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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事，还由不得我来做抉择。
公主和白额国王，随便哪一个，都能主宰我的命运。
白额对我没什么执念，纳我为妃不过是他能想到的，对公主的其中一种补偿方式……
而公主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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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握，但我依然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来思考我的人生。
然后我悲哀地发现，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自己到底想怎么走。
最令我彷徨的是，我并不能看见许多选择，而在仅有的选择里，我又听不见自己的心声。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爱特。
她是多么棒的一个女孩，我很喜欢她。
她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像从来不会做错事。
而她想要的东西，也只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平凡生活。
她一定是值得这一切的，甚至值得更好的。
可是……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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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奇在后花园找到我的时候，表情十分古怪：“你在这里偷懒呢？王后有事找你。”
我从干草垛上起身，拍了拍裙子。因为总觉得她的表情隐含深意，于是道：“若是有话，你就直说。”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终是道：“你和王后遇险路上，有个游侠救了你们呀？”
“对，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我说。
但是她在此时提到白甲，让我有些不安：“你为什么突然说起他？”
“我无缘无故哪会说起他？”秋奇笑了笑，有些看好戏的意味，“你说巧不巧，你们回兽国不久，他也来兽国了。正好赶上王发布诏令找他要嘉奖他的时候。”
我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哦。那功劳原本就是他的，他只是来取该他取的东西而已。”
“哦？”秋奇笑得格外灿烂，“只是这样吗？”
我狐疑地看着她，怀疑她又比我先知道了些什么。
秋奇却不打算再与我聊下去了，催促道：“你快回去吧，别让王后等急了！”说完，还冲我眨巴了两下眼睛。
想念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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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经过好几天的调养，公主的病总算好得差不多了。
她正襟危坐，看着我，语气严肃：“琥珀，我要将你许配给游侠白甲。”
我一惊：“公……王后陛下，为何这么突然？”
“我思来想去，这是最好的结果。”公主说。
我还要再说什么，公主却态度强硬地打断了我的话头：“我心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谈。你好生去做准备吧。预计这个秋的第一天，就是你们成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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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那我只有尽力去爱上他了。
毕竟听说只有和爱人一起度过余生，才算幸福。
爱他什么呢？我开始回想。
爱他挺拔颀长的身姿。
爱他轮廓分明的脸庞。
爱他低沉浑厚的嗓音。
爱他厚实可靠的手掌……
一想到我爱上了他，忽然就觉得身子轻了。
深呼吸，我要勇敢面对下一段人生。
我会好好地经营……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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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公主所说，在这个秋的第一天，我嫁给了白甲。
是白额国王亲自主婚，尽显殊荣。天下人都感叹王情深义重，知恩图报。
那一晚，白甲喝得双颊红扑扑的，那颜色就像院子里的苹果一样。
他看着我的双眸，亮得像天上的星子。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这么温柔的人呢？我看着他想，我会越来越爱他的。
毕竟我的生活里只有他了，不是吗？
“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琥珀。”熄了灯，他在我耳边呢喃。
空气都开始变得濡湿。
窗外的蝉鸣为什么还是那么响啊？
嘎吱，嘎吱，嘎吱。
我好像坐在小船里，随着水波晃荡，不知道要漂流到哪里去。
还爱他……温暖有力的怀抱。我在心里默默又补充了一条。
我真的爱上他了。不知是第几遍，我这样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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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甲决定不再四处游荡了。
白额国王赏赐了他一座宽敞明亮的大宅子。
深秋的时候，我在屋檐下挂上了一串风铃，底下的坠子是用的那颗血晶球。
风一吹过，血晶球就会在空中轻轻摆动，整个长廊就会响起一阵缠绵的铃声。
很好听，比秋风扫落叶更脆，比远山敲钟声更灵。
只是，偶尔又会想起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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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坐上了至高的宝座，为天下人开创了一个崭新的盛世。
她做的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个新王朝有着最自由最活力的新气象。
我也有了一栋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我在院子里种满了可爱的花花草草，亲手开了个小池塘，养了一群未开化的鱼。
爱特每次来我家做客的时候，都特喜欢坐在池塘边喂鱼，撑死了我好几只小可爱。
偏偏每回说她，她都不听。
她笑着耍赖：“琥珀，别小气，大不了我赔你几只。”
我也笑，骂她，然后说：“每条生命都是不能再来的，赔不了！”
她忽然不笑了。
不知怎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公主指着她身侧一个处理公务的位置，对我说：“来，爱特，这个位置是我特意为你留的。”
我大惊：“公主，我是琥珀呀……”可是不管我怎么用力，我都发不出声音来。
公主还在说：“爱特，你看，这是我特意布置的，你看你喜不喜欢……我能走到今天，你和琥珀真的功不可没……”
我猛然惊醒。
深秋了，蝉的一生也走到了尽头，再也叫不动了。
我还躺在白甲的床上。
原来只是一个梦。
为什么我的心跳得这么快？
我在为了什么而悸动不已？
檐下又响起风铃的声音，哐当啷当，哐当啷当，像夏日碎冰撞青瓷。
真好听。
“怎么了？做噩梦了？”一旁的白甲睁开眼，侧了侧身子，抱住我，“别怕，有我在。”
我眨了眨眼睛。
“睡吧……”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我的背，像母亲在哄孩子睡觉。
我心里一个柔软的角落忽然被刺到了。
完了，我想，这次我可能真的、真的爱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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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勇嘉王太后一把夺过了歹徒手中的利剑，反手将其捅死。她擦掉嘴角的鲜血，像一个真正的女侠一样站起身，凌厉的目光锁住幕后主使——她曾经忠实的狼仆，如今最狠毒的恶奴……”
说书人口若悬河，唾沫横飞。
勇嘉王太后的传说，听众们哪怕已听过百八十遍，也从不腻烦——因为这百八十遍，可能是百八十个不同的版本。
这么多年过去，我已从当初惹公主疼爱的小黄鸭，变成了皓首苍颜的老黄鸭。
公主也从羽国的黛羽公主晋级为兽国的勇嘉王太后。
我离开她的时候太早，没能亲眼见证她用自己的智谋打败佳夫人和锐牙公主。
不过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能以如今这样的形式怀念她，也还不错。
“别喝了，”同样成了一个老头的白甲拦住我举杯的手，“下午茶喝这么多，你晚上还想不想睡个好觉了？”
哦，我是不是忘了说，白甲的原身是一只毛茸茸的雪豹，紧张的时候老爱叼尾巴。
我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奇怪，我想说什么来着？果然，人不服老不行，说话想事都没逻辑了。
我不顾白甲的劝阻，高高地举起了茶杯：“敬岁月，敬命运！”
白甲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学着我做了同样的动作，顶着一脸仿佛被绑架了的表情说：“敬岁月，敬命运！”
“你做什么摆这种臭脸？我又没逼你这么做！”我打他。
他躲：“我就知道，你又要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
“都欺负几十年了，你说呢？”
我大笑起来。
忽然想起曾经为公主念过的书，有段话我记忆犹新。
“……因此，当我们等着瞧那最末的日子的时候，不要说一个凡人是幸福的，在他还没有跨过生命的界限，还没有得到痛苦的解脱之前。”（注①）
我想，至少我有过很多幸福的时刻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76-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