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焰》婳瓷吟

19、蠡桑

　　寂鸣山
　　禤鹭零引羽空一路引到寂鸣山门口，她转身看去，羽空身影从上空落下，身姿如玉，世间少有，只可惜藏着一颗害人之心。
　　她假意笑迎，上前探问，非但不惧，反而挑衅：“羽空师兄真是辛苦了，锲而不舍，只是羽空师兄……莫非想在这里动手杀我？”
　　羽空向她逼近，高大的身影仿佛要将她吞噬，他低眸警告：“禤鹭零，你屡次三番坏我之事，当真是无所畏惧？”
　　她退后一步，笑着回答：“怕……自然是怕，只不过坏你好事是为自保，谁知你放出那恶兽，不是为了对付我呢？”
　　“师妹所言真是……无稽之谈”
　　羽空接言。
　　“是吗？”
　　她拿出几根银针，置于羽空眼前质问：“我想师兄对此定不陌生，还有雪桉欲杀我而后快，亦因师兄，如今师兄一句‘无稽之谈’便觉得能将一切否认吗？”
　　“你一面之词，谁会信你，不过是孤婵自鸣罢了”
　　行恶者从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害人之事，她自然不指望羽空会坦然承认，遂转身留下一句：“师兄放心，今日之事既能被我得知，日后我亦会找到其他蛛丝马迹”
　　看她向前而去的身影，羽空唇角微收心中杀意更甚。
　　如今她看见自己进了驭风谷，之后定不死心，如若再留她性命，日后祸患无穷。
　　孤烟处
　　“哥哥，来追我呀”
　　丛林中一女子，一身紫色衣衫，身影于林中穿梭，青丝飘扬，笑容满面，欢声笑语不断，身后蠡蚀满眼笑意，追随她的身影而去。
　　四周被茂密高大的丛林包围，其中碧幽清湖，安然恬静。
　　蠡蛾一族自现世便生活在此，不曾踏出，蠡蚀与妹妹蠡桑二人相依为命，长居在此，无不欢乐。
　　本以为这种安静生活，便是一生一世，未曾想一人及朱雀残族的出现，让这里的一切随之破碎，成了旧梦一场。
　　“桑儿，别闹了，我们该回去了”
　　蠡蚀耐心用尽，不想再逗留在外。
　　蠡桑听后，却忧郁转身，方才的笑容已然不见，随之而有的，只剩无尽恨意与幽怨。
　　她双眸含泪，面容愁重的看着蠡蚀，泪水夺眶而出，忧郁而言：“哥哥，又要抓我回去了吗？”
　　他已经习惯了妹妹这般，只是轻言相劝：“桑儿，明日哥哥再带你出来玩儿，好吗”
　　蠡桑苦笑，转身化回蠡蛾飞了回去。
　　深夜房中，孤影自伤！
　　蠡桑望着天上银月，泪水不停落下，耳边有声音不停响起：“桑儿，这一生一世，我只会爱你一人，至死不渝，唯你不变”
　　“桑儿，我想带你看尽世间风景，走遍山川，踏遍河流，赏尽世间繁华，悦尽人生百态”
　　“桑儿你说，我们能坚持到最后吗？”
　　“桑儿，我真的不想离开，可却还是无能为力”
　　……
　　字字句句，如往日重现，她整日里被这些回忆折磨，无法释怀。
　　她拿出一把玉梳，上面刻着桑和珏二字，她将玉梳紧握在胸口，声嘶力竭，泣不成声：“子书珏，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你说过你会陪着我，如今却留我一人，忍受这无边孤寂，我好痛，痛到难以呼吸，如果一切重来多好啊，我绝对不会去缠着你，至少这世间还会有你”
　　子书珏并非蠡蛾一族，而是误入孤烟处，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得蠡桑相救后，两人渐渐相熟。
　　蠡桑自小生活在此，对人类充满了好奇，之后便照着子书珏退去蠡蛾性貌，化形成人类女子的模样，她瞒着所有人与子书珏暗中书信来往，互赠信物。
　　然而此事很快被蠡蚀所知，他深知人类乃狡诈恶徒，不可深交，人与蠡蛾更不可来往，互生情愫，否则便是逆天而行，会遭天命报应。
　　当年，他们母亲正是被人类所骗，终被抛弃，生下他们二人后，疯魔而死，整个蠡蛾一族因此受天劫惩罚，永生永世被困孤烟处而不得出。
　　兄妹二人失母后苟且偷生，垂死挣扎，处处躲避他族残杀，最终蠡蚀召集所有蠡蛾一族，拼死一搏，方才争得一方安宁之处。
　　后蠡桑再与子书珏相会，蠡蚀跟随前去，找到了子书珏。
　　两人被迫分开，蠡桑拼命求情：“哥哥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蠡蚀却一把将她拉开，看着子书珏，满腔怒火：“蠡桑，难道你忘了母亲当初的下场了吗，他生而为人，便是他此生最大的错，你是妖类，为人类所不容，人妖殊途，你们不可能有好下场”
　　蠡桑听不进去，她挣脱跑去挡在子书珏面前，求他手下留情：“哥哥，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母亲的事情让你痛恨人类，可他待我是真心的，我们真心相爱,哥哥你就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蠡桑所言，未曾使他动摇半分，言未尽时，蠡蚀便动手攻击，一根根细刺刺入子书珏身体，逼他承认：“你告诉她，你待她从未真心，我便放你离去”
　　子书珏全身已无法动弹，嘴角血迹斑斑，脸上伤痕遍布，额前两束碎发被血迹染红，狼狈至极。
　　蠡桑过去扶起子书珏，着急的为他输入内力疗伤：“阿珏，你怎么样，你告诉哥哥，说你不是真心的，我只想你活着，你赶紧说啊”
　　子书珏向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看了一眼蠡桑，满是心疼，又将目光转向蠡蚀，只觉得他可怜可笑：“我说了你会放过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我告诉你，我爱桑儿，生死不变，今日你就是将我碎尸万段，我也不会做违背本心之事”
　　“真是好硬的骨头，来人，将他给我带回去，扔进化骨池”
　　化骨池，无论何物何人，趟如其中，不出一刻，被化为池水，无一例外。
　　蠡桑听到，趴在他脚边恳求：“不要哥哥，我求求你，我听你的话，我不爱他了，我真的不会再爱他了，我求求你放他走，不要把他扔进化骨池，我求求你了哥哥……”
　　蠡桑声泪俱下，她的求情显得是那般苍白无力。
　　蠡蚀痛恨人类，如今一向最听话的妹妹，竟也为人类而忤逆他，他怎会允许。
　　他一把提起蠡桑，大吼道：“蠡桑你给我清醒点，他是人类，我们多少族人因人类而亡，母亲如何惨死，难道你忘了吗，我们受尽欺辱，从前的一切你也都忘了吗？”
　　蠡桑怎会不知，可是心不由己，情深而起。
　　她只知道子书珏的出现，让她淡如静水的生活泛起阵阵涟漪，她从子书珏口中了解了大千世界，知道了人间趣味，体验了被人呵护，被人珍惜是何滋味，或许正因如此，当年母亲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哥哥一旦决定便无法改变，她跌坐在地，爬去到子书珏身边，与他紧紧相拥。
　　子书珏枕在她肩头，从怀中取出玉梳，递到她手中，眼中尽是不舍：“桑儿，本想在你生辰时送予你，现在看是来不及了，此生能遇见你，是我有幸，若有来生，换你来……来寻我，可好？”
　　蠡桑点头回应，泪珠落在他脸上，与血水混为一起。
　　她抚着子书珏面容，装作坚强的告诉他：“阿珏我答应你，我会永生永世记着你，只要我睁眼，眼中便会有你，你在来生等我，下一世我做人，我定会去寻你”
　　蠡蚀看着两人依依不舍，心中怒意直升，他一掌打晕蠡桑，命人将子书珏带走。
　　待蠡桑再醒，一切皆恢复如初，似如从前，子书珏亦再未出现。
　　她发了疯的寻找，可人人告诉她，子书珏已被扔进化骨池，尸骨无存。
　　她来到化骨池旁，看着里面流动的天蓝色池水，心痛难挨，不愿相信，活生生的人，便这般消失不见。
　　她手里攥着子书珏送给她的玉梳，声声而泣：“殊途不可归，人妖难相守，生不能白头，死亦难相随，愿有来生路，赠君两人意，子书珏，你一定要等着我啊！”
　　言尽，她的身体欲向前倒去，蠡蚀一直在一旁看着，见她举动，立即阻止。
　　此后，他一直派人看着蠡桑，生怕她会做傻事，如此往复，一晃几十载。
　　蠡桑没有再想着自杀，只是性情大变，时而开朗，时而疯魔，时而哭闹，时而温静，甚至将他人也能认作子书珏。
　　蠡蚀从未想到，一个人类，对她的影响竟这般刻骨铭心。
　　朱焰听他讲这一切，只觉无尽唏嘘。
　　相爱之人终难相守，独留蠡桑一人，受尽相思之苦。
　　“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这里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荒漠，还有你的妹妹蠡桑呢”
　　朱焰接着问。
　　蠡蚀停顿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后来，后来朱雀残族出现在此，天意弄人，谁能想到，那朱雀中有一人辕刹，面貌生的与那子书珏极其相象，蠡桑固执认为，是子书珏转世来寻她了，便疯了的缠着辕刹，只是辕刹对蠡桑冷言以对，蠡桑无法接受，便设计让辕刹杀了她，飞蛾扑火，何等壮烈啊！
　　那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恨辕刹，所以我毁了这里的一切，包括辕刹和朱雀残族”
　　朱焰总觉得哪里不对，蠡蚀提起辕刹时，眼中不仅有恨，似乎亦有悔意。
　　既然恨彻心底，诉说时又为何泪光闪烁？
　　是因提起已逝之人，还是这一切的一切，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