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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当小仙官下凡(一)夜未尽 ...

  •   天可怜见,我双手合十,对着远处的穷故乡不住的吐槽,长安属实繁华,女帝委实厉害,挥金如土都不夸张,这花楼里更是可见一斑,高楼觉危,往来富贵,暗香浮动间,花楼像是阿妈爱惜灯油一般黯然于街尾,借着月色和不夜城的灯火,才能将四周瞧个仔细,如豆粒大小的明火一般强撑着偌大的房间,真是费眼。
      王爷赏宴,却也不免落俗成这些年惯看的醉酒泼墨,自编玄机,于烟花酒巷里卖弄风雅实在对不起孔圣人,我盯着隔壁假寐的仁兄挥毫三下,实在无聊的厉害,撇下笔,索性脚底抹油,溜到了楼下。
      “姑娘好雅兴,不在楼上坐着,倒来招惹是非。”
      前一秒我自诩英勇打晕了一个醉汉,后一秒我被一女子用飘带扯进房间。
      茶香悠然,陈设简单,木床木桌木椅,唯一值钱的是一张茶案。
      “你若是拉客拉错了人,现在放我也来得及。”
      被飘带扔在地上,我赶紧站起来整整衣领,连带着撞翻了屋里的灯,暗下来的房间属实暧昧,一时因窘迫涨红了脸,可我没想到,这样的慌乱直接把那女子逗得露了十几颗牙。
      “姑娘无需紧张,怜月眼盲,只是姑娘身上有女儿家特有花香,自然识得。”
      温声细语的出言安抚,扔下飘带,女子挪步到箜篌前。
      “故作高雅,倒是比外面投怀送抱的人强了些。”心里嘀咕着,我安静坐到茶案前。
      “女子为官不易,扮男子拿朝廷取乐,姑娘不怕龙颜不悦?”
      “朝廷不嫌我是女子,倒是姑娘,今日放纵,多有叨扰,刚刚只是看不惯那些败家子荒唐无耻的做派。”我摊手,捎带着握住地上的飘带:“龌龊人瞧这世界都该是不穿衣服的。”
      “只不过遇到个流氓,姑娘当真这样想?”怜月轻轻拨了几根离她近的细弦,清脆声悦耳。
      “书里写的才没趣。”我学着怜月的模样悬臂,手指下垂弹了弹茶案上幸存的几粒茶沫“无意诟病,不过有意做龌龊事却要他人连思想都做正人君子又或是有意生龌龊心却要他人为自己的龌龊买账,私以为如此荒唐。”
      “怜月不懂,倒是有个故事,想请姑娘听听。”琴弦有些走音,怜月像是没了耐心直接起势“人若生如草木漂泊无依,可会有心?”
      “草木怜春,如何无心。”想来那被我打晕的人一时半刻找不到我,我悠然推开茶沫。
      “这把琴的主人,是个名冠长安的刺客,元藻。”
      “刺杀祖皇帝又被收买那位?立场还真如水藻。”
      “她是我师父,姑娘口下留情。”怜月用力拨了几下琴弦“姑娘可知所谓名冠京华的恶名,是师父自己放出的风声。”
      “君心如石,师父被那人安插到长安花楼中,改名为元月,终其一生,未等到那人。”
      “如此笼统,你怎知君心如石,还是君心待汝如石?”我无奈起身,到底是算命先生说的命里注定,提起元藻,一点也记不起才是假的。
      “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少讲故事。”
      曲调婉转清冷,衬得屋外灯火都刺眼。
      初遇元藻那年,我不足五岁,闰月的生辰还未到,却在为算命先生说的男子命烦恼。
      “我若是男子命,那男子是什么?”一句话反复嘟囔了一路,我于村口的稻草堆里捡了个熟睡的姑娘。
      “我现在,英雄救美?”那时没见过什么没人,故而看着元藻我有些移不开眼“娘子长这个模样倒也不错。”
      “小姑娘疯疯癫癫的,吵死了。”元藻嘟囔了一句“怜月,他要来接我了吗?”
      “你在喊谁?”我那时性子急,直接伸手去拉她,却发觉她像是睡熟了,怎么也叫不醒。
      大概是三天后,一个夕阳未落的黄昏,也许是因为位置特殊阳光珍贵,她终于醒了。
      “你这是救人?我睡个觉你把我放在你家地窖里三天?”
      彼时阳春三月,地窖里土豆冻的硬邦邦的,我被元藻提着耳朵扔到太阳下面 。
      “不足三日,不过你既然有精神骂我,快些离开。”我看元藻脸色红润,不由得多想“你可不能瞧上我,我答应村东头的丫头非她不娶的。”
      “小疯子,你过来。”元藻笑着对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姐姐这样,是在等情郎。”
      “那就好。”我由衷欣慰的长出一口气,被元藻狠狠瞪了一眼。
      “不过,他说不娶我,还说……如果有一天明月老了,才会娶我。”
      “明月老了是什么模样'?”
      “不知道。”元藻微眯眼睛“我等了十年了,不妨再等十年……一个手上沾满人血的人,得天眷顾,才能在这儿等一个天荒地老。”
      “天荒地老……那时候,你还存在吗?”说书先生总说,天地间转瞬即逝的叫人的一生,那这样对比,元藻是做了个五岁孩子都能看懂的梦。
      元藻不答,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是十年前,我及笄礼成。
      “村东头丫头出嫁了,想她吗?”元藻从树上跳下来问我“小姑娘,还想做男子吗?”
      “想。”我眼里男子都是无拘无束的,从小被规矩打压,怎么也想趁着算命先生那三个铜板的预知未来闹个痛快。
      “那你做了男子,可否告诉我,男子心如石,该如何解?”
      “不解,石头无用,扔了便好。”我叉腰,那时因为没收到元藻的及笄礼物有些不悦,对着她没什么热情。
      “山岩这人性子温良,若你有一日来长记得找他,山岩会好好招待你。”她临走前交给我一枚玉坠“不用客气,他欠我的。”
      “你等到了吗?”
      “月亮不会老。”
      一曲罢,我摘下一直护在胸前的玉坠。
      “这是元藻的东西,你留个念想。”我将玉坠放到茶案上。
      “师父死之前,托我给你带话,只是人海茫茫,若不是今日玉坠的香气,怜月也寻不到姑娘。”
      “这东西有味道?”我拾起玉坠闻了闻“怜月姑娘,元藻还说过什么?”
      “师父说,月,如水本无色,白为苍老,月亮早在等她的心上人的时候已经变老了,只是那人不觉。”
      “月亮就是这样被诬陷的,相思乱借。”我笑着补充“山岩娶妻,元藻自尽,而后山岩自觉愧疚,追去山崖殉情,着实令人不解。”
      “明月易老,山岩未开……山岩是我杀的。”楼上假寐的王爷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大摇大摆的拿起我的茶盏“他是个不会信任任何人的无赖,杀他很费力。”
      “王爷倒是了解。”
      “我瞧不上那没心的人,娶我妹妹自不可能。”王爷有些不自然的放下茶盏“女官不在楼上,跑下来一人独享明月曲,倒是风雅。”
      “阔谈风雅,一掷千金,那是皇室做派,小官只听得起不要钱的曲子。”我摆摆手,不动声色的拿起新茶盏“怜月姑娘,你以为元藻这一生可怜,元藻以为明月易老可怜,王爷以为山岩无心可恨,山岩以为人情多谲可恨,这俗气的故事硬是这样被人熟知的。”
      “山岩的行踪,应该是怜月姑娘给的。”灯盏添油,我趁着无人言语,轻声询问“姑娘的眼睛,怕是那时候丢的。”
      “女官如此伶俐,小王倒是敢请女官解惑了。”
      “王爷如此豁达,还需要小官帮忙?”
      “是本王的一个朋友。”
      “好熟悉的开头。”
      “我有一个朋友,钟爱一女子,那女子被人辜负于是自毁,这朋友就把人杀了,送去给她赔罪。”
      王爷说来,此事实在简单,只能由我这个专门讲故事的人润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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