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满月脸

81、贺兰言敏

　　A城与K城并不远，一两个小时的路程，钟毓的老家在下面的县级市，问他要不要回去看看，钟毓摇头：“无亲无故，无事不回了。”

　　去墓地之前，贺兰同学先带钟毓去吃了午饭。

　　就在一家路边的小饭馆，给钟毓要了饺面，顾名思义就是小馄饨加面。但端上来之后才发现那个面是碱水面，怕钟毓难消化，贺兰同学只让他吃了上面的馄饨。然后又给钟毓要了一碗腰花汤，他自己则吃了半碗的汤面又吃了一份干拌面，又把钟毓吃剩下的腰花汤吃了。

　　“哥哥，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不然没几天你肯定要胖变形。”钟毓深思熟虑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贺兰同学刚要打饱嗝，半道给忍住了。

　　“中年男人的悲哀就是从变胖开始的，不管你有一颗多么有趣的灵魂，一胖就油腻，干什么都油腻，呼吸都比别人脏更多的空气。”钟毓杀人用大刀。

　　贺兰同学：“……我TM在你眼中已经成了中年男人了？”

　　钟毓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可你已经奔四了呀，难道还是少年？”

　　“不能是青年吗？我一直都是可可爱爱的小青年！”贺兰同学兀自挣扎。

　　钟毓认同的点点头：“现在确实是，但你再放纵下去的话就只有油油腻腻了。”

　　贺兰同学：“好有压力，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就该舒舒服服吃吃喝喝吗？”

　　“舒舒服服可以，但吃吃喝喝还是要克制一点。”钟毓说，“我这么漂亮，你再稍稍努力一把，我们就可以走耽美风了，我不想你把我带成别人口中的死基佬。”

　　贺兰同学意志坚强不好动摇：“鸭鸭鸭，我只想一日三餐简简单单，不想成为别人眼中的古古怪怪。你这个坏小孩不就是怕我回去后一门心思的填塞你，现在用这种话来引导我，哎哎哎，不上当，你就给我安安心心的养肉吧！”

　　其实他是怕钟毓见不得浪费，要么良心不安，要么撑得自己难受，还不如自己开开心心的吃。

　　“……”钟毓，“减肥很辛苦的，我这脸胖一点就圆，上镜会显得很奶气，生气都像个小豆包，情绪表达不出来。”

　　贺兰同学盯着钟毓的脸，一脸好奇：“小豆包？那应该很可爱吧，我喜欢吃豆包，可以每天啃你的脸！”

　　钟毓：“……滚！”

　　贺兰同学在公众场合也不知道注意点，直接凑到钟毓的身前用脑袋顶他，轻声说：“滚来了。”

　　钟毓垂眸含笑看他，都不把贺兰同学推开。

　　贺兰同学也不见好就收，一脸贪痴的望着钟毓，感叹：“我的小老公就是好看啊！”

　　钟毓这段时间掉肉厉害，但颜值还是在线的，从贺兰同学的角度看上去，圆弧的下巴，流畅的下颌曲线，鹅蛋脸形配他真是太高级了。皮相好看，骨相也完美，越看越耐看。再加上他这一头黑长直，浓浓优雅古典范儿，总让人由心的想叫美人，大美人。

　　“老公就老公，你就非要加个小字吗？”钟毓也低下头，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他肯定来亲贺兰同学了。

　　贺兰同学低语道：“嗯，老公年纪小却货大活好，赚大发啊！”

　　钟毓：“……”还是把他推开吧，老男人发起骚来太不要脸了。

　　不能空着手，钟毓坚持去买了一束花，没叫花店老板搭配，他自己选的，白百合康乃馨白玫瑰还配了两支蓝色的勿忘我，包起来后一大束花还挺好看。

　　贺兰同学有些疑惑，电视里演的不都是送菊花吗？都怪菊花被玩坏了。他爸也不是个浪漫的人，从前也不爱那些花花草草的，他来看他爸，都什么也不带的。

　　二十年了，早没了感伤，幸运K城发展不算太猛，这块地方还保存着。下了车，贺兰同学拉着钟毓的手朝着他爸的墓地走去，脚步都是欢快轻盈的。

　　只是刚到地方，贺兰同学的脸色暗了暗。

　　时间长了，墓地破旧了，墓碑也暗淡了，就连上面的照片也早模糊了，贺兰同学有心，可每次来都匆忙，一直没有付诸行动。但今天见到的墓地已经焕然一新，爸爸的笑容仿佛没了时间的痕迹，生气勃勃的好似扭脸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一束鲜艳盛放着的黄玫瑰告之这一切的所为者，贺兰同学目光在瞬间浸满了秋水。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牵着钟毓的手丢开了，然后转脸看了钟毓一眼，说道：“我想去给钟离打个电话。”

　　“好。”钟毓说。

　　钟毓看着墓碑，照片上的男子还很年轻，眉目有几分清淡，笑容透着温暖。原来哥哥的爸爸叫贺兰言敏，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看看名字再看看人，就是名字和人对上的感觉。

　　哥哥还是有些像他的，比之王叔叔，他要更加的亲切和温和，可能也不是本身，只是身份产生的距离。但如果哥哥的爸爸还活着，见到自己大约不会这般给他笑脸吧？

　　可还是很感恩，给了哥哥温暖的童年，也给了哥哥信念和梦想。

　　贺兰同学走开的比较远，钟毓只在一开始听见哥哥问：“你是不是跟我爸说我坏话了？”后来只能听见讲话声却听不清讲了什么，直到一阵风过，听到“杀人凶手”，他蓦然回首，看着贺兰同学的方向。

　　大约他们又在争吵了，哥哥也激动了起来。

　　贺兰同学在一声：“我去你妈的，我要去告诉你妈你爸在外面搞人，我让你们家鸡犬不宁，我让朱玉海烦死你们家一窝腌臜货，坚持要朱云和你离婚！”挂了电话走了过来。

　　贺兰同学怒气冲冲的过来，却突然闷了声，只是对着自己爸爸的墓碑发呆。钟毓站在一旁，不敢对着哥哥爸爸的墓碑，就连他带来的鲜花也放在底下的一个台阶，将那束黄玫瑰放在主位。

　　“身上有烟吗？”钟毓是空着人过来的，贺兰同学给他买的手机电话卡都没有，但不知道甲乙丙有没有给他留，只是那天在病房柜子里看见了两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钟毓垂下眼角想冲贺兰同学讨饶的笑，但在之前他就乖乖的把烟拿了出来。

　　“没事，以后想抽就抽，我不说你。反正你肺也没大问题，抽点好的，可有可无最好，别上瘾。”是包整的，贺兰同学打开后拍了拍，抽出冒头的那根，钟毓很有眼色的凑过去点着火，贺兰同学低了低头，深吸一口后熟练的吐出烟。

　　钟毓有些意外的望着贺兰同学，随即抬眉笑了笑。

　　贺兰同学扭脸问钟毓：“你不也来一根吗？”

　　站久了腿酸，贺兰同学蹲身坐在了台阶上，正午阳光晒得人发晕，少有的到了国庆还三十多度，今年的秋天太热情。

　　钟毓也点上一根，却问：“叔叔抽烟吗？”

　　贺兰同学摇了摇头，示意钟毓来和他坐在一起。

　　钟毓抽了一口烟，坐了过来，又冲着贺兰同学笑了笑。

　　“怎么样，味道还习惯吗？我看你之前都是抽细烟。”贺兰同学看看手里的九五之尊，“我以前都是抽小苏。”

　　钟毓还是笑笑：“我不敢抽，怕毁脸，只有拍戏剧情需要，或者烦躁、无聊、难受的时候才会来几根。”

　　“我本来都戒烟好些年了。”贺兰同学有些丧气的抿了抿唇，然后又问，“猜我和钟离是谁带坏的谁？”

　　“你这样问的话，肯定就是你了。”钟毓说。

　　“我对钟离来说其实是个坏朋友。”贺兰同学继续抽着烟，“没有我他一定可以飞的更高跑得更远。”

　　钟毓嘴里叼着烟不接话，他怕手被熏黄了，一会儿这样夹着一会儿那样捏着，最后索性就用嘴。

　　好做作，还真当自己是XXX名媛了，来来来，给大家表演一个，名媛是这个样子抽烟的，优雅永不过时。

　　结果名媛变成了小痞子。

　　“钟毓，你为什么相信我？人性其实是不可靠的，这跟学识身份之类的都无关。”贺兰同学掐灭手中的烟，眼神看向远方，却泛着混沌的情感，“多么美好的秉性，都有它浅陋和乖戾的地方，都有翻覆和变化的可能。锁没开，只是因为那把钥匙没有转动。”

　　钟毓叼着烟含糊的笑道：“哎哟，你们文化人说话怎么像念诗？”

　　“文盲，特么老子就是在念诗！”贺兰同学瞬间收起情绪投来鄙视的眼神，“还有，别老特么叫我文化人，老子就是个文学渣，平生最痛恨的人就是李白杜甫周树人。”

　　鲁迅：不关我的事。

　　“……”钟毓望着贺兰同学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刀俎鱼肉的架势，“唉，哥哥又要拿我发泄了，骂吧骂吧，骂什么我都受着，谁让我欠你呢？”

　　“你哪边欠我了？”贺兰同学又要气又想笑。

　　钟毓搭着眉眼说：“命都是你捡来的呀！”

　　“你又没得绝症，是我大惊小怪而已！”贺兰同学撅起嘴。

　　钟毓站了起来，揉了揉贺兰同学的头：“老婆为我做的一切，老公都记着呢！”

　　“操！”贺兰同学掸了一下脸，烟灰掉他头上了，而且钟毓揉着他的头把他脸贴哪了？

　　“在这边吗？不好吧！”钟毓用眼神开车。

　　“死去！”贺兰同学手一指叫钟毓随便去撞谁的墓碑，随即意识到了这话的严重性，赶忙“呸呸呸”，一把抓住钟毓站了起来，认真说道，“我以后都不能再这么轻易的叫你去死了。”这话讲的，难道郑重的叫人去死！

　　“没事没事。”钟毓拍着贺兰同学的背，“老公命硬，逢凶化吉，绝境逢生。”

　　贺兰同学狂摇头：“我只想你跟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那些动荡。”然后拉住钟毓面向爸爸的墓碑，“爸，你在天保佑我吧，求求你让我心愿得偿好不好！”

　　钟毓慌忙把自己嘴里的烟拿下来，也跟着贺兰同学祈求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