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探索者之旅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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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个令人畏惧和厌恶的名字，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齐齐盯着伯爵。伯爵神色自若，笑意依旧温和亲善。与其他人不同，“Nazi”这个词对伯爵来说，显然没那么坏。他似乎忆起了什么美好的往事，眼神微微有些游离，笑容愈发欢愉明亮。
“啊，都是些往事了啊。”伯爵笑着说，“Adolf是我非常好的朋友，我们在很多问题上都有共识。对了，你们应该知道‘种族优化’吧。”
凝重的沉默中，又是艾黎先开了口，“难道你先前所谓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就是希特勒？”
“怎么说呢……”伯爵拄着手杖，微微思考，“他和我的确有很多共同话题，我非常欣赏他才华和热情，并给他提出了许多‘健康观点’。他欣然接受我的建议，并将之普及到了全军。在我的角度来看，他比大多数的人要聪明……”
“偏执的民族主义吗？”艾黎嗤之以鼻。
伯爵并没有生气，笑着说：“非常好的讽刺。没错，他跟我唯一的分歧，就在于‘民族主义’。我并不认为日耳曼就是最高贵的，因为人的优劣不在于长相和外表，而在于——”伯爵抬手指了指脑袋，继续说，“随着医学的发展，不管□□如何残缺，都可以修补。基因技术的进步，也能从根源上推动进化，改善物种。唯独智慧，不能用任何手段来弥补，甚至贤者之石都不能。简单点来说，一个蠢材哪怕活上五百年，于社会、于种群都不会有丝毫贡献。而这个世界，终究是蠢材比较多？就像这些人一样……”伯爵冷淡地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死伤者，“他们的目光非常短浅，他们的愚蠢简直让人伤感，哪怕面对贤者之石，他们贫瘠的大脑也梦不到除了金钱和权力之外的东西。这，就是真正的劣等。而劣等之辈，必须由优等之人来统治，方能走想更长远的未来。而那些劣等中的劣等，必须被清理，才能维持统治的和谐。”
“胡说八道！难道智商低的就该死吗？”杨易均忍不住出了声。
“当然。因为无知终将导致暴力。那些劣等者不明白一条运河开凿之后带来的丰硕，对辛苦的劳作报之以怠惰和辱骂。不明白斥资巨大的粒子实验有何意义，指责这些金钱没有用在让他们丰衣足食。不明白自己生存的空间多么脆弱，为了眼前利益砍伐森林肆意掠夺，对规劝者刀枪相向。他们无视尼古丁对身体的伤害，却畏惧微不足道的电磁波……他们嘲笑、讽刺、谩骂，甚至迫害、排挤、杀戮。只需一点火星，就能挑引他们掀起暴行。他们自诩正义，破坏真正珍贵的东西，让前进的脚步停滞下来。他们所谓的自由，只不过是被本欲驱使，生命的目标只有饱腹和繁衍。所以，他们必须被约束、被统治、被独/裁，否则一旦劣币驱逐良币，他们便会引导种群走向堕落和灭亡！”
说这段话时，伯爵的声音不断提高，最后甚至带着激动的颤音。如同一场精妙的演讲，慷慨激昂，甚至带着悲愤，无论是情绪还是内容，都让人无力反驳。
有那么一瞬间，尤悠觉得自己就是他口中的愚者，这个想法让她自己觉得有点可怜。如果没有谁能够说些什么来扭转局面，那么这样的反派要怎么战胜才好？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似乎只有艾黎。她应该是这篇故事的主角，作者必然会赋予她全部的正义。尤悠带着些许不安和紧张，静静地看着艾黎，等她开口。
艾黎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也被伯爵的话困扰了。但很快的，她扬眉，轻轻一笑，用戏谑而轻松的口吻说：“Well，我信道的。”
伯爵微微有些不解，“所以？”
“所以在我看来，你所谓的意义，根本没有意义。”艾黎的这句话，带着几分无赖，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伯爵笑了起来：“小姐，我对道教文化也有所了解，你想要说的是不是‘无为’？”
“不。我要说的是‘绝圣弃智’。”艾黎说，“现在一想，老子当初一定是遇到了你这样的人，才想出这个词来的。我承认，能接近贤者之石的你，的确是非常聪明。但是这种聪明没有用对地方，倒还不如愚蠢。说到底，任何一种物种的存在、进化乃至消亡，都跟你口中的‘智慧’一点关系都没有。灯塔水母甚至没有大脑，却不妨碍它长生不死。你也不必把你的目的说的如此崇高，就算所有的人类都具备同样的智慧，生存的目的也还是饱腹和繁衍而已。如果我再苛刻一点，完全可以剔除饱腹。人类的生存意义，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繁衍’。已经活得太久的你大概都忘了，其实我们本身就是长生不死的，最初的DNA始终在我们的体内存活，并一代代地传递下去。如果真的有贤者之石，也只不过是改变了人类长生不死的方式罢了。而到了那时，因为无需繁衍，我们兴许不会对物质条件和环境诸多苛求，也就是说不必开凿运河、不必做粒子实验、不必保护环境、不必在意尼古丁和电磁辐射……这些所有造福种群的‘智慧’，将会全部失去意义。So……”艾黎舒了一口气，用短暂的停顿铺垫自己最后的辩词总结，“智慧从来不是优劣的评判标准。你口中冠冕堂皇的维护种群，也只是控制欲和支配欲的遮羞布，就像是人类建造了动物园，以为这就是对生命的保护一样。其实质是赤/裸/裸的居高临下，是最卑劣的法西斯主义。”
伯爵安静的听完，轻轻笑着，说：“小姐，我觉得您的例子举得不好。用你的理论，你们中国人为了保护大熊猫所做的那些努力，也完全可以视为是控制和支配。但比起让这个物种从地球上消失，这小小的不自由，又有什么问题呢？”
“那就要说到道教的另一个理论了。”艾黎也笑，“——顺其自然。我尊重生命，但我并不认为哪个物种的存在是一定必要的。地球上消失的物种何止亿万，但总有新的生命会出现。碳基生命存在了多久？脊椎生物存在了多久？哺乳类又存在了多久？光凭支配和控制就能拯救一切吗？那么，厌氧生物呢？保护绿色，生产出对它们而言致命的氧气，算不算是灭绝物种的行为？”
“您真是个出色的诡辩家。”伯爵说，“您经常这样偷换概念吗？”
“Well，就算我是偷换概念吧。但你不觉得你自己的概念太狭隘了吗？道教之中，也有长生不死的概念，但当我们的修炼者达成之时，他便返朴归真，超脱世俗。能达到那个境界的人，对于世界的看法和见解应该完全不同才对。如果你真的是更高等的存在，拥有现今地球生命所无法企及的智慧，那么你的目光就不能从人类的蜗角之争往上移，投向更浩瀚的宇宙，去探索更深远的所谓‘意义’吗？”
伯爵略微低了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抬头一笑，说：“您真的非常有趣，我很喜欢不同的观点。活得太久了，的确需要一些新鲜的念头来刺激我僵化的思维。”
伯爵说这些话时，慢慢从门口走到了书架边。他的这个举动，牵动了所有人的视线。谁都没有忘记，这个房间里暗藏着激光发射器，伯爵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先前他挡住的门似乎是唯一的出路，而现在又似乎是个逃走的好机会。但来时的路有多复杂不说，这栋大楼的出口也还未明，就算逃出了这个房间，只怕也毫无用处。于是，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人轻举妄动。
反观伯爵，也是因为长生不死的缘故，他对他们完全没有戒心。他背对着所有人，轻轻地打开书架，对着一本书脊摁了下去。整个房间颤颤地一抖，而后开始匀速下沉。
伯爵转过身来，看到众人略显紧张的神情，宽慰说：“请放心，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你们跟那些愚者不同——”他说着，笑望向艾黎，“尤其是您。虽然都是诡辩，但您对生命的理解让我非常钦佩。您鄙视‘智慧’，却恰恰是个智者。不管您乐意与否，我们是同一类人。而我觉得，您有资格见到我创造的奇迹。”
再一次，对于未知的好奇战胜了一切，艾黎原本厌恶和紧张的表情中，又浮现出了欣喜。她压抑着笑意，说：“我很荣幸。”
就在艾黎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下沉停止了，靠墙成排的书架赫然打开，将一个阔朗的房间展现在了众人眼前。不同于科学大楼里的复古装潢，也不同于小书房的现代摩登，这间房间是个复杂的综合体。房间大而高，四壁都是单透玻璃，光线穿杂，倒影凌乱，让整个房间有种万花筒般的玄妙，混淆着感官。房间里到处摆着电脑，地上电线交错，书本散乱堆压，展示着繁忙造成的狼籍。而在一片狼籍的中央，却树立着一尊巨大的石质雕像，乍一看有几分像大力神杯，只是底座不是人形也更低矮些，庞大的球体上一半绘着太阳，另一半绘着月亮，其上还站着一只展翅的不死鸟。
伯爵笑着，领众人往前走。就在他跨出房间的时候，杨易均往后轻轻一退，迅速地蹲身从地上拾了两把手枪，一把揣进了自己怀里，一把塞到尤悠手中。尤悠手忙脚乱地学着他的样子把枪藏好。刚才的交火，让手枪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火药味，惹她微微心悸。杨易均应该很清楚她不会用枪，把这个给她也毫无意义。她想问他用意，他却已然跟上了其他人的步伐，她只得纠结地赶上去。
待众人都走进房间，伯爵笑吟吟地伸手，向众人介绍那雕像说：“这便是我的最高杰作。”
走近了看，那雕像约有十米之高，站在球顶的不死鸟有着金色的双目，光芒流转，如有生命一般，正阴森森地俯视着众人。
“不死鸟？这就是贤者之石？”艾黎问道。
“不。还不是。”伯爵笑望着艾黎，“我暂时称呼它为‘Prima Materia’。”
“第一原质？”艾黎的眼神里满含欣悦，再一次细细打量起那雕塑来。
多亏了写文时候的知识累积，尤悠知道这是什么。在炼金术的世界里，宇宙中所有的存在都是由某种唯一的物质所构成的。动物或是植物，抑或是一颗行星，都不过是这种物质的不同表现形式罢了。这种物质就被称为“第一原质”。所以，炼金术有一句名言：“一即一切，一构成一切，一中有一切，若一不含一切，则一亦是无”。在此基础上，才有后来的四大元素理论，以及最终被奉为贤者之石的“第五元素”。
如果伯爵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他长生不死的秘密不是因为贤者之石，而是因为第一原质？尤悠看着那不死鸟的金色双瞳，又想起伯爵中枪后那金色的创口，依稀明白了一些。第一原质构成了万物，那么它自然也能修复万物，伯爵不死的秘密应该是他利用第一原质得到了强悍的再生能力……
尤悠正在思索时，艾黎开口说：“看来这又是一个谜题，对吧？”
伯爵笑着点了头，“对。想要窥见真实，便拿出我最欣赏的智慧吧。”
艾黎走到哪球体前，伸手摸了摸，说：“太阳和月亮，硫磺和水银，国王和王后……男人和女人。”她侧头看着伯爵，“这个机关，需要一男一女才能打开。”
伯爵的表情欣慰，说：“非常对。但我有个小小的提醒，打开真理的大门，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决定好推开大门的人选了吗？”
就在那一刻，尤悠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说这个球体的钥匙是一男一女，那么，伯爵一个人是如何做到的？
作者有话说第85章 探索者之旅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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