空气瞬间静止。

　　不过正巧，快递站到了。
　　“我有两个快递要拿，你可以先回去。”班瑜在距离菜鸟驿站不到两米时开口，既避免了寻找话题，又能结束这段诡异的聊天，合情合理且她真有快递。

　　“好，明天见。”他说。
　　怎么会是这种结尾？班瑜起了身鸡皮疙瘩。

　　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