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 给我幸福》一虐

9、不见

　　妈妈脸上的笑容凝注，又不着痕迹的重新装饰上担忧。
　　『幸福，你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无力的靠在窗台边，有一丝轻微、空洞的声音，对她说：
　　不要问了，问了……
　　你一——定——会——后——悔！

　　可她却阻挡不了越来越清明的记忆和内心，仿若受伤的野兽，发出最后的呐喊：

　　『你不是妈妈！妈妈不会送我漂亮的手机！因为她觉得会耽误学习！妈妈从来不会淡妆！因为她忙着工作！妈妈是寂寞的！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

　　她慢慢闭上眼，唔咽：『我会有个新爸爸……你……不是她。』

　　对面的『妈妈』维持着那个想要拥抱她的姿势，一点点下垂的手，下垂的嘴角，她的表情淡漠得不像一个人。
　　她说：

　　『可是你不是想要这样的妈妈么？是你希望我这样啊，又为什么——』
　　她的话语未完，身躯就开始石化，然后变成一尊雕像。
　　『妈妈』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同她一样。
　　砰——
　　一声爆裂的声音，『妈妈』碎成一地粉末，再也不见。

　　墙上的钟指针开始诡异的跳动，窗外的场景，像在坐极速列车一般，飞逝而过。
　　她走出房门的时候，外面已然是白昼了。
　　好像从来就没有黑夜一样。
　　从她变得『幸福』开始，除了昨天，她从来没有经历过黑夜。
　　因为——
　　她讨厌黑夜。每个被折磨被欺凌的夜晚，那种拼命喘息，浑身颤抖，比死更痛苦的夜晚，她无比厌恶着。
　　所以——
　　她希望黑夜不要来临。

　　走进教室，又是对她一脸亲切笑着的同学们。
　　现在想来，她从来没有做过作业。可是每天交作业的时候，她的作业本上都填满了标准答案。
　　没有写完的同学，她会把自己的作业本借给他们抄。
　　她从来就不用复习，就能考出很好的成绩。
　　她能给同学讲解出比老师更易懂的复习内容。
　　大家都围绕在她身边，因为……
　　大家都是亲切的朋友。
　　是她……
　　向往的朋友们。

　　『幸福，早安！』
　　大家看到她进教室，都不约而同和她问好。
　　小仓夏美就差跑到她身边抱住她了，她笑得调皮：
　　『人家可想你啦……』
　　要是以前，她一定会笑着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对她说：
　　『不过最想的还是我的作业，是不是？』
　　小仓夏美就会立马拿过她的作业本，甜甜道：
　　『人家就知道你最好……』

　　可是……
　　现在，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小仓夏美身边。
　　明明是深刻的感情，根本不是虚情假意啊……
　　嘀嗒嘀嗒……
　　泪水滴上课桌，她舔着干裂的嘴唇，不知如何启口。
　　『幸福……』
　　小仓夏美牵起她的手，她看见她的眼眶里有泪水。
　　『幸福……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想哭了……』
　　她坐下，抱住小仓夏美，哇哇大哭起来。
　　这也是她希望过的『幸福』。
　　能够有一个陪着自己欢笑、哭泣的好朋友，不明理由。
　　只要她『希望』的，就都会实现。
　　可是——

　　『这些都是……假的吗？都是我……都是我……幻想出来的……而已？』
　　她听到四周无数声爆裂，她紧紧闭着眼不愿睁开，『他们』就同『妈妈』一样，因为她的不再相信，所以全都变成了尘埃。
　　她拥抱住的躯体也在一点点石化，眼泪变本加厉泛滥，让她悲伤的爆裂声响起。

　　还伴着轻若羽毛拂过的声音：

　　『不是假的哦……』

　　她的肩头一片潮湿，是小仓夏美先前流下的泪水。
　　一地粉白的尘埃，被风吹散。

　　她觉得冷，却愈发清醒起来，牙齿磕在一起，发出好似断裂的声响。
　　整个学校空荡荡的，她走出校园，整条街道都是空荡荡，所有的店铺都开着，却都没有人。
　　她在无与伦比的好天气下穿梭奔走，然后，抵达市里医院。
　　颤抖握住302号病房的门把手，好像门内会上演一段盛大而充满悬念的故事般。
　　一些扭曲的影子扯住了她的心。
　　啪嗒——
　　她推门走了进去，床上，绑着石膏的柳生比吕士，皮肤有些干涩，下面的青色血管隐隐显露。
　　似是听到声响，他的眉轻皱，睁开眼的时候，因为太过刺芒的亮，让他眯起眼。
　　他伸手拿起床边的眼镜，戴起，适应了光线的双眸扫向她，想要扯起嘴角，却比哭还难看，他说：
　　『幸福……你来啦。』
　　她看着他绑了石膏的脚，说：
　　『网球运动员的脚呢……这样得有多久不能打网球了……万一有后遗症……』
　　『那也是没办法的。』
　　他的话语轻软无力，却让她轻易陷入永无止尽的深邃。
　　酸涩难当。
　　因为是内海蓝……所以连命都不要的保护她么……

　　『如果是你，也会这样吧。』

　　柳生比吕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整个人伫立着，无法动弹。
　　她其实应该是被嘲讽的灵魂，却被他以为和自己一样的……善良？！

　　『不是哦……蓝有给我写过信……我也有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但是……她的所有求救……我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说一个字，她就有种被碾碎的快感，慢慢，一点点窒息感也攀爬了上来。
　　她害怕去读柳生比吕士的表情，所以她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为什么呢？』

　　『唉？』

　　她抬头，便见柳生比吕士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她想上前帮忙，却见他摆摆手。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皱眉询问。

　　『为什么……』她喉间疼痛，『因为她漂亮可爱，周围人都喜欢她，我嫉妒着她，能和你形影不离的她，还有能够让你那么保护着的她……我都嫉妒着……我希望变成她那样……然后，就霸占了她的所有幸福……明明都是假的……我还是希望比吕士能一直……一直看着我，和我在一起……』
　　她讽刺的笑了笑，『尽管……她才是你喜欢的那种……纯洁的女孩吧……』
　　一直沉默聆听的柳生比吕士，深深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睑，遮住了绽放紫色光芒的眼睛。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马上……要同先前化作尘埃的『妈妈』『同学』『小仓夏美』『所有人』一样，消失了。
　　只要我希望的……都会变成『现实』。
　　『我希望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所以你不会离开……』
　　她用不确定的口吻，安慰自己去坚信。
　　可，她却听见柳生比吕士说：

　　『不呢，这不是你所希望的……』

　　他伸出手，她自然的凑上前，感觉到那熟悉的温暖手覆上她的双眼，那是他对她习以为常的安慰动作。

　　『你的心一直在说……比吕士如果没有受伤就好了……』

　　『希望比吕士能……继续打喜欢的网球…』

　　他的手布满她的泪水，像是会传染一样，夺上他的眼眶，可他是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呢。
　　女人哭泣的时候，该给以宽慰的安抚，又怎能陪着一起流泪。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当然看不到他脸上……
　　开始渐渐决裂的美丽。
　　他说：

　　『你看我多了解你……』

　　他放下手，她的眼睛正对上他的灰紫色双眸，那里面流动着她不懂的东西。
　　砰——
　　病床上徒留许多粉白。
　　她周围暗了下来，时间突然到了黑夜，『柳生比吕士』遗留的尘埃往天上不停的窜，慢慢……
　　形成了无比绚烂的星空。

　　『真美呢……』

　　她侧过头，看见内海蓝和她一样坐在屋顶上，对她静静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