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妖杀行

10、失望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白茫茫的怎么都化不开。
　　校园里空寂无声，铁丝网隔断的场地孤零零的独自与雪为伴。
　　下课铃划破所有的寂静，年轻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离开，返回他们温暖的家。
　　他坐在保健室的地上，穿着单薄的衬衣，单手拿着课本。
　　身边烤的通红的电热器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
　　而她，安静的趴在书上，睡的很熟，根本没有发现少年已经等待多时。
　　两个多月的时间，她查遍了各种医疗著作，为他的手臂寻求着治疗方案。
　　辛苦的努力却没有阻止病情的恶化。
　　他和她，从未失去过希望。
　　她几乎每晚都要打工才能维持生计，过得很辛苦，却从不对他说。
　　他瞒着她加大训练量，每晚疼痛的难以入眠，却从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天色已晚，他必须回家了，临走时写下字条。
　　“路上小心。”
　　她醒了，看到了他的制服安好的披在肩上，其上还留有薄荷的清香。
　　她知道，他来过了。
　　她身上多了件衣服，桌面的一角空缺出一个地方。
　　他拿走了送来的暖水杯。
　　那是清苦无比的日本茶。
　　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锁上了门。

　　周末过后，当他敲开保健室的大门时，只看到了黑色的制服被叠的整整齐齐置于干净的床单上。
　　桌面不再凌乱的堆满书籍，茶杯失去了踪影。
　　空气中没了茉莉的清香。
　　她的一切消失了。
　　这里变得冷冷清清，陌生无比。
　　她还是离开了。
　　连声招呼也没跟他打过。
　　就这么消失了。
　　他不解。
　　他要一个解释。
　　他千方百计的找到了她的家 。
　　陈旧的门未关，在一堆书的森林里，他看见了她。
　　她的发紧紧的扎在脑后，发尾垂在肩头，袖口被推到了臂弯之上，弯着腰整理着。
　　汗，密密麻麻的排在她的额头，有人遮住了她的光线。
　　她，看到了他。
　　她悠悠的站起，在惊讶之余是淡淡的笑容。
　　她望着他，说，“进来吧。”
　　她家的屋顶到地面的距离是两米三，他的身高已将近一米八，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压抑。
　　她的家除了书，只剩书。
　　没有沙发，没有电视，甚至连张床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张矮桌和几乎被书淹没的书架。
　　她的家，仅有十二平米，书房既是厨房亦是卧室。
　　他跪坐着，这里，出乎他的意料。
　　答案，呼之欲出。
　　现实，是这般残酷。
　　有种陌生的悸动在他的心口萌生，他不懂，抓不住，他以为是惋惜。
　　她端来了茶，放在他的眼前。
　　“我下周回中国。”
　　“我帮你。”
　　他卷起衣袖，着手整理书籍。
　　分类，装箱，打包，贴条。
　　六年艰苦的努力全部被封在一个个写有不同人名的纸箱子上。
　　不知不觉中时间的指针走到了十。
　　他在箱子上贴上胶带，她拿剪刀剪断胶带。
　　她轻柔的说，回去吧。
　　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
　　书，摇摇欲坠。
　　他伸手去挡，脚下的箱子成了障碍。
　　被书砸到的她，疼的失声。
　　失去平衡的他，双手按在了不堪重负的书架上。
　　她能感受到他潮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
　　他能闻到她口腔里还残留着茉莉的味道。
　　此时，他和她的距离仅为一厘米。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尴尬，一动不动。
　　而她无暇顾及现在的暧昧，担心的仰起头。
　　耳边突然响起木板断裂的声音。
　　又有一本书跌落，擦过他的脸颊，一颗小小的血珠从伤口中渗出。
　　顷刻间，书架散了，所有的书应声而落。
　　他和她都来不及喊小心，便被书掩埋了。
　　“没受伤吧。”
　　“没有。”
　　在一问一答中，两人从书堆中坐起来。
　　他揉着被砸疼的肩，她按压着被硌疼的后脑勺。
　　书下三十五秒的黑暗，他和她封口不提。
　　周围，一片狼藉，人也是，屋也是。
　　她笑了，笑的失了方寸。
　　他也笑了，笑意侵占了整个茶色的明眸。
　　笑声过后，她拨开书，拿出一个白色的金属盒。
　　他站在她家的门口，低头看着她，手里握着的是她送的茶叶。
　　她对他说“再见”，笑容不再疏离。
　　他对她说“再见”，心中的失落不知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