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像》阳玥

5、第五章 不能言说的过去

　　第二天早上傅承郢醒来的时候，温宇洹早餐已经做好了。
　　是瑶柱瘦肉粥。
　　啧，小日子过的挺滋润的嘛。
　　他问温宇洹要了条浴巾和新的短裤，去洗了个澡。
　　温宇洹心道，脸皮倒是变厚了。
　　昨天帮他洗个澡死去活来的。
　　傅承郢洗完澡湿漉漉的出来了，脖颈上还挂着一些水珠。
　　他轻松的拉开饭桌旁的椅子一坐，好像自己家似的。
　　“这个是你的。”温宇洹放了一碗粥在他面前。
　　“哇，好厨艺啊。”傅承郢看了看粥，低头闻了闻。
　　“傅少别调侃了，吃都没吃呢。”温宇洹哂笑。
　　“看都能看出来，”他吃了一口，“更何况吃起来。”
　　“快吃吧，我洗完碗要去上班。”温宇洹没接他茬。
　　温宇洹和他面对面坐下，两人沉默的吃完了粥。
　　挺神奇的，他家居然会有两个人一起吃饭的一天。
　　“我来洗吧。”吃完粥傅承郢抢着把碗收进厨房。
　　“你真的会？”温宇洹看着眼前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持质疑态度。
　　“瞧不起谁呢，温先生。我可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罕有人才。”
　　“那麻烦你了。”温宇洹不在推脱。
　　“我洗完碗就走，衣服我先穿回去了，改天约个时间还你。”
　　“其实不必，没几个钱儿。”
　　“别这么说嘛，我看你挺幸苦的，黑眼圈都到拉到鼻孔了。”傅承郢说着还比划一下。
　　“倒是会察言观色。”
　　“会的会的，我情商可高了。”傅承郢笑嘻嘻的。
　　眼袋拉到鼻孔，好一个情商很高。
　　“那我先走了？”温宇洹准备去穿鞋。
　　“温先生稍等一下。”傅承郢从厨房拿着盘子出来。
　　“傅少还有什么吩咐吗？”温宇洹温文尔雅的笑道。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吗？”
　　“哦？这么一说真的忘了说了。”
　　“我叫温宇洹。”他笑着说。
　　“我叫傅承郢，想必宇洹已经知道了，还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呼，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温宇洹感觉意外。
　　没想到啊，小纨绔还挺讲究的。
　　他感觉心情不错，信步走出家门。

　　傅承郢洗完碗擦擦手，扬扬脖子活动了下颈椎。
　　挺累的啊，他想。
　　他突然有点儿歉疚，在家的时候自己居然一个人吃一顿饭用四五个碗。
　　然后他又想，原来我这么会共情啊。
　　总归他是值得被肯定的。
　　长沙话说——欠不得子。
　　他回屋取自己昨天酒气熏天的衣服，经过书柜时愣了一下。
　　《失败者》。
　　这是他写的第一部电影影评用的片子。
　　欧洲文艺老片儿，整体气氛挺压抑的。
　　他没想到除了他之外还有年轻人会看这种电影儿。会共情的傅少忍不住打开书柜。尔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沓子老影碟。
　　靠，酷啊。
　　他翻出一部叫《坡河上的人》片儿，挺感兴趣。
　　是个纪录片儿啊，才十分钟。
　　这不得反复看几遍写个影评。
　　他执着的认为越短的电影儿越能写出精湛的影评。
　　这也是他自认为值得骄傲的领域。
　　在这个领域驰骋七八年，总得有点儿自己独到的见解。
　　傅承郢掏出手机给温宇洹发信息。
　　【我看到你书架上有老片子，我可以借吗。】
　　他瞪着眼等了三两分钟，没见回复。
　　【你不回信息我可默认了啊。】
　　他又敲道。
　　十来分钟过去了也没等到回复，他有些失望的瘫坐在沙发上，开始眼神空洞的刷着手机。
　　真的好无聊，他想。
　　要不先把影片儿带回去，大不了回头跟他说一声？
　　但是作为一个有公德心的公民，他觉得不能随便乱拿别人的东西。
　　草，好素质。他狠狠地夸了自己一把。
　　等到他回来吧，反正自己除了一间偷偷买的单身公寓也没地儿去。
　　他更不想回家挨脸子，那多憋屈。

　　温宇洹嗒嗒的打着字，可以说是目不窥园。
　　手机他丢在抽屉里，就是害怕自己分神。
　　“小温，你来一下。”李经理敲了敲他的桌子隔板。
　　“李经理，有什么事吗？”温宇洹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新来的经理跟我交接，说是想先认识认识你们，这会儿正在大厅呢。”
　　“……行，他姓什么？”
　　“姓萧，叫萧逸。”李经理眼睛亮了一下。
　　“挺有能力的吧。”温宇洹和李经理私教还不错，他就不避讳地先问了。
　　“哪能不厉害吗，从海盛外贸调来的，海盛老板亲荐的，说是个人原因不能在海盛干了，不然谁来这儿啊。”李经理还挺八卦。
　　“这样啊，那我去会会。”说着他们就走到大厅了。
　　厅子里人很多，挺热闹的，那么高的天花板都散不开人气儿。
　　众人围着的是一位俊秀的青年，清俊的有点儿像个小姑娘。
　　温宇洹还没走到，那青年就迎上来了。
　　“你是小温吧？”他笑着问。
　　温宇洹也回他一个职业假笑，“是我，萧经理您好。”
　　“我听李经理说过你了，说是很上进，要亲自带来认识一下。”他显得很周到，让温宇洹第一次感觉自己还是太嫩了。
　　“萧经理谬赞了，我不过是混口饭吃。”温宇洹微微颔首垂下眼帘。
　　“别谦虚了，我可不想跟你一句顶一句的，多生分。”
　　“那我带萧经理去您办公室？”温宇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经理在一旁惊叹，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好一个狐狸竞技场，一个两个都是狐狸那么会来事儿。

　　温宇洹把萧逸送到经理办公室就回去工作了。
　　他抻了抻胳膊，伸了个拦腰。
　　一看手表，12：20了。
　　不知道那位傅大少爷走了没。
　　他想了想，决定发个消息问问。
　　温宇洹打开抽屉，从里头翻出手机。
　　微信界面上一排小红点儿，其中有三条来自傅逍遥。
　　【我看到你书架上有老片子，我可以借吗。】
　　【你不回信息我可默认了啊。】
　　【在家等你回来。】
　　啧，说得像自己家似的。
　　他一看时间，九点多发的。
　　【抱歉，我刚刚在工作，没有看手机。那个影片你可以借走，不用等我。】
　　随后傅承郢秒回，发来一条十秒的语音。
　　“温先生啊，你说说我都等了仨小时了，你又跟我说不用等了，我都跟家里说了不回去了，饭局都推了，你咋又让我回去啊。”
　　在傅承郢的认知里，没有谁的工作会那么忙，不就是回个消息吗，有那么难？像这种情况，多半儿是看到消息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没回。现在只不过是在找个噱头罢了。这种情况他司空见惯了，很多时候都有人拿各种理由搪塞他。他想着突然有些难受。
　　【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等会儿我回去接你，顺便请你吃顿饭。】温宇洹感觉自己真是有点儿毛病，这种死缠烂打的人巴结他干什么。这不是上杆子找麻烦吗。
　　他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儿烦躁。
　　“宇洹呀，中午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吃顿饭啊。”他正愣着呢，一个女同事凑上来，有点儿腼腆的问。
　　这女人姓黄，三十出头，结了婚又离了的，据说是因为丈夫太强势。人长得倒是有点儿模样，气质温婉，颇有女人味儿。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人对温宇洹有点儿意思。
　　“抱歉啊，舒颜，今天中午我约了别人，下次请你吃好不好？”温宇洹朝他温柔的笑笑。
　　这样的笑靥让黄舒颜当即脸红，连忙说没关系，慌张的走开了。
　　“啧，真是，耽误我桃花啊。”温宇洹撑着下巴勾了勾唇。

　　这是一家中式装修的西餐厅，中西合璧颇有气韵。
　　餐厅档次蛮高，想必温宇洹也是好那个面子死撑着带傅承郢来的。
　　想到这傅承郢不免心酸。
　　温宇洹笑着打趣，告诉傅承郢自己为了赴约推掉了和大美女共进午餐的机会。
　　“所以这事儿倒怪上我了？”傅承郢挑了挑眉笑笑，“我挺无辜的啊温先生。”
　　“谁怪你，快吃吧。”温宇洹轻轻笑了笑。
　　“那么大一朵儿桃花，你真不怪我？”傅承郢斜着眼看他。
　　“不怪，毕竟是我有错在先，也是我说要请你吃饭的。”温宇洹还是笑着。
　　“操，你这样可没劲儿啦，我可没认真，只是开个玩笑啊，还有别老是整天职业假笑，要出毛病的。”傅承郢叉起一块儿牛扒往嘴里塞。
　　“吃吧，不够再加。”温宇洹勉强笑笑，没接他茬。
　　“你以前干什么的啊，读的什么大学？”傅承郢试图找话题。
　　“不干什么，这是我第一份工作，干了好些年了。”
　　“大学呢？”
　　“大学我是专升本，自考的。”温宇洹垂下眼帘。
　　“挺厉害啊……”傅承郢看出温宇洹的不快，有点儿尴尬。
　　“傅少说什么呢，我这种档次的人，你恐怕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几个吧。”温宇洹戳了一坨意面，自顾自地说。
　　“别这么说，你挺好的。”傅承郢皱了皱眉，“不要贬低自己。”
　　“还有，不要叫我傅少了，叫承郢。”他顿了顿又道。
　　温宇洹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好的，承郢。”他道。
　　两人后半程没再说什么，都各怀心事，闷声吃饭，吃完饭温宇洹把他送到傅承郢自己的单身公寓就走了。

　　傅承郢回家把《坡河上的人》打开看了，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
　　“现实的生活却贫穷无望，我想冲出泥沼。”那上面写道。
　　笔锋凌厉，字字戳心。
　　傅承郢蹙了蹙眉，把纸条折了回去。
　　啧，温宇洹这家伙，倒是内心忧郁的很啊。
　　他不免有些同情。
　　不对，是共情，毕竟他也是个可怜人儿。只是可怜之处不同，他们的需求不同。
　　他们都有着不能言说的过去。
　　他的难以启齿，而温宇洹的——想要忘记。

作者有话说

　　开森~准时更新了。
我们周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